二十年前。
烟火高烧,刺眼红红。
血洗日的布利尔达城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国庆祭典的欢庆气氛早已被怒火和暴动所取代。
平日的繁华街道上,到处都是哭喊、尖叫和嘶吼声。
成群暴民像潮水般涌向贵族府邸,他们手持刀械棍棒,眼中燃烧着仇恨火焰。
城中主要建筑物多数遭到袭击,滚滚浓烟遮蔽了天空,火舌舔舐着古老的木制房梁,偶有惊慌失措的贵族乘车逃出,却被愤怒的民众用重械阻截,穿金戴银的妇人被拖下马车,珠宝和首饰被一抢而空,没多久就满脸鲜血地躺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机。
当代十二军神全都出现了分歧,本应在今日获得战争与利剑之神加护的他们,一齐加入了战场,互相攻伐,或保护皇室,或援助平民,或助贵族镇压暴动。
帝国机工兵械与魔能粒子炮的火光在城防结界上方交错,帝国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平民无可避免地被波及,即使有城防结界也因超负荷运作而难以完全奏效。
贵族府邸只要运气差点,被攻陷就会燃起火光,片片殷红的屋顶轰然倒塌。
整座布利尔达城陷入疯狂的自我毁灭中。
偌大的克瑞瑅帝国心脏短短一天之内就成了破败废墟,昔日的盛世俱成泡影,只剩下血与火的炼狱。
对抗为何无休无止,从何时萦绕不息,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答案。
距离市政厅不远,与家世、权力相衬的宅邸中。
深红的挂毯垂挂在墙壁上,细致的绣品展示着家族与克瑞瑅帝国的历史和辉煌。
“……”
刚满九岁的他,用手肘撑着身体,从卧室地板缝隙间爬出来。
沾满尿的裤子黏黏的,但不至于无法忍受。
比起这个,紧绷的关节又硬又痛,要努力不让地板发出声响更加痛苦。
幸好那些家伙搜遍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找到他,可是多小心一点也没有坏处。
他从小时候学习的知识里有讲过任何生物不吃饭就会饿,神奇的是,他今天近乎一天都未有进食,却一点都不饿。
也许这是一种保护机制,以免因为闻到亲人被烤熟的气味而吐出来。
现在是十一月底的冬天,他的喉咙却干得跟在盛夏午后大闹过一场似的,头也痛得不得了,耳鸣更是不止。
他确认完房间的状况,在地板上爬行,脱下了贵族外衣,尽量打扮得邋遢脏兮兮一点,让灰头土脸的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平民,不,是难民。
他在家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动静,试图从无人可以看到的地方钻到后院,然后逃离这个已经快要空无一物的宅邸。
无论经过那里,这从出生起就让他感到幸福安稳的宅邸已变得完全不成模样了。
任何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被抢掠走了。
甚至连花瓶,花瓶里的花都没被放过。
笼子更是被打开,只剩金丝雀残破的羽毛和沾着点血的断翅。
他找到一个打碎的花瓶,像狗一样把头塞进花瓶底座中,拼命灌水滋润喉咙,也不管那混着泥土的水干不干净。
终于活过来了。
紧接着,他就连嘴巴都没擦,环视房间里。
柜子碎掉,统统被搜括过,连女仆的衣服都被扯出来,散落一地,上面印着脚印。
也许是沾上了太多污浊之物,所以没人将它们捡走。
他用手撑着破破烂烂的地板,缓缓从匍匐状态起身,进一步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从余光可以瞥见的走廊就乱成一团,被泥巴、血迹跟黏答答的东西弄得满是脏污。
“……”
确定安全后,他迈出了小心翼翼的步伐。
然而当他准备走到外面时,踩到了些柔软东西。
他低下头,鬼迷心窍地将其俯身捡起,也不管这时候是否这是一个危险的多余动作。
是姐姐的缎带。
他认得。
那是姐姐最常用的发饰。
尽管并不算特别华丽,但姐姐十分喜欢,因为这是他送给姐姐的生日礼物。
拿起缎带,上面刺鼻的气息,令他的手发抖。
他在短暂的挣扎后,像触电般扔掉了缎带,再度望向前方。
偷偷从走廊的窗缝间窥探庭院后方,确认那些家伙暂时离开了附近,他屏住心跳,灵巧地翻过了一米多高的窗户。
天空是一片污浊的红色。
分不清是上午还是黄昏。
影子伸得长长的,他运用家族骑士训练他的身位贴在墙壁上,藏住自己的影子。
他五六岁时,就被认为有出众的天赋,连训练他的骑士都很快被他打败了。
若非如此,今天他大概也没希望隐匿起自己并在这时找到契机逃掉。
他慢慢沿墙壁移动,瞄向隔壁的庭院。
不出意料。
隔壁的宅邸也是冒着黑烟的火海。
他下意识地不敢抬头。
因为抬头就会看到自家宅邸顶上那不成人形的东西——
“他跑不远的,只是个几岁的小孩子,今天绝对没希望跑掉。”
“抓到他就把他开膛破肚了,和他父母一样!挂在宅邸的屋顶示众!”
“他们家有着皇室的血统,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
“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正因如此,才要贯彻到底。”
“绝不要放过侯爵家的余孽!”
搜找的步伐声响起,令他再度屏住了呼吸。
“……”
他的眼眶酸涩,到了这时,觉得要不干脆放弃逃跑,就此自尽,会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不会恐惧了,也不会痛苦了。
从何而来的群火吹不熄,令他的脸颊刺痛。
汹涌升势,听浩劫呼应。
光是听着这声音,他就仿佛看到了父亲被砍下头颅,母亲被撕扯衣服的景象,还有亲耳听见的,地板上姐姐在哭喊声中变得奄奄一息,慢慢失去生机,不再有呼吸动静的过程。
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少年,此时的肩膀已经不再能硬撑。
只要失去一切,就能变得轻松了。
本该是这样的。
仅需有一步,踏错便会坠入人间炼狱。
为何还在求生?
少年眼瞳中映照着漫天火光,观察着这些烧杀抢掠者的行径。
他溢出血迹的嘴唇不再紧抿着,而是露出了释放的笑容。
那半悲半喜的声音,让他又像在哭又像在笑。
……
二十年时光一晃而过。
晨曦微露,布利尔达的街道已然苏醒。
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格兰德河的波光粼粼之上。
这座重获新生的帝国心脏,繁华和美景绝不亚于帝国沿山沿海的任何一座城市。
英雄雕像庄严地矗立着,等待着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
巍峨的建筑和浓厚的艺术气息遍布在布利尔达的每一角落。
城邦中心克瑞瑅纪念广场四周围绕着白色纪念碑和风格迥异的深灰初代军神像。
每到十一月末,接连的节日就会让布利尔达变得热闹起来。
宽敞街道上时不时映照过一丝晨间的微光、飘散一缕蔷薇的香气,或一段艺人所演奏的轻柔音乐,仿佛鸟儿在暖房里的啁啾,即使日出时分这座城邦也看起来如同一座纯净的天国。
太阳越升越高。
直到城邦最南侧大修道院内的古日晷指向了上午九点。
“今天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啊。”
圣克瑞瑅修道院不少学生都在赶趟般地离开修道院区域,结伴前往市中心的克瑞瑅纪念广场。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年了,我要尽情狂欢。”
“可不是嘛。”
其同伴附和道,
“今天大帝陛下要亲自检阅骑兵团,这是那场哀悼日过后的第二十年,场面一定蔚为壮观。”
圣克瑞瑅修道院的大车站,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讨论着。
“可惜厄休拉和艾尔莎今天怎么都叫不出来,她们说就在修道院里收看布利尔达广播公司的转播就可以了,实际能亲眼去看一看多好呀。”
“可能厄休拉身为罗兰侯爵家族的长女,当初家族也遭遇过血洗日……”
“还是谈谈兰德里教授和猫老婆的新传闻吧!”
他们察觉聊到了敏感话题,便轻咳着终止了聊朋友的家世,转而再度谈起最轻松的趣谈。
“什么,又有新版本了?”
接着又是欢声笑语一片。
此刻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布利尔达市中心的圣阿斯特里宫前广场,在帝国特别行动处所在的霍尔沃斯十字爪以北六百米处。
因此帝国特别行动处也曾有段时间被戏称为“皇家狗腿子卫队”,比起专门维护皇宫内部的禁卫军,帝国特别行动处更是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试图危害帝国安全的敌人,威慑力更大。
皇家圣阿斯特里宫最初由克瑞瑅帝国君主霍夫曼一世下令修建,在太阳历十五世纪至十七世纪,圣阿斯特里宫一直是克瑞瑅帝国君主的主要居所。
圣阿斯特里宫由红砖建造,是赛罗斯王朝时期的典型建筑风格。
宫殿有四个分殿,分别为使者庭院、神修庭院、颜色庭院和明亮庭院,主楼设有宝座厅,用于举行加冕等重大仪式。
著名的十二军神加护仪式,就在圣阿斯特里宫前克瑞瑅纪念广场举行,为十二军神祈福每年一度的战争与利剑之神祝福。
圣阿斯特里宫最著名的内景要数皇家内庭,它曾是克瑞瑅帝国皇帝会见大臣、接受外国使节的地方。
内庭陈设有赛罗斯王朝时期奢华的挂毯和绘画,另一个重要的房间是帝国古代艺术家普朗斯·琼维尔设计的王座厅,两端的壁龛里摆放着克瑞瑅帝国历代君主的半身塑像,走廊两旁的壁画描绘了创世录中的神代城镇景观,还设有女仆休息室和常备军械库等。
很多重要的仪式,如国事访问的欢迎仪式,以及皇室成员大婚的婚宴都在这里举行,现任克瑞瑅帝国国王圣巴尔多大帝的加冕礼就曾在此举行。
“你们知道吗?克瑞瑅帝国国庆日官方‘阅兵式’的仪式流程和传统分为上下两部分。”
也有走过的圣克瑞瑅修道院学生像历史老师一样给身边朋友科普知识。
“上午是常规庆典和阅兵。”
“通常在上午的常规庆典结束之后留出午休时间,于下午三点整开始军神加护仪式,在圣阿斯特里宫前的格兰德大道举行。”
“整个仪式大约持续两个小时。”
按照往年的流程。
首先,皇家骑兵卫队集结,来自皇家骑兵卫队的一千四百名禁卫军、两百匹骑兵和四百名军乐队成员集结在圣阿斯特里宫前。
皇家骑兵卫队检阅过程中,皇家骑兵卫队接受皇家上校的检阅,而皇家上校由皇室成员担任。
接着,皇帝及皇室成员乘马车抵达,国王乘坐皇家马车从圣阿斯特里宫出发,经过阅兵场,在皇家看台就座。
其他皇室成员乘坐马车紧随其后。
在军乐队演奏《皇家礼焰》的乐曲声中,皇帝在禁卫军的保护下,骑马检阅皇家骑兵卫队。
持旗官进场就位,持旗官骑马从圣阿斯特里宫出发,手持摇曳飘动的骑兵团军旗,到达阅兵场,军乐队奏《古赛罗斯进行曲》。
各连进行军旗分列式行进,在军乐声中,骑兵团各连沿着阅兵场列队行进,每个方阵由一名军官和一支军乐队带领,最后在格兰德大道列阵,上午的阅兵就结束了。
下午。
皇家骑兵卫队阅兵分列式,阅兵式的高潮是皇家骑兵卫队列队从圣阿斯特里宫前通过,向大帝致敬。
接着军神出席开始加护仪式。
全场奏国歌,皇家机工编队驶过上空。
落幕步骤中,皇室成员乘马车或骑马返回圣阿斯特里宫,军神需保护皇帝。
最后,落日时分,皇帝陛下在圣阿斯特里宫露天阳台上向民众致意。
伴随着皇家机工部队的特技飞行表演,庆典达到最高潮。
阅兵式的历史传统旨在展示克瑞瑅帝国皇室和军队的力量,激发民众的爱国热情,军旗每年都由不同的军团担任,也会有大量民众聚集在圣阿斯特里宫前和沿途观看阅兵,并进行全国范围的转播,甚至会被北方的诸王国区域关注,已成为克瑞瑅帝国重要的文化传统。
而能够去现场的布利尔达更是幸运。
“要是我们能碰到教授就好了。”
学生们聊八卦归聊八卦,本身心里还是很喜爱这位今年来圣克瑞瑅修道院的教授。
“有人去邀请过教授,但教授说今天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在国庆日这天还要加班。”
“他这种工作狂月神祭就没有休息过,国庆日还在继续加班,说实话我好像真的没见过他休息。”
“总有种无暇赴死的感觉呢。”
有学生感慨道。
“别乱说啊!”
“可是兰德里教授有时候的样子,真的会让人觉得他为了某些事,会一脸平静地去视死如归,谁劝都劝不住的那种,你们不觉得吗?”
“别吧……”
在站台前,学生们的话语逐渐被呼啸而过驶入站台的市内魔能轨道列车掩盖。
各位乘客,霍尔沃斯号轨道列车已进入圣克瑞瑅修道院站,下一站,威尔顿站,将在三十分钟后到达终点站——霍尔沃斯北。
伴随着播报音,人们上车下车。
列车的铁门合上,缓慢加速朝着布利尔达市中心方向而去。
此时的另一边。
圣阿斯特里宫,宫殿里的礼官们从早晨就开始忙碌。
他们擦拭着每一件银器,确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仔细地熨烫每一条桌布到没有一丝褶皱,于花园里采摘最鲜艳的玫瑰,装点在需要的角落。
整个圣阿斯特里宫焕发了新的生机。
皇家骑兵卫队在宫殿前集结。
他们身着鲜红的制服,头戴英姿飒爽的黑色高熊皮帽,骏马在他们身下嘶鸣,蹄子刨着地,似乎也感受到了今日的与众不同。
四百名军乐队成员手持乐器,准备随时奏响欢庆的乐章。
布利尔达市中心曼霍特区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前来观礼的民众。
即使连离皇宫有两公里远的布利尔达歌剧院周遭都堵得水泄不通。
十点的钟声敲响,庆典正式开始。
只见身着华服的皇家上校走到骑兵卫队面前,开始了检阅。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士兵,确保他们的仪容仪表无可挑剔。
士兵们立正敬礼,目不斜视。
随后,一阵马蹄声和车轮声,圣巴尔多大帝乘坐的皇家马车从圣阿斯特里宫缓缓驶出。
马车全身漆金的车厢上绘制着赛罗斯帝国花纹,四匹白马雪白无暇,仿佛踏着云而来。
大帝今天身着绛红色的军装,胸前的勋章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他向欢呼的民众挥手致意,脸上的笑容和煦。
在他身后,皇后和其他皇室成员也乘坐马车,向民众颇具礼仪地招手。
人群中回应圣巴尔多大帝的是山洪海啸般的欢呼声。
下车,圣巴尔多信步走到皇家骑兵卫队面前,军靴在广场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骑兵们纹丝不动,如一座座雕塑。
圣巴尔多大帝按照惯例检阅部队,目光扫过每一位骑兵。
年约五十的克瑞瑅皇帝持着佩剑,这柄传说中的赛罗斯英灵之剑,会让人觉得受到先祖加护的他威压不亚于八阶的至强者,那些帝国历史上的皇家英灵仿佛都化为虚影守护在他身后。
骑兵们目不斜视,激荡着澎湃的热血和振奋的斗志。
皇家军乐团准时奏响《皇家礼焰》,雄壮乐章在广场上回荡。
小号的声音嘹亮而悠长,似要穿透云霄,鼓点铿锵有力,敲击在人们的心上,梆笛和长笛的旋律欢快而跳跃,将国庆祭典的喜悦传递到民众心中。
乐章中时而低沉时而高昂,时而舒缓时而激昂。
乐曲戛然而止,身着鲜红制服的骑兵策马走到前台。
他手握缰绳,另一只手高举着一面猎猎飘扬的军旗。
军旗上绣着骑兵团的徽记,一头咆哮的雄狮,象征着克瑞瑅帝国骑兵的勇猛与不屈。
骑兵昂首挺胸,目视前方,缓缓走过广场,向圣巴尔多大帝致以崇高的敬意。
紧接着,方阵接方阵,骑兵团开始了分列式行进。
他们列队整齐,马匹的步伐整齐划一。
铁蹄敲击地面,发出嘚嘚的声响,大地也在为之震颤。
骑兵们的身姿挺拔,军容严整,英姿飒爽。
临近正午的冬照下,他们的军刀和徽章闪闪发光,耀人眼目。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夹杂着“圣巴尔多陛下万岁”的呼喊声。
国旗和皇室旗帜在人群中飘扬,构成了一片金红的海洋。
圣巴尔多大帝注视着士兵们,目光中满是慈爱。
这些忠诚的卫士们,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是克瑞瑅帝国屹立不倒的基石,也是维护他政权的中流砥柱。
即便上午的分列式接近尾声,人潮人海也没有退散的意思。
如果这时候让出上好的观看点,下午可能就没机会再抵达同样的位置了。
骑兵们列队重新聚集在广场中央。
一声令下,所有的骑兵同时向圣巴尔多大帝行礼。
圣巴尔多大帝向他们回礼,环视广场,向欢呼的人群抬手致意。
他的神情肃穆庄重,但眼角的细纹透露着笑意。
二十年前的血洗日早已过去。
当人们看到成功的光芒后,就会忘记手段的黑暗。
这个克瑞瑅帝国在他的掌控下,正有条不紊朝着所向披靡踏出一步又一步。
……
清澈天空下,仰头便能看到一片蔚蓝而明净的色彩。
烈日高悬,刺眼红红。
冬日里,午阳难得让人的肌肤感到温暖,连接着城南的运河水声清脆悠扬。
当下午三点的钟声敲响,整个布利尔达城都沸腾了。
从格兰德河南岸的布莱顿塔到北岸的帝国议会大厦,从东头的格林尼治公园到西边的海德堡花园,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布莱顿塔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市民们身着节日盛装,欢歌笑语,响彻云霄。
“亲爱的克瑞瑅人民。”
圣巴尔多·霍夫曼大帝站在皇家圣阿斯特里宫的露台上,面对着下方广场外欢呼的人群。
他身着上午的礼装,举起一只手,示意人们安静。
渐渐地,欢呼声平息下来,大家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发言。
“今天,是我们伟大的克瑞瑅帝国的国庆日,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谨代表皇室,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节日祝福。”
圣巴尔多大帝有力的声音开始讲话,
“过去的一年,是不平凡的一年。我们克瑞瑅帝国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我们的经济繁荣,我们的技术进步,我们的文化昌盛。这一切,都凝聚着全体克瑞瑅人民的智慧和汗水。作为你们的君主,我为有这样勤劳勇敢、才智过人的子民而感到无比自豪。”
人群中掌声不断。
圣巴尔多微笑着,等待掌声平息后继续讲话。
“然而,我们绝不能因为现在的成就而骄傲自满。回顾克瑞瑅帝国的历史,我们曾经历过无数坎坷和挑战。正是因为一代又一代克瑞瑅人民同心协力、无私奉献,我们的国家才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们才能享有今天的幸福生活。”
“展望未来,我们还有许多任务要完成,还有许多困难要克服。但我坚信,有你们的支持和奉献,有我们克瑞瑅民族的勇气和智慧,我们一定能战胜一切艰难险阻,把克瑞瑅帝国建设得更加繁荣富强。”
圣巴尔多大帝的话语铿锵有力,不少市民听得热血沸腾,挺直了胸膛。
“亲爱的克瑞瑅人民,让我们携手并进,为了克瑞瑅帝国的全面进击而不懈奋斗,让我们勠力同心,在新的一年里创造更加辉煌的成就,让我们共同祝愿,克瑞瑅帝国国运昌隆,国泰民安!愿战争与利剑之神庇护我们的十二军神,祝他们能武运昌隆,在这特殊的一年,为我们克瑞瑅帝国的全体人民斩获胜利!”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应和声。
“圣巴尔多大帝万岁!克瑞瑅帝国万岁!”
克瑞瑅人们齐声高呼,一遍又一遍。
掌声经久不息,圣巴尔多大帝向着人们抬手致意。
声音再度缓慢平息。
所有人都知道,到了此刻,今日最重要的仪式之一,也就是十二军神加护仪式,将在神圣的克瑞瑅纪念广场上进行。
原本已经响完的钟声,又额外敲响十二下,克瑞瑅纪念广场侧面神裔大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那是连接着帝国军总司令部“神裔殿堂”空间的另一个出口,也是克瑞瑅帝国保存了多年的礼仪性古代遗迹建筑。
神裔大教堂的大门内,金色的微光从门内近乎照亮了整片广场。
民众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等待着传说中的十二军神现身。
没多久。
靛蓝发色的青年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带着微笑对众人挥手。
似乎他的反应慢了半拍,本来该早点出来的,被其他军神提醒才发现该出来了,于是变成了小跑。
他身材高挑,披一件羽翼般的长披风,披风轻轻翻飞,泛着浅蓝与白色交织的微光,仿佛是从天际云端中剥离出来的碎片,披风末端形同天使的羽翼,每一次微风的拂动,都让人误以为他即将飞翔,而他轻盈的步伐,和随风飘零的羽毛般无拘无束。
青年面庞年轻充满朝气,一头清爽的靛蓝短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发丝随着风舞动。
他正是第一军神金刚石之座海辛托斯。
“看啊,那是第一军神海辛托斯大人!”
“他看起来好年轻,好帅好阳光!”
“还有点可爱怎么办。”
民众们兴奋地议论着,特别是女生,声音汇成一片,甚至要传到广场上的海辛托斯那里。
海辛托斯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民众,深深鞠了一躬。
广场上霎时间安静了许多。
紧接着,又爆发出更热烈的声音。
海辛托斯没有与民众过多交流。
刚才那毫无傲气与身段的行礼,已经胜过任何言语。
他站定在克瑞瑅纪念广场金刚石之座下,等待着其他军神到齐。
神裔大教堂门扉后。
又一道身影走出。
他的步伐比海辛托斯稳了很多,不急不缓,也不顾广场上的任何声音、氛围,只自顾自地走着。
男人抱着一柄黑刃的帝国剑,穿着布甲,漆黑长发束成高马尾。
他的出现令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那伴在他周身的寒意,一瞬间让广场外的温度都像降了几度。
广场外的闹腾声也迅速冷却,不敢再吵闹到这位与海辛托斯气质截然不同的军神。
他停留在了黑曜石之座前。
抱着剑闭眸站定的他,微微睁开的眼眸,目光凌厉,却又专注地追随着侧边的海辛托斯。
民众们看到第二军神黑曜石之座萨隆,议论声又起。
“那是萨隆将军,在帝国外未尝一败的帝国第一剑豪。”
“其他的军神也都不是他的对手,在他看来当军神应该是一件很无趣的事,他究其一生都在寻找强者一战。”
“别讲了别讲了。”
话音还未继续多久。
第三军神缠丝玛瑙之座格雅特就走了出来。
人们都知道,尽管格雅特有着连复生教会枢机主教都不一定能匹敌的强大,但其与第二军神黑曜石之萨隆间有着断档的差距,萨隆甚至不会挑战格雅特。
格雅特身披墨黑长衣,手持一柄机械式的玛瑙法杖,冬日下隐约可见那张俊美冷酷的面容和淡漠的双眸,闪烁着睥睨众生的傲慢。
“哼。”
格雅特对民众的议论嗤之以鼻,来到了缠丝玛瑙之座。
“别这么生气嘛,格雅特,这世上没几个人比你强了,那些比你强的都是特例。”
随后的第四军神碧玉之座雅斯佩尔,她似笑非笑地宽慰着格雅特。
她和复生教会正面战力靠前的主教都可以一战,但不像格雅特这样拥有更强的压制力。
雅斯佩尔一米八的身高即使比起男性军神也不逊色,乌黑的长发在脑后利落地束着。
更吸引广场外民众视线的,是她的机械义眼。
她不仅是帝国当前最强的机械师,对自身也有一定的改造痕迹。
“那是雅斯佩尔大人。”
“不愧是碧玉之座,那双眼睛,一只如秋水般温柔,一只如寒冰般凌厉,真是独一无二。”
民众们又开始议论这位帝国当代最强的机械先驱。
雅斯佩尔比起前面两位军神明显脾气好很多,即使讨论她,她也不会介意什么,还会投来笑意。
她站定在克瑞瑅纪念广场的碧玉之座前,与海辛托斯、萨隆和格雅特汇合,四人如同四座屹立不倒的山峰,让克瑞瑅人们不由得肃然起敬。
“唉呀,真是让人头疼,我一个医生每年都非得出席这种活动……”
细微的抱怨声从嘴角飘出。
穿着朴素白色外套的医生迈着悠闲的步伐从神裔大教堂走出。
他银白短发下是眯眼笑的脸庞,嘴上抱怨着,似乎也没有特别困扰他。
即使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他依然背着一只暗金色长匣的医药箱。
那是他不会离身的装备,也是他的责任。
“由于帝国军神的加护仪式根据传统并不限制军神的着装,他们可以按照自己平时在战场上最为习惯的装束来,所以有时候也会出现路加耶德医生这样的强者。”
“别看他这样,他可是第五军神云母之座,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剂强心剂。”
路加耶德站定于云母之座前,听到民众的议论,微微一笑,向他们点头致意。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像在确认每一个人的健康状况。
“是水苍玉大祭司!”
“月神大祭司!”
崇敬的呼声,即刻迎接起了下一位军神。
第六军神水苍玉薇奥莱特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有难以言喻的成熟魅力,深绀色长发在午阳下泛着幽深而饱满的光泽,衬得她的肤色如羊脂白玉般莹润,柳叶弯眉下的一双紫眸澄澈似水,却又隐隐含着风暴,令人不敢盯着她过多地看。
薇奥莱特听到民众的声音,嘴角噙着一丝温婉的笑意。
她在水苍玉之座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民众,行了一个完美的祭司礼。
这动作瞬间让全场为之静默,都被她的风姿所折服。
“太漂亮了。”
“月神大祭司天下第一!”
“校长最厉害!”
布利尔达人们再次陷入了沸腾,混在在市民中的圣克瑞瑅修道院学生用目光追随着薇奥莱特的身影,竞相讲着她的传奇事迹。
数秒后。
第七军神血玉髓之座腓力的到来让整个广场的气氛都再度变化。
神裔大教堂里仿佛有火球飞出,砸在广场中央,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滔天的烈焰。
烈焰中,腓力的身影渐渐显现。
他身穿暗红色重甲,披风如血,在风中猎猎作响。
腓力大步向前,他周身缭绕着一股炙热的气流,空气都在扭曲变形,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
刚等腓力来到血玉髓之座,第八军神皓金石之座的康泽尔紧随其后。
他看起来年近四十,却有比任何人都健壮的体魄。
康泽尔眉宇间尽显刚毅正气,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两米高的他身穿帝国魔法工学结晶的机械板甲,左右手腕处覆盖着一层厚重的金属,与他的皮肤完美契合,隐约可见其下复杂的机械结构。
他的出现顿时令民众再度安定,热闹,作为帝国最可靠的克瑞瑅之盾,康泽尔本就是安心感的象征。
在康泽尔后面,沉默不语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广场上。
他有着完美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一头深紫色的短发整齐地梳向脑后,穿着身笔挺的军礼服,肩章和袖章闪耀着金色的流苏,衬得他气度不凡。
他的碧眸沉静而锐利,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却又隐隐释放着犀利的光芒,令人不敢对视。
民众看到第九军神赖恩,又是一阵骚动。
大多是赞美声。
赖恩·罗兰侯爵无论是军功还是端正的作风都很少被人诟病,身为贵族却很少有贵族的架子,更加严于律己宽于待人。
赖恩微微颔首,对民众的声音表示感谢。
“啧,吵死了。”
后面的第十军神红碧玺之座尤里乌斯咂舌径直走向自己要接受加护的方向。
他看上去是军神里最年轻的一位,暗红色的碎发略显凌乱,他穿着一身家族的军礼服,平时不怎么会系上的领带和配饰,此刻都佩戴完整。
“别闹脾气嘛尤里乌斯,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不该在广场上出现的淡淡檀香味飘来,第十一军神翡翠之座西蒙罗落足于尤里乌斯身旁。
他有张温文尔雅的脸,淡金色神官袍上绣着精美的翡翠绿花纹,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银色,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又藏着说不尽的智慧和悲悯。
“对,尤里乌斯,开心一点!”
第十二军神猫眼石之座比安卡跑出来拍了下西蒙罗的肩膀,又超车过去拍了拍尤里乌斯。
“你们怎么总是能这么高兴。”
尤里乌斯错愕地回头,倒也没生气,他只是脾气有点坏,但不是傻逼,和多数军神的关系都挺好。
比安卡作为帝国里唯一的兽人军神,那猫耳和长尾巴总是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橘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墨绿色的全套皮甲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曲线。
三人没什么纪律性地闲聊着,分别来到了最后三个帝国军神宝石之座下等待。
十二位军神,如十二柄利剑,在风中闪耀。
他们就此到齐。
整个广场陷入沉寂。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一刻的庄严。
圣巴尔多大帝从宝座上缓缓起身,走到看台边缘。
他面对克瑞瑅纪念广场尽头战争与利剑之神的骑士像,缓缓抽出自己的赛罗斯英灵之剑,将剑尖指向天空。
在这一刻,广场上的每个人都凝眸注视。
他们知道,隆重的时刻即将来临。
“先祖在上,庇护子民。”
“以神之名,赐予锋刃!”
圣巴尔多开始吟诵古赛罗斯的祷文。
他的声音洪亮而庄严,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战争与利剑之神的敬意与祈求,他祈求军神们庇佑帝国,赐予帝国军队无上的勇气与力量,由军神们带领帝国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随着圣巴尔多大帝的祷文,初代军神像在祷声中仿佛也变得闪耀起来,他们的盔甲快要龟裂冒出光华。
直到光芒完全绽放,直刺云霄,十二道光芒交汇于天空中央,形成一个天帷般的神代光阵,那初代军神的印记纹章是战争与利剑之神自神代以来对这片土地上信仰祂的国度的认可,亦是对人之子民虔诚祈祷的回应。
神代光华缓缓降下,笼罩在十二位军神的头顶。
每位军神都感受到祝福之力逐渐傍身,期间他们都会受到无可匹敌的保护,但也不能移开半步。
……
布利尔达北侧。
这座都市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市区。
中型魔能载具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已来到市政厅附近。
透过车窗的单向玻璃,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人群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观看着大楼上的巨幕,显然都在为广场上盛大的加护仪式而欢欣鼓舞。
然而,车内十几道身影的神色都称得上凝重。
“加护开始了。”
为首的兰奇握着手中的神圣通讯魔法卡牌。
“十二位军神都受到远古传承和国防结界的保护,暂时无法行动。”
“这是我们最稳妥的机会了。”
他们聊着,可以通过转播看到皇宫前克瑞瑅纪念广场上的实时情况。
“我们去地下以后,地上就靠尼古拉处长带领的帝国特别行动处,以及一个多小时后会结束加护的大祭司薇奥莱特了。”
帝国空间魔法工学巨匠兼布利尔达歌剧院导演艾比盖尔,对他们最后交待道。
今天她是后勤总指挥官。
由于兰奇需要亲自参战,所以多数时候可能无法完成指挥,更多时候指挥和支援的工作都留给了在后方和巴顿一起堵门的她。
她的任务是向攻坚队众人提供实时信息,修建好攻坚队的临时营地,确保众人在攻坚完成后可以顺利返回地面。
“嗯,艾比盖尔,等会儿辛苦你了。”
兰奇向她感谢道。
在这最后的两周里,红隼尼古拉已经顺利当上了帝国特别行动处的新任处长,今天会在地上支援他们,随时也可能带队下来帮他们堵门,而他兰德里教授也如愿以偿,成为了众望所归的帝国新能源机构委员会一把手。
“奈拉秘书今天将她自己的【超远程通讯程式-8】暂借给了第六军神薇奥莱特。”
兰奇告知几人。
这能确保他们即使落入了另一个空间血月城,也能实时掌握到地面上最核心位置的情况。
同时,可以跨空间联系到地上的薇奥莱特,方便她知晓地下的状况和变故,万一需要她兜底阻截血族,她可以第一时间准备好出手。
只要今天的血月城攻坚战能打赢。
这场由血族引发的克瑞瑅帝国之灾,就一定能由他们越来越壮大的银月维新会同盟平息下来。
“你们这些战斗员才是最危险的,我会竭尽全力为你们守好后方。”
艾比盖尔注视着众人颔首道。
车辆渐渐慢了下来,在市政厅前停下。
车门无声地滑开,他们鱼贯而出,动作干净利落,不发出一丝声响。
“你们是……”
布利尔达市政厅一层门口的军卫嘴唇微张,想要发出一声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身体慢慢瘫软下来,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深深的昏睡。
同样的情景,在市政厅的各个角落里上演。
那些正在埋头工作的职员,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一个个倒下,如同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
不到半秒钟,整个大厅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钟表的滴答声依然在继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神色如常地走进大厅,脚步从容,对这里了如指掌。
往奢华的内部穿过一条条走廊,下楼,直到一间地下一层办公室的靠内一侧,打开另一扇门,再往里走去。
光是走到这里,就可以感觉到空间的波动了。
只要找准了空间节点即使是伊珐提娅这种非空间系的八阶也能潜入进去。
而他们更是有着次元主教托利亚多。
托利亚多手指轻轻一划,空间就如拉链般被打开了。
这克瑞瑅帝国地下的深处隐藏着的被时间忘却的宫殿,唯有血族权能微妙地为这片迷雾重重的空间撒下朦胧的血色月光。
那是深埋于地面之下的权力中心。
还未等他们主动闯进去。
突如其来的红光将他们笼罩,刺眼的赤色在黑暗中照亮了每道身影的脸庞。
“来了。”
兰奇话语还没说完,地面上结界的空间引力凭空出现,迸发出耀眼血色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将他们吞没。
这是兰奇曾体验过数次的血月城的接引!
血族与其让他们潜入,还不如主动将他们拉进来占据主动优势一战!
一股重力袭来,全员猛然下坠!
扭曲变形的空间时而延展时而压缩,耳边呼啸着猎猎风声,恍若千万只恶鬼在咆哮嘶吼。
……
血月城中心。
城堡矗立,黑曜外墙闪烁着寒冷光芒。
血王宫议事厅大殿内清冷昏暗,穹顶上的烛火取代了光照。
在这显赫的厅堂中央被宴会桌所占据,两侧的十三把高背椅上面,猩红的宝石图腾象征着它们的所有者。
“他们果然还是来了。”
赫丽提珥侯爵坐在第七把椅子,十指平放在腿上,紧闭着双眸,静如岩石。
这时的血王宫内只有三道身影。
而她对面的并非血族。
她们都显得不急不忙,枯萎主教涅朵奇卡正与赫丽提珥下着棋。
枯萎主教身后还站着一位高挑的紫眸男性。
“真没想到,公爵夫人能找到这么多同伴,不可思议。”
枯萎主教涅朵奇卡捏着棋子落下,惊讶地自语道。
她看起来诧异,实则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第七始祖赫丽提珥侯爵听着涅朵奇卡的话音,只是瞥了眼棋盘。
唯一一盏烛火不足以照亮赫丽提珥,反而将她的映像变作漆黑,只有那眼睛下的泪痣清晰可见。
“看来一切都在你的准备内。”
赫丽提珥知道,涅朵奇卡隐隐约约地操纵着把朽腐圣子献祭了,故意让预想的敌人知晓了朽腐分支的参战。
但枯萎分支从未在布利尔达暴露出任何踪迹。
故意卖给潜在的敌人这一个错误的情报,能误导敌人以为大概率只有朽腐分支在帮血族。
这时候若是枯萎分支参战,会造成致命的战力失衡。
更别谈他们还有其他始祖的回归。
“好了,我该去我的战场了,希望给我分配个不要太强的对手,毕竟我不是很擅长正面战斗。”
枯萎主教涅朵奇卡不舍地望了眼长桌上还未下完的棋,站起了身。
第七始祖赫丽提珥想必已经在操控着入侵者坠入“最合适”的战场了。
而她也该前往那里,去对付自己的对手了。
“放心,你的对手在褪色殿对上你的胜算是百分之零。”
赫丽提珥开口道。
“还真夸张呢,人家哪有这么厉害。”
枯萎主教涅朵奇卡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她走过身旁男性的肩膀时,拍了拍他的手臂。
“圣子,去猎捕你的敌人吧,向我证明你的强大,你就离你的终极目标——‘逮捕我’又近了一步。”
她略带挑衅意味地对首都卫戍司令部的麦克雷上校,也是她的圣子,说道。
“……”
灰白碎发紫瞳的青年没有说什么,只是随着他的墨镜,转身在暗影中慢慢隐去了他的身姿。
……
虚空中闪烁着璀璨与猩红的光芒,变成扭曲而奇异的世界。
血月城最上空,无数展开的银色飞鸟向各个方向飘过,那是艾比盖尔的机械信使,能将血月城的全景汇聚到艾比盖尔那里,从而与其他成员通过通讯装置分享最新情况。
周遭的景象飞速向上坠去,原本漆黑一片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了斑斓色彩,万花筒般旋转变幻。
木屋建筑与古堡般的石墙交错,建筑物如同嵌在黑夜中的魔方,倒置和歪斜的建筑从眼前不断掠过,完全无视重力法则。
“兄弟!”
托利亚多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尖利,紧抓着兰奇的肩膀,努力用空间魔力抗拒着血月城的引导机制。
他是在陷入结界时有意识离兰奇最近的大魔族,其他成员此刻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准备好了吗?!”
托利亚多问兰奇。
血族始祖们将敌人分散开可以充分发挥血月城的主场防守优势,将敌人送到更合适的对手主场并逐个击破。
规划者正是第七始祖赫丽提珥。
身为血族占星师的她会将落入血月城的大魔族们分别匹配到不同的分殿,由血族侯爵作战。
血月城最安全的入口处在西侧,中心是血王宫,其余东南北几个方向都是血族侯爵统御的分殿。
托利亚多在进来时已经帮助空间机械工程师艾比盖尔停留在了入口西侧,建设营地,同时留下了休柏莉安和巴顿保护她,也是在最安全的地方保护休柏莉安。
“没问题,我对拉夏尔一负三胜,这次我也会赢。”
兰奇笃定地答道。
这也许是他的最后一战了。
血月城存在绝对强力的结界屏障,在下坠时必然会因为穿过不同的空间结界而被分散,如果没有其他血族在路途阻挡,也可以前往其他战场支援。
但是每个人的对手一定都相当强力,几乎不会让人有机会结束作战并开始游走支援。
兰奇反倒有点担心托利亚多,开局就消耗一些法力,将他强制送到第三始祖拉夏尔公爵那边,对托利亚多来说相当不利。
“好。”
托利亚多盯着兰奇看了一会儿,紧皱的眉头舒展。
他在兰奇眼里看到的虽不是平日那般的轻松,但今天的他,也是信念感和使命感达到了巅峰的时刻。
“你不用担心我,去吧!”
托利亚多松开了兰奇的手臂,并将他用力一推,随着空间魔力的扭转,兰奇穿过镜面落入了一片全新区域。
空间门合上,兰奇和托利亚多再看不见彼此。
“谢谢你,托利亚多。”
兰奇自语着,独自继续下坠。
身边的建筑物越来越密集,一座座倒悬的城池向他压来。
“哦?来血王宫的竟然是你吗?”
戏谑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如神明的宣告。
这声音对于兰奇来说过于熟悉,在泰比里厄斯之镜中听到了许多次。
尽管现在这个血月城的危险程度和未知程度可能和影世界里血月坏世末期衰败的血月城截然不同,稍有不慎就会全盘皆输,直接团灭,但兰奇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若其他几个有血族侯爵镇守的分殿没人能击破血族侯爵,血王宫这边对拉夏尔公爵提供的加护便不会解除,兰奇也没法伤到拉夏尔。
上次有亵渎卿梅罗加斯和万威卿奥格林这两个绝对强大的大魔族能帮他稳定击破两座分殿,无论赫丽提珥侯爵怎么分配,都会让这俩大魔族对上比他们弱的血族侯爵。
这次赫丽提珥的发挥空间就大很多了。
不求他们能取胜,兰奇只能祈祷朋友们全都安全。
……
血月城的虚空风暴中。
托利亚多缓缓落下,踩在了冰洁的地面。
周围都是黑色与蓝色。
如果他感觉得没错。
自己应该来到了血月城的最东侧。
比兰奇情报中的彻寒殿还要更冷上一分,令他的行动都缓慢了。
“艾比盖尔,我到哪里了?其他人怎么样?”
托利亚多用神圣通讯魔法联系着次元圣女艾比盖尔。
只有艾比盖尔那里可以有余力随时看到所有地区的情况,她在每个人身上留下了定位道具和特殊战斗记录装置。
同时她也会想办法通知其他成员,目前的攻坚进度表和需要进行的支援。
你是最先落地的,其他人还没落位,你到了血月城最东侧的冰滞殿,与营地距离最远,一定要小心!
艾比盖尔的声音传来。
尽管她平时巴不得托利亚多死,但今天她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慌张。
赫丽提珥把托利亚多引向的位置非常微妙。
现在虽然托利亚多可以开传送走,但是敌人既然把他丢到这里来,就说明根本不怕他走。
一旦他开始游走,其他同伴一定会遭殃。
而他必须在此拖住一个糟糕的敌人。
还未等托利亚多继续询问艾比盖尔。
冰冻殿堂内,一道身影行走着,在地上留下颇有节奏感的步伐声。
中年的他身穿深绿色的研学者礼服,头戴礼帽,头发和胡须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看起来温文尔雅,似乎从未经历过战斗。
“托利亚多,今天能见到你还真是惊喜。”
朽腐主教法默手上亮光微弱的灯,在其身上和四周投下绵长的影子。
那过深的眼线,给他增加了极重的邪魅。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和你打,法默。”
托利亚多硬着头皮答道,准备好了作战。
他没有回复手段,高机动性又不一定能躲过法默的大范围攻击。
其他人的落位暂时也不知道,只能想办法先拖住法默了。
否则法默去了哪里,哪里就要崩盘,这家伙除了西格丽德,恐怕也就他能勉强顶住。
……
血月城最北侧。
冰雪魔女肩头停留着银色机械飞鸟,单独停留到了这里。
漆黑的夜幕笼罩着这座曾经华丽的庭院。
冰雪魔女小姐,你要小心,你所在的未知之地,大概在血月城的最北侧,特性是增加法力消耗速度,如果对手是血族,就只对你适用,如果对手不是血族,就对双方适用!
艾比盖尔的提醒声萦绕在冰雪魔女耳边。
昏暗的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破碎石板小径蜿蜒穿过荒芜的花圃,像是通往混沌的路。
杂乱无章的血色野草在微风中摇曳,它们肆意地占领了原本也许属于玫瑰、百合和风信子的领地。
干涸的喷泉静默地矗立在庭院中央,风化的雕像面目全非,只剩下陆离的残骸。
这是情报之外的殿堂。
并非上次在影世界里所见过的魂魄殿、灭尽殿、彻寒殿中的某一个。
就在这时。
议事厅里响起了不该有的水滴声。
宫殿深处绿光悄然闪现,原本了无生气的地面竟钻出株嫩绿色的幼苗。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藤蔓如蛇般缠绕盘旋,叶片沙沙作响。
转瞬之间人高的树拔地而起,树干中裂开缝隙,窈窕身影缓缓而出,犹如蝴蝶破茧。
她肌肤莹白如雪,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婉转垂落,直至腰际。
修长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的眼眸如春日新叶,又似碧潭深水,清澈明亮泛着幽光。
“传说中的冰雪魔女?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见到你真令人开心呢。”
宫殿里出现的浅发色绿眸女性笑着双手合十道。
这不禁令冰雪魔女寒颤。
她警惕地看向这枢机主教。
“枯萎主教涅朵奇卡……”
冰雪魔女本能地不想和这个枢机主教对视。
她们的相性并不是那么糟糕,问题在于枯萎主教就是单纯的比冰雪魔女强,冰雪魔女几乎威胁不到枯萎主教。
时间久了耗下去,一定是冰雪魔女打不赢也跑不掉。
这是一场慢性死亡的苦战。
……
血月城东侧。
第七始祖赫丽提珥侯爵镇守的彻寒殿,另一场激战已经上演。
殿堂坐落在一片冰封的湖面上,四周寒风凛冽,冰晶在空中飞舞。
湖面上的冰层厚达数米,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殿堂的倩影。
“你竟然选了我,还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西格丽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轻松地挥拳就击碎了一层层冰障。
殿堂本身就是血色冰雕,广阔空间点缀着晶莹剔透的冰柱,冰层之下隐藏着无数暗流,随时都能将入侵者卷入彻寒的深渊。
彻寒殿的特性是时而会冻住入侵者,还好西格丽德的冰冻抗性很高。
“没想到你还是狼族。”
第七始祖赫丽提珥保持着虚化状态,举起漆黑法杖,在空中划出星图。
她大概能懂霸天主教的意思。
这家伙身为狼族,和他们血族有着世仇,而血族曾经确实杀过不少狼族。
不过赫丽提珥也不与对方最强的西格丽德硬碰硬,只旨在拖住她。
除了她这里,每一处战场都是大劣势。
她拖住西格丽德在此,对方的战力很快就要像骨牌一样全数崩塌。
西格丽德越急,越抓不到她,也跑不出这彻寒殿。
星图开始缓缓旋转,一颗颗星辰从中飞出,在霸天主教西格丽德周围环绕。
西格丽德的拳头挥动,星辰就会自动调整位置,为赫丽提珥指引出最佳的闪避路线,同时打破西格丽德的平衡。
而当西格丽德的拳风袭来时,星辰则会释放出耀眼光芒,将其尽数抵消。
“真烦人啊你这东西!”
西格丽德看到自己的攻击一次次落空,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在梦里随便欺负自己的这家伙,现在自己可以开大号暴揍了,对方又只硬拖着,让她心里冒火。
仔细一想,还得是冰雪魔女最适合在彻寒殿作战,但赫丽提珥固然不会让冰雪魔女来到血月城东边的寒域,而是会把冰雪魔女丢到最糟糕的分殿。
“你再怎么急也没用,没有特殊机制只有单纯力量的你,对我来说反而是最好对付的敌人。”
赫丽提珥神色冷冽。
她的占卜之力虽然强大,但法力消耗同样很高。
拖住西格丽德的难度比预想的还要低。
哪怕西格丽德那狼人特性让她在血月城近乎拥有超回复的不死之身,也毫无问题。
赫丽提珥自己的任务就是在彻寒殿一直拖住西格丽德,把优势给其他四座分殿,以及最关键的血王宫。
第七始祖赫丽提珥挥动法杖,殿堂的四壁突然开始移动,无数冰柱从地面和墙壁上凸起,冰锥阵不断变换位置,向西格丽德扑去。
……
血月城北侧,魂魄殿,森罗枯骨遍地。
漆黑的大殿内无数游魂在哀嚎呻吟,墙壁挂满了锈迹斑斑的锁链和镣铐,地面上散落着白骨碎肉。
殿堂外,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地面上布满了焦黑的裂痕,连大地也承受不住这里的怨念。
殿堂中央,祭坛上散发着诡异紫光,环绕在周围的数根漆黑石柱中心悬挂着一口铁钟,钟身布满了锈迹和裂痕,每一次敲响都会使入侵者弱化半分。
在这魂魄殿内,第九始祖贝恩哈德侯爵和伊珐提娅展开了殊死搏斗。
伊珐提娅感觉自己在被不断诅咒弱化,这是魂魄殿的糟糕特性。
她虽然是诅咒大师,对诅咒的异常状态抗性很高,但并不擅长净化解咒,本就弱于第九始祖贝恩哈德侯爵的她,现在更是陷入了苦战。
她看着眼前的第九始祖贝恩哈德侯爵变身为通体眼珠的怪物,不知该怎么跟这个东西打。
整个魂魄殿都开始震动,地面开始龟裂,墙壁上的石块纷纷剥落。
无数鬼魂从地下和墙中涌出,发出凄厉的惨叫,在殿堂上空盘旋。
“听说你的潜力很不错,化为我的一部分吧。”
第九始祖贝恩哈德侯爵畸形的身体迈开沉重步伐向她走来。
“……”
伊珐提娅紧咬着牙。
她听说的影世界战斗记录中这家伙都是第一个倒下,可是自己对上他,压力就大起来了。
她还需要时间成长。
如果再给她一年,不,半年时间,她保证可以轻松打赢贝恩哈德。
可现在,只能赌一赌自己能不能在战斗中临阵突破到87的主教级了。
她感觉自己自从被治愈后,离主教级已经很近。
第九始祖贝恩哈德侯爵忽然加速逼近。
祭坛上的符文变得更加明亮,紫色的闪电从中划过,在空中劈啪作响,祭坛周围的石柱开始摇晃,缠绕在上面的锁链哗哗作响,发出刺耳的声音。
死亡威胁下,伊珐提娅也明白不得不战了。
“妈的,为了我相亲相爱一家魔,跟你拼了!”
话音未落,她周身涌动起一股让地面震颤的魔力,将整个魂魄殿都染上了暗黑色,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四下蔓延。
紧接着黑色的咒焰从地底喷涌而出,伊珐提娅操控着这些诡异的黑炎在第九始祖周身肆虐,如恶鬼索命,要将这怪物彻底焚为灰烬。
……
数十公里外的血月城南侧,银色机械飞鸟飘过。
第八始祖索默赛特掌管的灭尽殿。
这座殿堂宛如一座无边际的角斗场,四周环绕着漆黑的山岩,岩壁上鲜红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三位大魔族正小心翼翼地警戒着,与血族最强武者第八始祖索默赛特侯爵进行糟糕的遭遇战。
他们三个对于法术和结界的反制太强,赫丽提珥不一定能确保成功将他们送去哪。
但是安排好其他人的对手,他们的对手也相当于确定了。
“灭尽殿的地形能让第八始祖索默赛特隐去行踪。”
普拉奈沉声道。
他知晓每个殿堂的特性。
对他们三个来说,要在此对上一个物理系的血族强者,无疑是最糟糕的事情。
辛诺拉的法术反制根本用不出来。
“安塔纳斯,你躲最后,你必须活着。”
辛诺拉观察着这骸骨卿戴蒙盖特与水银卿密希奥曾经遭遇过的战场。
她其实没有信心能与第八始祖索默赛特正面交战。
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战了。
她和普拉奈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安塔纳斯,只要安塔纳斯不死,他们俩基本也能回复上来。
风声袭来的一刹那,第八始祖索默赛特的身影已经出现。
嗡!
金属的爆鸣声响起。
辛诺拉竭尽全力用镰刀抵御,可索默赛特的拳头仿佛有千斤重,轻易地击碎了安塔纳斯施加的护盾,辛诺拉只感到巨力传来,即便格挡住也没能卸掉攻势,像炮弹般被砸向灭尽殿山崖上深深陷了进去。
“辛诺拉!”
安塔纳斯尖叫一声,连忙施展援护魔法。
“你还有空担心她?”
但第八始祖索默赛特的追击太快,下一秒已经在安塔纳斯惊恐的目光中来到了她的面前。
……
血月城西侧。
这座超古代地下城市最靠近市政厅的入口,魔导器巧妙地模仿血月投下幽深光影。
空旷街道两侧由深色石料建成的建筑高大厚重的轮廓描绘着古代艺术的阴影,静静卧在这片黑暗城市中,凝固了无尽岁月的尘埃。
此时的这里,艾比盖尔周围悬浮的机械助手已开始帮她建设机械空间结界。
小机器玩偶间互相连其电光,构建成一扇次元门,而从次元门中,物资也被搬运了出来。
“……”
艾比盖尔听并看着各处战场的情况,眼珠不断转动,额头上冒出细汗。
她这时不仅得指挥,传递情报,还得同时修建攻坚队营地的临时基地。
而巴顿和休柏莉安正守在她身后,确保她能安全修建,不被打扰。
忽然,一道身影在夜空中划过,城邦空气中被带起一阵强烈的风压和呼啸声,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径直逼向艾比盖尔。
那身影的飞行速度迅猛无比,几近完美的线条纵使是放在血族中也一定是极其擅长战斗的类型。
寒光闪过,巴顿从斗篷下掷出的飞刃就将其击中,刹那间,伯爵的身体如同一块陨星,落在了城堡远处的墙壁上。
“还真强呢。”
月光洒在血族伯爵黑色的华服上,给他戴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披风,让他并没有受什么伤。
“别轻敌哦,这些人类还有点强。”
赛贝尔纳女伯爵发出清脆的轻笑,从墙角后现身。
“……”
巴顿看了眼休柏莉安,休柏莉安点头后退,离艾比盖尔更近。
他毫不犹豫地朝两名血族伯爵袭去。
休柏莉安紧盯着艾比盖尔,现在她得保护好艾比盖尔。
短短时间就来了两个血族伯爵,等会儿还可能会来更多。
艾比盖尔此刻专心汇集着情报,毫不顾及不远处发生的大战。
“为什么会有枯萎主教和第十始祖?”
艾比盖尔的心凉了半截,手掌发白。
枯萎主教就算了,她发现,在血月城南侧的地渊殿,还藏着一个强大的血族侯爵。
根据目前机械信使看到的情报,那是第十始祖乌利塞斯侯爵,他正在地渊殿中心守着封锁米垓雅公爵的黑色水晶。
这样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对等。
先不谈兰奇对上拉夏尔那特殊的血王宫战场以及没人有余力去救米垓雅公爵,除了西格丽德其余全线劣。
对方还凭空额外多出一个主教级战力,他们更是缺个主教级强者去解救人质米垓雅。
乌利塞斯去哪哪就就会炸穿,只要单个顶尖八阶的战场出事,马上就会辐射到其他八阶!
最糟糕的是,乌利塞斯已经开始行动了。
“乌利塞斯,他留下了两只八阶召唤物在米垓雅身旁,本体朝着西北方向行动了。”
艾比盖尔心脏直跳。
从乌利塞斯行进的方向来看,极可能是要去西南边的灭尽殿帮助第八始祖索默赛特侯爵剿灭三位大魔族文臣。
更有可能——
是直奔着最西侧的攻坚队营地而来。
若是乌利塞斯到达了,他们三个必然会被全灭!
即使把尼古拉和帝国特别行动处的特工增援们叫下来,也无济于事。
呼叫尼古拉本就是最糟糕的情况,才会让他这个处长带着帝国特别行动处的精锐下来,他应该是地上后勤组才对,这样才能提供更多掩护的便利。
休柏莉安看着艾比盖尔面前机械助手投影出的战况全景,她也理解了所有人的处境。
现在不止是同伴危险,就连在营地的他们都有可能要大难临头了。
“乌利塞斯……”
休柏莉安咬着牙,紧攥手心。
她对第十始祖的强大再了解不过,这是她曾经近乎无从对抗的敌人,她难以忘记在第三次影世界至暗日蚀魔境中,第十始祖乌利塞斯侯爵给她带来的惧意。
终究,就像命运一样,这个家伙还是如影随形地追了过来。
“艾比盖尔!”
“我去赌一把,直接潜入地渊殿,两只八阶召唤物,我说不定能绕开它们,艾比盖尔。”
休柏莉安抓住艾比盖尔的肩膀,让艾比盖尔分出心神一秒钟,仔细听自己说话。
要么,她去成功偷家,把父亲米垓雅公爵救出来。
要么她也能把乌利塞斯牵制住,不让乌利塞斯加入其他八阶战场。
反正从目前这个状况来看,她必须作出果断迅速的决策。
“……!我能顶住,休柏莉安你不用担心我这边,去支援其他人,实在不行我就叫尼古拉下来。”
艾比盖尔就像找到了救星,眼眸亮了半分,握住休柏莉安的手,对她讲道。
整个攻坚队看起来在逐渐朝着崩盘之势陷入。
兰奇那边就算能拖住第三始祖拉夏尔公爵,血月城的加护也会让拉夏尔公爵破不了防御,兰奇最多就只能和拉夏尔公爵互相待在血王宫折磨,没法单人打开局面,最有希望单点突破的只有他们所有人里最强的霸天主教西格丽德了,但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一切战术转换家,这算是他们目前最有胜算的解法了。
哪怕她和巴顿死了也无所谓。
唯有和乌利塞斯赌一把,看他敢不敢赌到底,才有一线破局希望。
……
血月坏世的最终之地,血王宫。
灰衣男人环顾四周,当脚终于触到地面时,他见到自己正缓缓降落在一座圆形广场的中央。
广场由黑白相间的大理石铺就,矗立着十三根高达百米的石柱。
戏谑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欢迎来到血月城。”
声音来自广场边缘深不见底的雾气中。
身影缓缓走出,身着纯黑色的丝绒礼服,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皮肤白皙如瓷,柔顺的褐发垂到肩头。
兰奇瞥了他一眼。
“七阶的你就敢来挑战我,真是佩服你的勇气呢,兰德里教授。”
第三始祖拉夏尔公爵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语气轻松,在跟一个蚂蚁在聊天,
“看来你们也是真的没人手可用了。”
拉夏尔的眼神嘲笑入侵者的愚蠢和无知。
兰德里教授的名声如今在地上的布利尔达算得上如雷贯耳了,可是到了这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生灵。
他原本还以为托利亚多会把哪个顶尖八阶送过来充当牺牲位,至少能陪他玩一段时间,没想到竟是连八阶都没有的帝国教授。
按理说也就霸天主教西格丽德有可能和他过两招,但即便如此霸天主教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如果真的让第七始祖赫丽提珥侯爵全盘操控战局,完全可以让对方全线劣,甚至不存在霸天主教那唯一的优势对局。
想指望霸天主教独自一人打开局面,希望可太渺茫了。
“……”
灰衣教授没回应拉夏尔。
“好的我知道了。”
他触碰着机械耳麦,专心听着艾比盖尔公布的战况。
“你们真就全指望着霸天主教一个人吗?有点好奇你这面具下到底是谁。”
拉夏尔打量着兰德里教授这副面孔,略有兴致,问道。
既然兰德里教授会和复生教会搅合到一起去,更显得这个家伙神秘了。
说不定这“兰德里·瓦辛顿”也只是他的假身份。
对方这心不在焉的傲慢样子,让拉夏尔很是觉得这是只最好玩弄的老鼠。
兰奇暂时挂断了耳麦。
他终于看向第三始祖拉夏尔。
“拉夏尔,你们的真王为什么不要你了。”
兰奇认真地问。
拉夏尔的笑脸霎时间僵住。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发颤,一字一顿地说道。
转而是额头上青筋的跳动和眼底难以置信的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