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的瞳孔也是银色的。
那双巨大的眼睛，比高悬的月亮还要巨大明亮，此时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看着他的头发。
塞西尔原本以为自己幻听了。
怎么会从一头……凶残的魔龙口中听见那句话？
头发漂亮……
这甚至让他暂且忘记了恐惧。
他还坐倒在地上，僵硬的抬头看着它。
龙说完那句话，巨大的爪子又凑了过来，塞西尔屏住呼吸，却发现龙小心翼翼的伸出了一根指头，泛着金属冷光的指甲勾起一缕他脸旁的发丝。
“我的。”
魔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塞西尔不可思议的看着它的眼睛。
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它的眼睛里，传闻魔龙都喜欢璀璨的宝藏，难道……
它真的喜欢……他的头发？
恐惧渐渐消失，在被厌弃了如此多的岁月之后，他有些惊讶自己竟在这时候闪过一丝不合时宜的窃喜。
[这龙疯了？]
就连魔鬼都对现在的场景惊讶万分。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难道这头龙，不会杀了塞西尔？
那么灵魂……
“人类，报上你的名字。”
龙稀罕的看了又看爪子上的金色发丝，等欣赏够了，这才松开爪子，轰隆一声坐在地上，高高在上的冲着蚂蚁般的人类说。
“……塞西尔。”
干涩的唇吐出自己的名字，塞西尔回答得有些迟疑。
“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吾的奴隶。”
龙理所当然的说着，眼睛在他头发上停留了一瞬。
奴隶？
不杀了他吗？
塞西尔手上一紧，不自觉地握紧。
“奴隶……要干什么？”他听见自己说。
龙高高在上的看了他一眼。
“看来成为奴隶之前，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魔龙的声音里带着些嫌弃，“你太弱了，吾的奴隶可不能像你这么弱。”
弱小。
塞西尔脸色苍白了一瞬。
这是嫌弃他吗？
他垂下头，金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颊，也掩盖了他过分妖异的双瞳。
[你要当它的奴隶？]
[你身为王室的尊严呢？与其给它当奴隶，为什么不和我继续交易？]
塞西尔没有回答魔鬼的逼问。
尊严？
他早就没有什么尊严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并不惧怕死亡，但在有活着的机会时，却又可耻的……想要活下去。
而且……
虽然魔龙令人颤栗，但它竟然喜欢他的头发。
这对从未被人喜欢过的塞西尔来说，是一种诱惑。
可悲的诱惑。
他厌恶自己，却又渴求认同。
他这样的人，低贱下贱，是天生的奴隶。
塞西尔抬起头，比起强大的银龙，他只是一粒沙尘，他咬了咬舌尖，尝到了一丝血液的味道，这让他更加清醒了。
“魔龙大人，”他声音带着些不自觉的颤抖，却莫名有些坚定，“我、我应该做什么？”
这话说出来，银龙却微微愣了愣。
巨大的银色瞳孔里，塞西尔的此时的样子悉数映进她的脑海。
金色的头发下，那张脸明显有些营养不良，显得他更加脆弱了。
明明是一个想要灭世的反派，在原书中残忍的杀了皇室所有欺辱过他的人，还妄图把光明圣子斩杀在剑下，此时却像一个被抛弃的幼童。
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那些皇室秘辛，那些残酷真相。
“你太瘦了，”巨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得多吃点，才足够强壮。”
塞西尔“嗯”了一声。
巨龙思考了一下，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看着这弱小可怜的反派，无端端的有些想要喷火烧了皇室的城堡。
“吾的城堡很大，你若是不够强壮，怎么打扫吾的城堡？”
塞西尔看了看自己因营养不良而过分纤细的胳膊，点点头。
他一点都没觉得这头魔龙一会儿“我”一会儿“吾”的乱用词，奇奇怪怪。
魔鬼惊呆了。
[你真的要当这头该死的龙的奴隶？]
[打扫城堡？这魔龙还有城堡呢？谁不知道它们喜欢睡山洞？]
塞西尔压根没理他。
比起魔鬼，倒显得需要打扫城堡的银龙都高尚了起来。
银龙坐在地上，巨大的翅膀在身后缓缓煽动，它明显在思考奴隶还应该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有些危险的世界，实力是必不可少的，即便是当它的奴隶，也要有不俗的实力才行，难道以后遇见危险事事都要她出手吗？
高贵的银龙不屑于跟垃圾打架。
因为变成银龙，所以继承了巨龙思维的虞真，已经不知不觉越发任性的向龙的思维靠拢。
“你还要学习剑术和魔法，”银龙挥了挥爪子，高高在上的说，“既然成了吾的奴隶，就要有点自觉，你成了吾的人，就要守卫吾的领地。”
“那些该死的猎人，偷偷来吾的领地偷盗吾的财产，像蚂蚁一样杀不完，以后都是你的任务。”
塞西尔嘴巴微微张了张。
他并不会魔法也不会剑术……
它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
“可是魔龙大人，”塞西尔咬了咬牙，说，“我不会剑术也不会魔法……”
“呵，”魔龙嗤笑一声，“吾知道你不会，但你不会难道不会学吗？”
学？
他怎么学？
皇室的人从来都不肯教他任何魔法和剑术，他被关在高塔之上，每日都会承受来自教会的“鞭刑”，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个废物。
塞西尔低下头，有些难堪，他虽然是王子，却连文字都看不懂。
“……怎么学？”塞西尔甚至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说话声太小，要不是魔龙精通龙语魔法，感官敏锐，都差点听不到。
尴尬了，她现在会的全都是龙语魔法，人类不能用。
不过……倒是可以给塞西尔抢几个老师过来？
魔龙的思维向来这么简单粗暴。
“这个问题不是你该考虑的，”魔龙甩了甩尾巴，“吾问你，你想学吗？”
想。
非常想。
过份巨大的惊喜，砸得他连话都吐不出来。
魔龙却彷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看来是想的。”
“但吾话说在前头，”龙扬了扬下巴，颇有些不可一世的傲慢，“你若是不合格，吾就吃了你。”
既然要学就要好好学。
而且塞西尔……过分缺乏自信，这样可不行。
这样怎么能打跑那些烦人的蚂蚁，杀死皇室那些垃圾人，唔……
也不能好好保护头发。
[宿主，难道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系统忍不住说。
[BIG胆！你竟然敢质疑吾？！]
[你滚开，吾现在不想听见你说话]
系统：[……]
自从变成银龙，宿主好像越发任性了。
它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塞西尔，这可怜的孩子已经被银龙吓傻了吧？都要哭了。
塞西尔眼眶泛红。
他能学习了？
他也有变强的机会？
学不好就要吃了他？
他一点都不怕，如果学不好的话，被吃掉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些隐藏在内心深沉的不甘，那些对于命运、皇室的愤恨，被魔龙撬开了小小的一道口子。
他仰起头，心甘情愿的说：“好，如果我学不好，大人可以摘下我的头颅。”
她可没有这么变态的喜好，她也不吃人啊！
但……但都说“危机感使人进步”，她也不能崩龙设。
银龙呼出一口气，巨大的气流卷起了塞西尔金色的长发。
它又被这漂亮的金发吸引了。
“唔，吾应允你了，奴隶。”
明明是人人都应该害怕的魔龙，明明是邪恶的生物，塞西尔却在此刻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暖调的温度。
他好像没有那么怕它了。
即便它说要吃了他。
[爱意值+5]
系统：[……]
系统：[不是吧？他是抖M吗？]
都说要吃了他了，还要让他当奴隶，这个反派竟然倒给爱意值？
人类的喜欢这么变态的吗？
[呵]
变成龙的宿主在脑海不屑一笑。
[吾这么强大美丽，他献上他的忠诚，算他识趣]
糟糕了，宿主到了这个世界，怎么越发自恋了？！
塞西尔真的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