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痛恨兄弟之死,痛恨自己没有杀了萧则的同时,又十分庆幸自己杀了他喜欢的东西。
萧则对那条蛇的感情,恐怕比周围的所有人都多。
他绝对不会看错,当初扔掉那条蛇时,萧则怨恨又悲痛的眼神。
而现在,当他提到那条蛇时,萧则的眼神又变得和那时候一样了。
察哈尔彷佛找到了萧则的弱点,癫狂的说:“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盛朝的皇帝还跟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样,对一条蛇记了这么多年。”
“我当时真该当着你的面把它踩成肉酱哈哈哈哈!”
那天的场景是纠缠了萧则许多年的噩梦。
他曾无数次强迫自己忘记,却在此时此刻发现自己竟从来都未曾忘记过。
踢在自己身上的阵痛,无法动弹的小蛇,湍急的河流……和弱小的自己。
就在萧则面色越发阴沉,看着察哈尔的眼神越发狠毒时,他感到手上一暖。
那一点暖意像快要溺毙之人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黑暗中乍现的星点光芒,令他逐渐困顿于过去的记忆戛然而止。
“萧则,”身旁的人是暖和的,叫着他的名字时总令他想起那颗糖的味道,“……他说得不对,我在这里。”
从察哈尔提到蛇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萧则身上的不对劲。
他的手臂有些颤抖,连带着一开始安慰着放在她手背上的手都开始逐渐变得冰凉。
她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小心翼翼的继续说:“……它没有死,它来找你了,它遇到那些事情也并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察哈尔。
她也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萧则垂眸看着她,眼睛里有未散尽的戾气,语气却带着些颤,像是怕说重了她便会消失似的:“……真的?”
“真的!”虞真慌忙点头。
察哈尔听见两人对话,却笑得更加猖狂了:“那蛇恐怕早就死了,狗皇帝你竟会听信一个无知女人的话,你弱得像只才破壳的鸟,竟怕得要自欺欺人了?!”
眼见着萧则情绪不对,这没有素质的野蛮人还敢这样说话,气得虞真直接甩开了萧则,两三步便走到了察哈尔面前。
熊将军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刚要开口制止,却没有听见皇帝任何信号。
抬眸一看,竟看见皇帝看着那个女子的眼神有些纵容。
他早就不是那个看不懂别人眼色乡野汉子,顿时住了口,静观其变。
然后察觉到不知怎么晕倒的御史大人因为察哈尔的的声音幽幽转醒。
“察哈尔,蠢的是你。”
虞真第一次吓唬人,面上冰冷的神情都是跟萧则学的,她低头看着察哈尔的眼睛,低头俯身靠近了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一个人听见的声音继续说:“你的兄弟想要杀了陛下,是我咬死了他。”
察哈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虞真控制着自己的眼睛变成了蛇类的竖瞳,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变尖的虎牙,察觉到御史大人投过来的视线,还不忘偷摸侧脸吓了一吓他。
随后转会视线,看着脸色涨得通红的察哈尔:“我怎么会死呢?死的只会是你。”
她声音很轻,动作隐秘,脸上的不对劲也仅仅只出现了几息。
除了察哈尔和被她故意吓了一吓的御史,竟没人看清楚。
在察觉到察哈尔变得疯狂的眼神,和想要暴起的攻击时,虞真往后一退。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你这个妖孽!”
“妖孽!!”
察哈尔的暴起差点让押着他的侍卫差点没按住人,两人见察哈尔突然发疯,压着他的力道瞬间加大,直到把他压倒在地上也丝毫都没放松警惕。
虞真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往后一退,随后便发现肩头一暖。
萧则在察哈尔想要暴起的同时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怀中一代。
“呀,他怎么这样呀,臣妾只是劝他好好说话,他竟然想要杀了臣妾,”虞真仰头看着萧则,冲他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臣妾有点害怕……”
“别怕,”萧则揽紧了她,力气大得让虞真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杀了他给爱妃出出气如何?”
“陛下英明。”
察哈尔目眦欲裂的看着虞真,脑海中闪现出这女子那蛇一般的变幻上。
她竟然没有死!
那条蛇竟然没有死!
是他亲手放过了那条蛇!
是他错过了杀死安图凶手,错过了杀死萧则的时机!
“你该死!你该死!”
“你这个妖孽!盛朝皇帝!你竟然任由妖孽缠身!”
“你是个疯子!疯子!!!”
看着察哈尔如此疯狂的样子,不难猜出小蛇做了什么事。
那些困顿萧则许多年的事情,好像在察哈尔的崩溃中全然不算什么了。
“堵了他的嘴,昭告天下,夷族王察哈尔罪孽深重,明日于宣武门前问斩,以慰盛朝英烈在天之灵。”
皇帝话音刚落,侍卫便抽出一团破布,堵了察哈尔的嘴。
待察哈尔万念俱灰的被拖下去后,皇帝的视线落在了面色苍白,看着虞真眼含恐惧的御史大人身上。
他安慰的拍了拍虞真的手,走到御史身前,轻声道:“御史大人……可还对朕的爱妃有意见?”
皇帝的眼神全是杀戮之意。
御史大人在看到虞真那蛇眼时便被吓破了胆子,这会儿听见皇帝的警告,当即便反应过来,若是他仍旧不知好歹反对立后,甚至不自量力把妖孽的事情说出去,那么明日恐怕逃不开满门抄斩的命运。
何况……说宠妃是妖孽,也要有人信他。
连察哈尔都杀不死她,更不用说区区一个御史……
察哈尔于宣武门问斩,盛朝人只会认为皇帝深明大义,为民除害,就连那些微的残暴,都不再是缺点,而是杀伐果决。
他不敢再看皇帝一眼,也不敢再看虞真一眼。
“虞妃性本纯良,臣一时被权势迷了眼,现下……现下觉得虞妃当得起这皇后之位……”
皇帝勾唇一笑:“爱卿能够想通,自是甚好。”
“来人,放了御史大人,派御医好好诊治,让他老人家好好在家修养。”
御史大人瘫软着全身被太监抬了出去。
熊将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他刚想问问虞妃究竟说了什么让察哈尔都准备暴起伤人时,皇帝看着他开了口——
“将军立此大公,理应论功行赏,只是刚从边关回来,不若先与家人见上一面。”
“之后再进宫,与朕把酒言欢。”
看见熊将军走了,虞真叹口气。
皇帝低声一笑,道:“叹什么气?刚刚吓了御史大人,可高兴了?”
虞真:“高兴什么啊,他肯定觉得我是妖孽了。”
虞真抬头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不太在意什么皇后之位。”
“嗯。”
皇帝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发丝。
目光落在她眉心那块白色的鳞片印记上,伸手点了点。
自从她成为妃子后,这人便老喜欢让她把额头露出来,虞真觉得没什么就由他去了,却发现这人非常喜欢触碰她的眉心。
“你不在意,但我在意。”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眉间,落在她眼旁:“……我想要你待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你我死后,也应当埋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怎么能让别人成为皇后?”
————————番外完
A城,郊外。
遮天蔽日的黑云压在满目苍夷的大地上,腐败的气息如影随形。
在一个巨大的坑洞边缘,四五个宛如腐烂苹果一般的“人”正往一个靠坐在断壁残垣的黑发男人身前移动。
他看着快要走到身前的“人”,英俊如雕塑的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来,只是那笑意却并达眼底。
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短袖,密密实实的肌肉撑起了富有弹性的黑色布料,隆起好看又蕴含无穷力量的漂亮轮廓。
只是那短袖却不知道为何在胸前破了个大洞,露出一道道带着血腥气的伤痕,在他蜜色的胸膛上显得非常碍眼。
他靠墙坐着,一只脚曲起,一只脚放下,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枪,有些缓慢的放在另一只手中把玩了一下,随后叹口气,打开弹夹数了数里面剩余的子弹。
“……一颗、两颗……”
他声音温柔,像是含着春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滋味,只可惜现在一个听众都没有。
“四颗。”
男人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枪,举起来,对着不知不觉已经离他不过四五米距离的丧尸。
“砰”的一声。
距离他最近的腐烂苹果眉心中枪,砰然倒地。
他歪着头,又连开三枪。
枪枪命中眉心,三个丧尸倒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有些厌烦的看着落在最后的丧尸身上,叹口气,抽出一把匕首来。
然后在那丧尸俯身想要咬住他时,一刀插进了它腐烂的眼窝中。
那丧尸倒在了他旁边。
但他仍旧动不了。
在他不远处,一个烟灰色的矫健身影正趴在一堆倒塌的建筑砖块上,托这些砖块的福,它那些带着灰色斑状和环状花纹的皮毛,几乎完美的融入其中。
它舔了舔自己又厚又大,毛茸茸的爪子,一双金色的兽瞳像蜜糖般美丽。
不知道是不是变成雪豹后继承了野兽的冷静和残酷,虞真觉得自己大脑从未如此清晰过。
那个仍旧坐在地上的男人,如此明晰的落在她的眼睛里。
而她带着兽类警觉的大脑,正在不断的警告她:危险、危险……
眼见着天上的乌云开始密集,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雪豹有些烦躁的甩了甩脑袋。
她还是不喜欢下雨天,特别是当自己有一层漂亮的毛毛时。
爱美是毛茸茸的天性!
雪豹缓缓站起来,远远看了一眼无法动弹的男人一眼,跳下石堆,趴在了还未倒塌完毕的墙角避雨。
可男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雨水不断落下,打在他的身上,不过一会儿便淋湿了他身上所有的衣服。
那件本就紧绷的短袖此时已经紧紧的贴在了他身上,他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落在他胸前的伤口上,冲刷掉血迹,却让那伤口越发显眼起来。
他长得好看,即便是如此狼狈,身上却还带着些莫名的性张力,让人见一眼便无法忘怀。
若是放在现代,成为娱乐圈顶流不在话下。
雪豹再一次舔了舔爪子,金色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沈墨。
是男主文《末世求生》中的反派角色,但与那些想要得到无上权力,统治末世的反派角色不同,沈墨可以说是一个……十分肆意妄为的角色。
他所作的事情全都是因为自己乐意,用原书来形容,那大概是因为世界太无聊了,所以他想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而实力强大的男主,便成为了他的目标。
他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总是在男主的成长路上使绊子,所作的种种事情都是为了看见男主被自己的兄弟、朋友甚至是恋人背叛。
他想要看到他的痛苦,想要看到他众叛亲离的下场,但真的当男主被背叛的时候,又会觉得索然无味。
他甚至故意潜伏在男主身边,成为了男主的朋友,却在男主信任他的时候插了男主一刀,让男主吃了个大亏。
但凡男主因为这些事情失去本心,变成睚眦必报、凶残邪恶,为了自己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他恐怕会第一个杀了男主。
只是当丧尸皇即将杀死男主,男主的兄弟女人全都浴血奋战不曾抛弃他时,沈墨竟然没有落井下石,最后在与丧尸皇的战斗中领了盒饭。
当然了,就连丧尸皇的成长也有他的手笔。
沈墨这个人,是有点疯批属性在身上的。
他对男主的各种使绊子,就像是看见一个好玩的玩具。
要虞真来看,原男主也是倒了血霉遇见了这样一个疯子。
用沈墨自己的话来讲:谁叫他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着令他觉得恶心。
金色的兽瞳一直落在还在淋着雨的男人身上。
雪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以前还捕捉得不怎么清晰,但经历了越多的小世界,便越是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那是铲屎的灵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