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教会的牧师现在确实不接收普通平民的治疗请求,原因不是舆论传闻的那样,说什么光明教会的牧师在筛选虔诚的教徒,足够虔诚才能得到光明神的眷顾。”
“而是因为……”巴特压低了声音,说实话,要不是认识国王骑士团的人,他都不知道真相竟如此匪夷所思,“而是因为法师塔的法师、国王骑士团成员,还有不少光明教会的高层教众,竟然全都受伤了……”
“那些牧师不管高阶还是低阶的,全都被抽调去治疗受伤的魔法师和骑士……”
“要不是我认识国王骑士团的人,恐怕都打听不出来。”
塞西尔冷笑一声。
果然如此。
巴特说完,有些忐忑的看着塞西尔。
那天,这个年轻的魔法师把一道黑色的魔力送到了他的身体里,待他走了之后,凯多马不停蹄的去了光明教会祈求牧师的帮助,却发现光明教会的牧师已经全都不接待普通人。
他在道儿上混了多年,也有几分关系,因为害怕这不祥的黑色魔法,他求爹爹告奶奶,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终于找到一位牧师愿意帮他看看。
但奇怪的是,那名牧师不过看了一眼便不耐烦的让他出去,说他身体好得很,也没有被什么奇怪的力量诅咒。
巴特疑神疑鬼的走了出来,本以为真的没事儿,却在半夜的时候差点痛得死过去。
那两个小弟更是痛得连夜跑到他家跪地哭泣,一个个嚎得涕泪交加。
巴特不敢再迟疑,立马去打听了所有年轻魔法师想要知道的消息,好在这些消息并不是极度封锁的,不然他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他忐忑的看了一眼塞西尔,咽了咽口水,继续说:“至于大人说的金矿和魔法矿石……”
“帝国的人都知道全国最大的金矿现如今在皇室手中,而最为丰厚的魔法矿石……也大多数都属于法师塔和光明教会所有……”
“地点也不是什么机密,金矿在瓦伊高地,魔法矿石在纳尔峡谷。”
“当然,银临帝国幅员辽阔,也有不少珍稀矿脉被贵族私人所有,比如兰顿公爵便拥有最大的秘银矿脉,他的女儿便是号称帝国玫瑰的莉莉丝小姐。”
黄金和魔法石并不是塞西尔的最爱,而是魔龙大人喜欢的东西,但秘银……
肯定像魔龙大人的头发一般美丽。
塞西尔曲起手指,指节敲击在吧台的木质桌面上,明明在这般嘈杂的环境中这点声响不值一提,但落在巴特耳朵里,却像密集的鼓点,敲得他越发不安。
他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来路,也不敢得罪他。
毕竟自己的小命还被他捏在手中。
巴特不敢想他究竟要干什么,这种感觉怎么像是……这位大人在打这些矿脉的主意?
还是说,他另有目的?
纵然他实力不错,但也是对于平民而言,法师塔和光明教会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若是他真的打那些矿脉的主意,多少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巴特已经预感到他的失败,并由衷的害怕自己会被牵连。
但眼前的人看似无害,出手起来却像个变态,他半点忤逆的心思都不敢有。
“如果……如果大人想要矿石和黄金,其实无主之地也有一些,只是那边大多都是冒险者集结一起去,有些危险。”
巴特说。
塞西尔若有所思。
他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伸手扔了一袋金币在巴特面前。
“……这是报酬。”
巴特眼中泛起一丝喜色。
像他这种人,大多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虽然塞西尔用生命威胁他,但塞西尔同样懂得打一棒给一个甜枣的做法。
何况……只用付出金钱就能买到的忠心,为什么不利用利用?
“还有一些事情,办好了,报酬只多不少。”塞西尔看着巴特眼中闪过的贪婪,勾了勾唇角。
“什么事?大人放心,我巴特办事儿,那嘴巴是最牢的!”
害怕的情绪已经被金钱所淹没,巴特双眼放光的看着塞西尔。
塞西尔平静的看着他:“王室这几十年来,献祭给了魔龙多少人,我有点兴趣。”
*****
巴特被金钱冲晕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瞬。
他越发不理解这位大人究竟想干什么了。
只是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他多少也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于是理智的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说:“明面上的都能查到,毕竟这几十年来王室送去深渊之谷的人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贵族。”
拥有王室血脉的人,再边缘的血脉都称得上一句“贵族”。
“哦?”塞西尔挑了挑眉,“明面上的……”
“看来你知道不少。”
巴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
不过这事儿吧,其实在上层圈子里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毕竟两百年来需要献祭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便王室想要隐藏,但死人这种事儿,不管是在哪里多了都是藏不住的。
何况……死的还都是贵族之子。
即便都是些边缘贵族,和王室的正统血脉隔得有远有近的,但能够好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不止是国王和王后怕死,就连这些贵族也是怕死的,王室血脉难以延续,他们个个都到处播种,只是生下来能够养大的却还是稀少无比。
本就子嗣艰难,即便是私生子那也是自己的血脉,特别是对于那些原本就只有一两个孩子的贵族王室成员……
所以王室成员除了企图多生几个私生子之外,还有不少都企图隐藏起自己的血脉,又或者暗中剥削那些地位低微的远亲。
其中的冤假错案、无辜者有多少,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但总归是极其残忍的。
塞西尔能明白这些,也都是魔龙大人当初那句话的提点。
巴特讪讪一笑:“……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就是……就是上面都是这么传言的,据说还有一个秘密关着这些贵族私生子啊什么的地方。”
“不过我也只是听说,并不知道真的有没有这个地方。”
“还有这样的地方……”塞西尔抬眸看着巴特,“你能查到吗?”
巴特这个人,虽然庸俗不堪,但却意外的好用。
“大人……您为什么要查这个地方我不想知道,我只想斗胆请求您……”巴特眼眸微闪,“若我真的能查到,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把我身体里的东西拿走?”
“等你先找到那个地方再说。”塞西尔道。
巴特咬咬牙:“大人……那魔力发动的时候实在太疼了……我怕影响我为大人办事的效率。”
“你在威胁我?”塞西尔声音平稳,但巴特却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
他脸上冷汗都出来了,顿时想起来眼前这个外表精致的年轻大人那堪称狠绝的个性。
“巴特没有那个意思,这只是……只是一个恳求。”胆子瞬间消失,巴特又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塞西尔垂下眼眸:“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真的找得到的话。”
巴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顿时应和道:“大人,我一定竭尽全力。”
塞西尔:“好处少不了你的。”
事情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他直接转身离去,半点犹豫都没有。
出了酒馆,塞西尔没有回到绿洲花园的房子,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月亮。
今天的月亮不如之前明亮,塞西尔垂下眸。
好像只要不在魔龙大人身边,周围的一切都对他毫无吸引力。
就连之前看起来美丽的月亮,都变得普普通通起来。
他暂且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时间还早,塞西尔并没有马上回到绿洲花园的房子,而是决定出城狩猎。
他需要为魔龙大人准备明天的早饭,这一次,他决定去王城之外的密林深处,顺便试试自己新学的魔法。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变强这个念头如此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令他总是觉得,若是慢一点未来总会发生不太美好的事情似的。
或许是因为……魔龙大人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
不然高贵如她为什么会屈尊隐入王城之中,和蚂蚁做邻居。
塞西尔只希望魔龙大人能够肆意的生活,永远都高坐于王座之上,受万人敬仰。
王城之外的密林连接着德拉山脉,山脉作为一道最大的防护屏障也算是保护着王城。
山脉另一端,便是魔兽出没的图塔拉森林。
这便是塞西尔的目的地。
他隐约觉得,比起那些平常的肉食,魔龙大人应该会更加喜欢吃带有魔力的生物。
暗影在脚下浮现,黑色的魔力像雾气一般笼罩了塞西尔身上。
夜晚的森林是危险的,也是让常人恐惧的。
只有零星月光的照耀,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鬼气森森。
但塞西尔眸中却并无动容,只有警惕。
一个连死亡都不惧怕的人,没有什么能让他停下脚步。
或许,只有龙可以。
手掌上汇聚起的黑色魔力完美的融入夜色中,他像是森林中一抹暗色的影子,带着猫的轻巧,悄无声息的入侵。
但很快,塞西尔便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森林太过安静了。
银临帝国的魔兽有很大一部分都喜欢夜晚狩猎,又对周围的气息极为敏感,他来时也并未有丝毫隐藏,但渐渐没入森林深处,却始终一无所获。
有的,只是小虫的些许鸣叫和呆呆傻傻的小动物。
没有魔兽,这些小动物也算是一笔进项,塞西尔也不嫌弃,直接捡了几只僵住不动弹的,这是魔龙大人最喜欢吃的兔子。
说是肉质很嫩,怎么做都好吃。
魔龙大人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间,从不肯忘。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水流声。
塞西尔心头划过一丝不妙。
不过犹豫了两秒,他默不作声的走了过去。
刚走十几步,视野一下便开阔起来,暗淡的月光下,一片巨大的湖泊正幽幽的泛着波光。
湖面十分平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但塞西尔没有放松警惕,倒是越发凝重了。
他感到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奇怪,”一个男声在头顶响起,“你身上怎么有魔龙的味道。”
塞西尔瞳孔微缩,瞬间转身做出防御的姿态,仰头看向了声音出现的方向。
一个红发男人正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正疑惑的垂眸看着他。
他脸上带着十足的好奇,长得十分英俊,是塞西尔看一眼便会觉得十足危险的人类。
“你是谁?”塞西尔听见自己的声音。
红发男人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完全无视了塞西尔的防备,像是看着什么稀罕物品似的,绕着塞西尔走了一圈。
“吾懂了。”高大的男人突然笑了笑。
塞西尔却在听见他那熟悉的自称时,身体不由自主的更加僵硬了。
是……龙?
是了,如果面前的人是龙的话,那么今天他进入森林时发生的所有奇怪的事情全都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森林跟死去一般毫无动静,那些小动物也全都呆呆傻傻的像是被吓懵了。
塞西尔呼吸都放缓了。
他记得魔龙大人说过,这是敌人。
他不能暴露魔龙大人的存在,即便他死,也不能让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靠近魔龙大人。
“你吞噬了魔龙的龙晶,却没有爆体而亡?”
红发男人彷佛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眼神总算是正视了一些:“有点意思。”
塞西尔抿了抿唇:“我不想与你为敌。”
红发男人“啧”了一声:“就算你吞噬了龙晶,吾一根指头便能解决你,不过是个蚂蚁罢了。”
“吾问你,”眼前的男人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看着塞西尔的目光带着逼问,“你看见一只银白色的龙了吗?”
“……没有。”塞西尔缓缓摇头。
他果然没有猜错,眼前的红发男人果真便是魔龙大人的敌人。
听见他这样说,红发男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塞西尔看出来他已经处在愤怒的边缘。
但很快,眼前的男人便平复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