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此时的我,强的可怕

怪笑如老鸦,震得山林惊惶,枝叶簌簌摇落

漆黑夜色好似翻涌的浓雾,顷刻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咋还有高手?我就想骗个供奉名头,这下打窝打过头了!”

周老头儿两腿打颤,后悔不已。

整个人宛若跌进冰窟窿里,浑身泛起刺骨的冷意。

呜呜!

呜呜呜!

阴风呼啸,鬼哭神嚎,压得周遭草木低伏!

“神魂出壳?你这厮还有同伙!”

威猛大汉来自关家,乃三练皮关大成,铸的是“金身”,比起黑河县内城好几位坐馆师傅的“铜皮”,强上大一截。

只见他脚下一跺,震起大团湿润泥土,弓身弹起,两只大手宛若架势推开,有种猛虎跃山涧的凶狠意味。

滚滚气血流经四肢百骸,化为实质般的腾腾红光,轰然逼散笼罩方圆十几步的阵阵阴风。

换成二练肉壳,指不定就要被阴风急旋,吹刮得血肉模糊!

威猛大汉深知,对付神魂出壳的道术高手,一定要尽快抢占先机,不能给起法坛、布科仪的余地,否则很容易受制,举步维艰。

“自以为学一两手道术,便可以在穷乡僻壤糊弄愚夫愚妇,称王称霸?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

威猛大汉大喝,一步横跨数丈开外,仿佛踩在抛射的投石车上,陡然几个踏步,其人悍然撞进席卷砂砾、碎石的团团阴风。

五指撕扯,气血沸腾,硬生生将其破开!

“大伏魔拳!你是绰号‘百步神拳’的关家老二,关兴邈?”

那条泛着绿油油光芒的神魂倏然一缩,顷刻化为一道约莫七八尺长的凝实匹练,骤然后掠。

紧接着阴风四散,变成漆黑的长袍落下,其中似有大股气流肆意涌动,勾勒形体。

短短几個呼吸间,便浮现出一张鹰钩鼻老者的阴鸷容貌。

“原来是排帮的罗大先生!难怪这一身鬼气森森的味道,闻着有些熟悉!”

关兴邈虚虚眯着虎目,认清来人,嗤笑道:

“怎么着,赫连先生你也想打太岁辰土的主意?”

被称作罗大先生的鹰钩鼻老者,脚下踩着一头牛犊般大的花斑豹子,嘿嘿笑道:

“天煞日所孕育的四行至宝,有缘者才可得之。

老夫守在这里好些天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关二,对吧?”

这老鬼!

不晓得死活!

关兴邈眼神一冷:

“关某敬排帮的洪大龙头,才卖个面子,叫你一声‘赫连先生’。

赫连虎,你别给脸不要脸。凭你那几手道术,挡得住老子几拳?”

鹰钩鼻老者的名姓威风,长相却很阴鸷:

“关老二,伱不过是三练皮关,金身层次。大伏魔拳乃相国寺的真功秘传,纵然叫你得了,又无根本图,这辈子也别指望摘取水火仙衣的圆满成就。

关家撑门面的高手不多,你算一个。

老夫做事留一线,今日你愿意退出,他年待我跻身道艺四境,自会还关家这份人情。”

搁这画饼?

当我是三岁孩童?

关兴邈双手负后,气血宛若烘炉熊熊,散发炽烈的滚滚热力:

“我有更好的办法,赫连虎,今晚你退一步,等关大爷突破四练气关,跻身神通巨擘,获得龙庭封赏爵位。

到时候,我勉为其难,收你做干儿子。

百年之后,所有家业由你继承。

怎么,比你大方吧?”

竖子放肆!

鹰钩鼻老者脸皮抖动,愤怒的情绪随着念头波动,好似巨石投进水中,溅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波纹。

“真正的高手!神魂念头凝练无匹,由虚化实,改易外界!这种层次,一念之间,就能碾压凡夫俗子的精神,把性命操弄于掌心!”

夹在两帮人马中间的周老头儿双股战战,刚才像跌进冰窟窿,冷得牙齿打颤,现在又似坠入大火炉,热到汗流浃背。

鹰钩鼻老者再次怪笑,脚下花斑豹子亦是发出怒吼:

“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了,关老二!今日领略大伏魔拳的厉害!看你如何破我的‘斩鬼摄魂大法’!”

那条绿油油的神魂直接紧缩,再猛地膨胀,极为强横的念头波动席卷山林,好似一股铺天盖地的白毛风,茫茫大片,飞沙走石!

“这老货,道行比起之前更精深了,难怪敢拦我的路!”

关兴邈凝神以对,不敢大意,赫连虎早几年就是排帮一堂之主。

一身变幻莫测的道术修为,放在义海郡也是排进前十行列的厉害高手。

游走于四肢百骸的沸腾气血陡然一放,肉壳体内筋骨齐鸣,好似风雷滚动,一连踩出八步,每一脚落下,都能震出石碾般的大坑。

两臂如同大斧、大锤肆意抡开,劈得大气噼啪作响,阳刚的气势与雄厚的气血彼此结合,迸发凝聚一两丈高的笔直狼烟。

四大练的武夫,对抗道术高手最好使的手段,就是催动气血劲力,精神高度集中,周身毛孔舒张,逼出滚滚如烟的浑然精气。

此为肉壳所孕育的至阳至刚之气,专破神魂念头!

“三练皮关,都未炼神形,熔神意!就想用气血破我道术?痴人说梦!”

鹰钩鼻老者神魂变化莫测,倏地拉伸,似有好几丈长,如同巨大的镰刀横扫,斩断一排粗壮树木,旋即再径直摄拿,宛若攻城巨锤砸向关兴邈。

轰!轰!轰——

关兴邈沉着挥拳,面色他四大练前面两关,筋、骨皆是圆满成就,肉壳坚固到匪夷所思,好似铜铁浇铸。

上千斤重的粗壮大树撞在这位关家老二的拳锋上,好似被巨斧劈裂,木屑横飞,噼啪乱溅。

大伏魔拳舞得水泼不进,将战圈缩小,步步紧逼赫连虎的神魂,同时喊道:

“亭青!你与陶公子去寻这厮的肉身!他还未到一心多用,神魂分化的地步!神魂既然出壳与我相斗,肉身必定就在附近!”

关兴邈故意出声,扰乱赫连虎的心神,好让其惊慌之下露出破绽。

斗阵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关老二,你还是担心下你家后辈的性命吧!”

赫连虎却是仰天长啸,胯下那头牛犊般大的花斑豹子迅疾一扑,绕开关兴邈,直奔战圈之外的关亭青与陶昀。

爪牙锋利,速度极快,好似一抹残影!

“孽畜!”

关兴邈暴喝一声,肉壳震荡,隔空发劲。

雷出山中,轰然作响!

一股沛然绝伦的凶猛刚劲撕开大气,好似蓄足力道的实心炮弹,骤然爆发!

他绰号“百步神拳”,自然不是毫无来由。

此为大伏魔拳的一记杀招,唤作“巨灵擂鼓”。

好比一尊几十丈高的神灵,挥动铁槌,砸在鼓面,带起磅礴无匹的风雷之势。

威能隐而不发,借由大气激荡,形成隔山打牛的透劲儿,直接伤及内脏!

只要挨上丁点儿,五脏六腑就被搅得稀烂,当场气绝身亡!

故而是毙敌的杀招,不轻易施展!

那头花斑大豹,还没来得及扑到关亭青身前,尚在半空中,突然哀鸣。

旋即炸出几个血窟窿,怦然坠地滚在一旁。

“哈哈哈!与老子斗,还敢分心救人!死来!”

赫连虎张狂大笑,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神魂再次变化,显出一尊古怪法相,眉如烈焰,呲牙咧齿,对着关兴邈就是一指!

“镇!”

关兴邈铜铁浇铸似的坚硬肉壳,陡然一僵,眼前发黑,好似上不见天,下不着地。

纵然气血沸腾,宛若烘炉喷薄,一时却也无法挣脱。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赫连虎神魂散开,化作磨盘般大小的团团阴风,吹起砂石打向关兴邈,瞬间就把衣袍刮得稀烂,露出浮现精钢色泽的肉壳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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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练武夫的‘金身’,还真是五马难分其尸,刀斧难斫其首!看我的斩鬼摄魂大法!”

赫连虎颗颗念头猛地轰碎,像一粒粒明珠被碾碎,噼里啪啦响作一团。

虚空陡然颤动,好似凭空凝聚斗大星辰也似的玄奥秘文,一为“粉”,一为“碎”!

“喝!”

关兴邈强横的精神如若烘炉烈火,焚尽杂念,冲开赫连虎的念头镇压。

恰好迎上那一记斩鬼摄魂大法!

粉碎二字,盘旋而动,宛若两方大印盖住关兴邈,令他口鼻呼吸骤然一灭。

肉壳蕴含的澎湃生机,好似被戳出一个洞的水袋,倏地流泻!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遍布关兴邈全身,好似染上风寒的凡夫俗子。

他脸色发白,内视之下,发现自个儿正被丝丝缕缕的绿油油阴气侵蚀血肉。

“这老货好阴毒的道术!”

不等关兴邈运功抵抗,赫连虎痛打落水狗,神魂临摹显现的那尊法相喋喋一笑,五指虚虚一抓!

嗤嗤!

气流如蛇,嘶嘶尖啸!

“抽魂之术!赫连虎你也不怕犯龙庭忌讳?!”

关兴邈精神巨震,好似无法自恃,蠢蠢欲动,随时都要脱壳而出。

他并不是道艺中人,未曾凝练过念头,精神一旦被吸扯离体,刹那就会如烟消散,徒留一具空荡荡的皮囊。

“龙庭的王法,何曾落到府郡之外过?天高皇帝远,管得着谁!”

赫连虎不以为意,他又不是受箓的道官,必须谨遵龙庭戒律,修道为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他大手张开,如同握住阴森森的气流漩涡,要把关兴邈的精神撕扯吸出!

……

……

“真是一场好戏啊,练家子跟修道人的斗法,原来这般精彩!”

约莫百余步外,白启隔岸观火,好似看戏一样,恨不得拍掌鼓劲。

那个鹰钩鼻老者,虽然只是道艺三境,但一身本事与斗阵造诣都极为精深老辣。

比起齐琰、吕南,乃至于大榆乡所遇到的那个异邪君,都要强出一大截。

而关家的练家子,三练大成,铸成金身,几无要害罩门,堪称刀枪不入。

拳脚招式,气血功力,更是宛若大江大河汹涌澎湃。

放在黑河县,怎么也能排到个“教头之下第一人”。

“白兄弟,他们所在的那处,正是地气聚敛,土性浓厚。”

齐琰带着师弟蹲在草丛里面,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咱们眼下该咋办?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就连说的话,都是很标准的反面人物台词。

“姓关的,不是鹰钩鼻的对手。他被迫分心,让人抓住机会,先用神魂镇住肉身,硬吃了一记抽魂道术,已经露了败相!”

白启看得明白,战士再怎么结实抗揍,被法爷控住来上一发大招,也难以翻身完成反杀。

“师兄,那老头用的,像咱们野茅山……一脉的。他观想临摹之神,乃是‘五猖鬼’。”

吕南小声嘀咕道。

“还真是!五猖兵马,玄阴摄魂!专门炼阴兵、召鬼神的法子!”

齐琰仔细瞧了几眼,眉头紧皱:

“这人为何练得阴气森森?明显偏离了‘北极驱邪,号令十方’的真谛。”

茅山正统,曾有一卷经字级的顶尖传承,名为《六洞坛神持戒养灵经》。

乃是奉守黑律,观想天蓬大将,捉鬼除魔,镇封法坛,炼为阴兵猖神。

等到要用的时候,法坛一立,兵马如云,所向披靡。

据说有神通广大的茅山道长,挥手之间,能号三十万阴兵,令东西南北中五路猖神,端的是法力无边!

“土性深厚,地气聚敛,隐隐还有一股邪气!师兄,搞不好藏着大妖啊!”

吕南捧着罗盘,忽地说道。

“四行失序,至宝出世,必定引得各方争夺……小心为上,咱们换个地方,再碰碰运气。”

齐琰略作沉吟,摇头说道。

他虽是道艺三境,却还未把游神练到日夜巡行的大成地步,所学的驭剑、符法也不够纯熟,很难斗过那个鹰钩鼻老者。

纵然加上师弟,胜负仍是一样。

至于白兄弟?

齐琰只知道是二练层次。

即便他和师弟吕南,跟其并肩作战过。

但那场与异邪君的鏖战,更多仰仗大蛟压阵。

“那个身材威猛的练家子乃三练大成,都落得被鹰钩鼻抽魂。白兄弟……恐怕连还手余地都没有。”

齐琰心下思忖,果断决定撤退。

至宝再好,也要有小命受用才是。

轰!

正当他打算劝说白启,拉着师弟吕南悄然退却之时,脚下兀自传来剧烈颤动,湿润泥土如被扯起抖动的毛毯,不断地上扬,翻起浪潮也似。

“师兄……”

捧着罗盘的吕南脚下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变成滚地葫芦。

极为浓烈的凶煞气息凝成大片黑云,遮蔽住方圆数里的山林。

齐琰眸光收缩,惊声道:

“千年气候的大妖!戊岩蟒!”

坚硬的山体好似嫩豆腐被破开,一条鳞片森森,泛着蓝汪汪光芒的大蟒从中钻出,伏于地下,蠕动而行。

简直是放大成千上万倍的蚯蚓!

再牢固的磐石遇到大蟒,土性都似云雾散开,瞬间分散崩解,任其轰隆碾过。

“戊岩蟒?这种妖物,不是说只伴着地根山脉而生么?”

白启眉毛一扬,五百里山道还能养出千年气候的戊岩蟒?

当然,更不可思议的是,它居然躲过师父宁海禅的数次打秋风?

要知道,戊岩蟒的内丹一经结出,就是上等的土行法器主材。

说是价值万金,绝不为过。

“今夜为四行失序当中的戊土之相,这条戊岩蟒应该也是被宝光吸引……欸,白兄弟,你干嘛?”

看到白启忽地站起身,两眼冒光,大有直奔战场的架势,齐琰满脸写着愕然。

“齐兄,你与吕师弟且留在此地,不要走动,容我松松筋骨,去去就回。”

齐琰顿时急了,想要拉住白启:

“白兄弟,道艺三境,至少是日游层次的高手!还有三练大成的武夫!以及一头千年气候的戊岩蟒!

哪一个,你都干不过……”

白启眸光闪烁,他刚才已经用【龙韬虎略】神种验证过了。

姓关的,最多挡得住【九牛二虎】神种催发的一拳。

鹰钩鼻老者,压根撼动不了《蛟伏黄泉经》所淬炼打磨的念头。

浩瀚心海斩灭杂念,最克制这种邪门道术。

至于那头大蟒嘛?

左右不过两拳的事儿。

“齐兄,你不懂。

此时的我,强的可怕!”

白启昂首阔步,望着乱作一团的战场,有种老农面对收成庄稼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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