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一夜,什么都没有等到,天色泛白的时候便回来了。”
跟白泽头对头吃着面,归来的贾子英向他说起昨天留守孙府的结果。
“说来奇怪,我在孙府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就是半点可疑之处都查不出来,那位少奶奶余氏就如同是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之下,凭空消失了一样!”
连贾大哥都看不出来有端倪么……白泽低头吃面,又抬眼瞥向贾子英,对方“天罡境乙等”的境界浮现眼前。
真羡慕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入天罡境。
这么想着,白泽向贾子英问道:“孙家儿媳跟家人关系如何?”
“跟守夜家仆闲聊的时候听说,少奶奶余槐嫁到孙家已经有十多年。余氏原是南国陈吴人,父亲在朝为官,死于党争构陷。入狱前,她母亲将她和一个弟弟都送往了东齐友人家中,拜托照料。后来余槐父亲死讯传来,这朋友还算仁至义尽,养了三五年,最后将她嫁到了商贾孙家。”
“那她弟弟呢?”
“东齐与陈吴交战,她弟弟应召参军,便没有了消息,大概是死于乱军了。”
白泽闻言沉沉点头:怪不得她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孙礼那个作丈夫的反而一点都不紧张,原来是娘家没人给撑腰了。
不过这么看的话,知县这次封城寻人虽然是本着好意,可若是找到了反而是违了那个孙礼少爷的心愿,没准要好心办坏事喽……
在白泽的沉默中,贾子英继续说道:“我也打听了这个少奶奶的模样人品,结果不管是孙府的人还是县令那边见过其人的,都说这余氏是个恬静秀丽的,孝敬公婆、体贴丈夫的好媳妇,另外还识文断字,写得一手蝇头小字。平常只在家中读书闲坐,很少出门。看来官宦人家、大家闺秀的底子一点都没有丢。”
漂亮、孝顺、不见人。这样堪称完美的媳妇人设,不好找。丢了之后夫家一点不着急,更可以。
于是白泽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如果没有妖气、没有鬼魅,那余氏丢失会不会是人为?”
“人为?且不说余家高墙大院、家仆众多,深夜潜入并不容易。即便真有人三更半夜翻墙入户,不偷钱财反而掳走他家媳妇,事后也不送信要赎金,未免也太奇怪了。”
贾子英说完,见白泽笑而不语自有深意,不由得“嘶”地倒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你的意思,孙府自己藏起了儿媳余氏,然后又自己报官?”
白泽并不急着下论断,只是低头将碗中不多的面条用筷子抄在一起,说道:“我只知道人到中年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个孙礼是太守的小舅子,估计前两样都已经办成了。昨天在他家,我碰见他跟自己的妾室在后院欢闹,一点着急的神色都看不出来。”
“利贞,你的意思,是孙礼已经厌弃了余氏,所以开始在家中提前弄出种种闹鬼迹象以造势,等到他杀人藏尸之后,所有人便都顺理成章地认为是怨鬼所致,即便丢了也是怪力乱神、无可奈何?”
“大哥,孙家知不知道你跟胡三何时到东阳城、何时登门?”
贾子英点头:“知道,这案子是官武人司交到我手里,信函之上白纸黑字,何时到东阳、何时与胡三会合、何时去孙府查看,都安排得清清楚楚。这些消息官武人司肯定也会如实转告孙府。”
将最后一筷子面吃进嘴里,白泽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作案时间对孙府的人来说就很容易拿捏了。尤其在官武人登门的这几天,最容易把各种事情都与闹鬼联系起来。”
但是紧跟着,白泽又摇了摇头:“但是这里面有一点说不通——孙家是太守姻亲,本身也是商贾之家,有权有势,老婆玩腻了纳个妾就是,再不行多纳几个,根本没有杀害正妻的必要……”
先前知根知底的那些人也说了,大奶奶余氏恬静文雅,并无善妒之心。如果外人这么说可能是余槐装出来的,那府里下人总能接触到真实情况。这种有口皆碑的好妇人,总不至于因为丈夫纳妾就心生妒忌大吵大闹,引得丈夫生厌杀人。
只要有一点逻辑不通,白泽便不能认同这种猜测。
但是“孙府上下没有妖邪之气”这一点是贾子英钦定,一定不会有错。所以大奶奶的失踪只能是两个可能——要么,被人掳走了;要么,她自己跑了。可这个社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妇,即便绕过守夜家丁逃离孙家,她能去哪儿呢、她该如何活下去呢。
对于余氏来说,这世上反倒只有孙府是她的栖身之所。所以她没立场、也没能力离开孙府才是。
想到这儿,所有思路都被否定中断,白泽扬起脑袋来叹了一声:“破案可真是个技术活啊……”
贾子英笑起来,几口将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擦着嘴向白泽笑道:“你本就不怎么去上心这些民情琐事,如今肯替我想那么一两个可能已经是不容易。守了一夜,我得去房里休息片刻。捉不到那个鬼,恐怕孙府的人不能跟我罢休,今晚啊,还得再熬一夜!”
如果真是孙礼杀妻藏尸,他们恐怕也没有这么自信让贾子英长留,这么看,估计不是孙家人作案。
心中暗想着,白泽点头应答:“大哥只管睡吧,我待会儿上街去逛逛。”
……
由于昨日的惊吓,今天逛勾栏的人少了大半,白泽囊中羞涩、兴致缺缺,一路往前也没有驻足。
就在他百无聊赖,想要跟青竹聊聊天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白少侠!”
“嗯?”白泽回身一看,发现叫住自己的竟是王捕头。
“果然是白少侠!”王捕头大喜,向白泽拱手。
白泽便跟着回礼,问道:“王头好兴致啊,来寻乐子?”
王捕头撇着嘴摇起头来:“我倒是想!昨天刚把尸变的事情了了,今天又出了事情!我这是刚去看了凶案现场,正要回衙门复命呢!他奶奶的,平日里闲出个鸟来,说来案子又呼啦啦一个接一个。老李还忙着查胡三命案,我手头上也正找着孙家那个媳妇,这倒好,又来麻烦了!”
又有案子?
“王头,什么案子?”
王捕头凑到白泽耳边,低声道:“昨晚,又有人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