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南第一次见,她眼底那种深沉厌恶的神色。
阮绵脸上一丝丁点儿的怒气都不显,平和得犹如机器人。
唯独那眼睛里的厌,久久没能散去。
她伸手掰开他的手指,男人意料之外的没有拦她,浮动一层青筋的胳膊垂下去,陆淮南口吻负责:“现在这么厌恶我?”
其实算起来,陆淮南对她挺好的。
起码在物质生活上,甚至是夫妻生活,都让她很满意。
阮绵只是厌恶了这种婚姻生活,她不想再藏着委屈过日子。
“谈不上厌恶你。”
“我送你回去。”
没等阮绵说话,陆淮南边整理扯乱的衣领,一边推门走出去,他的脚步径直走向半月湾车库,阮绵没得选择,只能跟着。
两人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她知道这个男人的一切。
陌生的是,她觉得今晚的陆淮南,有些出奇的诡异。
换作以前,箭在弦上,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是说死了也不会放走她的。
从半月湾到芳华苑,一路上同程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就在阮绵认定了,陆淮南不会开口时,男人泛着微微低哑的嗓音,挤出一句:“若是公馆住不惯,想住这种公寓,最近抽时间物色好。”
她脑子嗡地一声。
什么意思?
见她迟迟没做声,陆淮南两边浓密睫毛上挑,半露的瞳孔深不可测,他语气悠然:“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我。”
“什么叫做让我物色好?你要做什么?”
阮绵后悔自已把他想得太好了,难怪肯放自已走,还亲自开车送她。
她就不该信他的多情。
车也恰好在这时,停在了红灯前。
面色淡定,陆淮南摸出一支烟,衔在嘴边。
火机点燃的一瞬,将他的脸照映得无比柔和。
他深吸出气:“陆氏要拿那边,建一座养老院,不是近来的事,是一年前就算好的计划,只是之前各种原因耽误了进程。”
如果说是早就安排好的事,那陆淮南没错。
错在她自已没选好位置。
男人面目清冷:“你要是自已找不到地方,我可以帮你找。”
阮绵都不敢信,一时间,竟分辨不出真假。
陆淮南这个人,有时候假的能演活,真的也能演假。
她从来都知道他的本事。
见她盯着自已仔细端详,一直也没吐出个只言片语的,陆淮南把车开出去:“你要是不信,可以找人帮你问问。”
一口恶气瞬间顶到了头顶,阮绵觉得自已要憋疯了。
若不是陆淮南在开车,她真想把手里的手机,摔在他脸上。
上次他明明去过芳华苑,那时候一字不提。
阮绵忍了又忍:“停车。”
许是没想到她出口就是这两个字。
陆淮南口吻戏谑,眼里的神情模糊了玩味跟嘲讽:“这里不能停车,再者停下来周围都是车,你是想下去送死吗?”
她要翻身,他一把给她摁住。
阮绵向来是个很理智,也很懂事的人,这一刻却表现得出奇的叛逆。
“既然你明知道,为什么上次去的时候,没跟我说这件事?”
陆淮南扫她一眼,车加速往前开。
他把门锁给关了。
只要她不闹到他的头上来,那就随便她在车里怎么折腾,怎么发气。
“陆淮南,你他妈说话啊!”
陆淮南只是短暂的对视了一下阮绵愤怒且灼热的目光:“阮绵,别发疯,害的人只会是你自已。”
“发疯的到底是谁?”阮绵浑身发寒,喉咙狠狠吞咽下:“真拿别人当猴耍吗?”
“那你说,你要怎样?”
阮绵气不顺,差点呛到她:“我要你们不拆。”
明知道显然不可能,但她还是说了,就为了那口气。
“不可能。”陆淮南冷着脸:“不拆这边,很多人都得赔钱进去,我可以给你足够多的钱弥补,又或者说你要找新……”
“三百万。”
阮绵冷声开口打断。
陆淮南眯起眸子,定定的看她两秒钟:“三百万,呵,够买三套那样的公寓了吧!”
她声音提高几分:“既然愿赌就得服输,况且三百万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大钱,不过洒洒水的事,这点钱买你的良心是你赚了。”
比起刚才的激动,阮绵此时冷静得有些过于理智。
越往下开,拥堵的路段开始清明。
陆淮南一脚油门踩到底。
阮绵本能握住扶手,真怕他往死里加速,自已一个跟头栽上去。
连续超了三辆车,车速还在往上加,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不断上涌。
随时有种濒临破裂的错觉。
阮绵音量不大,但目光坚定:“陆淮南,这条路不能开这么快,你不要……”
“哧……”
车轮急刹,与地面产生强烈摩擦力迸发的刺耳声。
她双手死死抓住扶手,头跟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撞。
倾倒的身体甩出去一定程度,阮绵才止住撞过去的动作。
人在副驾上,魂在身后追。
心跳快到了极致,阮绵耳朵里全都是那种糟乱的嗡嗡声,形同耳鸣,却又不是耳鸣,她单手撑住车门,另一只去捂胸口。
“开……开门,我……呕……”
喉咙里发出难忍的干呕声,像是有人在往她嘴里倒酸水。
陆淮南给她按了开门键。
阮绵强行忍住,扶着车门往下走。
不到几米开外的垃圾桶,她都走得摇摇坠坠。
吐到嗓子眼发麻,阮绵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陆淮南拎着一瓶水,从驾驶座走下来,男人身形高大得很,笼在她头顶。
“喝口水缓缓。”
“不用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自已飙车没感觉,坐在副驾上,被人飙车,那滋味真的不想来第二次。
阮绵有种肚子里五脏六腑都在翻滚颠倒的滋味。
有多难受,那自是不用多说了。
她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
陆淮南走过来,绕到她跟前,一只手掐在她下巴上,往里挤压,挤得她的嘴自然张开,抬起水瓶往阮绵嘴里灌了两口。
阮绵口腔全都是吞咽水的咕噜声。
一部分水渍顺着她嘴角往外溢,流到脖颈里,黏糊糊的很难受。
阮绵真没控制住。
她蹭地站起身来,甩手就给了陆淮南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