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结束,费奥多尔给尼古莱脸上贴了白色纸条。
“刚刚西格玛给我打电话了,算算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带着库拉索到机场了。”
“这是好事呀。”纸条下面尼古莱笑得眉眼弯弯,白色的纸条随着他说话时的气息微微上扬。不过坐在他对面的费奥多尔很容易听出来他的敷衍之意。对于已然成为定局的事情,尼古莱不怎么感兴趣,特别是这件事情还关乎西格玛,他就更没兴趣了。
虽然尼古莱对西格玛没兴趣,但他对后续黑衣组织那边的发展还没失了兴致。
“虽然库拉索脑子里的情报一时半会还挖不出来,但是移动硬盘丢失这件事情就足够让朗姆十天半个月笑不出来了。太宰再把本来就够乱的局面搅混一些,后续的发展就更有意思了!”
“确实有意思,可惜我们只能旁观。”
“真的吗?”尼古莱笑了笑,“你真不准备插手分一杯羹?这可不太像你呀,费佳。”
“福地樱痴最近还在看着我们,而且太宰这次动静太大了,反而不好浑水摸鱼,从中谋取利益的人都会被乌鸦盯上。”
费奥多尔接了一张牌,扫了一眼自己的牌面,随意地打出一张。
“乌鸦……”尼古莱若有所思,“乌丸集团涉猎的领域确实广泛,而且这里是日本,是乌丸集团的大本营,谁知道他们跟谁有什么私下里隐蔽的关系。”
费奥多尔嗯了一声,表示就是像尼古莱说的那样,“现在不好打草惊蛇。”
涉及黑衣组织的事情还好说,算是黑暗世界中的刀光剑影,如呼吸一般的日常试探,但是一旦合法的世袭大集团开始将视线投过来,像死屋之鼠这种规模不大的犯罪组织就不能像以往一样肆无忌惮了。毕竟心知肚明黑衣组织是它的延伸是一回事,触及到乌丸集团本身的利益又是一回事,摆到台面上来就不太好看了。
“这世间的规则真的奇怪,明明大家都在这么做,可偏偏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要说我,比我们过分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们都露着一张慈祥的笑脸在电视机上公开讲话,费佳你跟自己的妹妹接触都要先保证她的安全才行。有时候想一想这些荒谬的事情,我就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白发青年笑吟吟的,额头上贴着纸条也不影响他说话。费奥多尔听完垂眸,又抽了一张纸条,涂了点胶水然后抬手把纸条贴在尼古莱的额头上。
“你输了。”他的语气温和。
“生气啦?”尼古莱不以为意,笑着凑近,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映着黑发青年温和的眉眼,红色的眼眸和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好了好了,我不提这个了不就行了,既然后面没我们什么事,不如我们去横滨住一段时间吧,我还没见过你们传的神乎其神的江户川乱步呢。”
“横滨……也是不错的选择。我本来还想说博多,不过尼古莱你想去横滨的话,那我们就去横滨。”博多是三不管地带,横滨是租界,外国势力混杂,所以无论是去横滨还是博多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区别都不太大,反正他们这次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躲一躲黑衣组织和它背后的势力接下来的大动作。
“好哦,那就这么说定了!”尼古莱看起来心情不错。
白发青年身上一开始的时候还带了点硝烟的味道,后面也就慢慢散了,现在接近费奥多尔的时候也并不会让他感觉太呛,而且费奥多尔也已经习惯了。有他在一旁的时候,尼古莱大多作为武斗派登场,炸弹枪械都是他拿手的武器,在案发现场行走的时候沾上硝烟和火药的味道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有的时候还会有浓烈的铁锈味混杂其中。
尼古莱自己没什么感觉,可能是鼻子也习惯了,他能闻到的是费奥多尔之前睡觉的时候点了香烛的味道,浅淡的花果香,还挺好闻的。
他的鼻尖动了动,“这个味道有点甜,以前没见你用过。”
“这种香烛效果有些持久,容易在衣服上留下味道,以前用的是别的牌子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拿几个去你的房间。”
以前他们在那片广阔的冻土上到处乱跑,居无定所,还要小心追杀,以费奥多尔的谨慎自然不会保留会残留特定味道的习惯,他甚至基本不用香烛助眠,只有在确认环境安全的情况下才会点上一根气味不太浓烈的。
“要休息了吗,费佳?”尼古莱歪歪头,纸条随着他的动作而摆动。
“我感觉你有点困了。”
费奥多尔眨了眨眼,“确实。”
他伸手把贴在尼古莱额头上的两张纸条取下来。随后嘴角上扬,眉眼弯起,简单地笑了笑。
“那么晚安,尼古莱,你也早些休息吧,我们明天就去横滨。”
第二天太阳在天上高高挂起的时候,尼古莱开着车,副驾驶座上坐着费奥多尔,他们两个人启程从东京开往横滨。
一路上开得不快,尼古莱还心情很好地放了歌剧,“说起来,费佳是怎么跟那位江户川侦探认识的,也是和太宰一样,不打不相识吗?”
“不,”费奥多尔轻轻摇头,嘴角噙着笑意,“我认识乱步先生是在认识太宰以后了,而且乱步先生比太宰要好沟通,就是有时候太直白了,我还不太适应。”
“在乱步先生眼里,一切都是透明的。难得的是,因为有他父母的陪伴,乱步先生觉得其他人眼中的世界也是透明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可真是……”尼古莱失笑,“没想到能够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乱步侦探有这样的过去。”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尼古莱相信费奥多尔也是如此,小时候就能看透大人之间的算计和世间的魑魅魍魉,甚至能够用自己作为小孩子的优势来谋取利益。过早地不对美好和单纯抱有期望。这是他们童年时期的不幸,可是你能说他们真的不幸吗?只有他们自己才有资格评定这一点。至少尼古莱会觉得这只是世俗对其的定义,如果不是童年的格格不入,他可能还不会想着要追求真正的自由,追求那份随心所欲和至死的癫狂。
但是费佳呢?他又是什么时候萌生的这份想法?他所说的和他心里真实所想的事情一样吗……比如告诉尼古莱的那一部分?
在开车的空余,尼古莱瞥了一眼在旁的黑发青年。他看着并不太强壮,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在隐隐约约透进来的太阳光的衬托下看着倒是红润了不少。红色的眼眸透亮,像夕阳,似晚霞,叫人捉摸不透。
“所以说乱步先生好说话,但是也不好说话。比起利益交换,他更希望别人能拿出真心实意来。”
“噫,这不是比普通的利益交换更难缠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能得到乱步先生的帮助,这也是值得的。”
情感价值和物质价值究竟哪一个更麻烦,哪一个更重要,没人能说得清。
尼古莱撇撇嘴,不再说话。
武装侦探社在一栋复古红砖建筑的四楼,他们两个人停好车之后上楼敲门,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戴着眼镜,手里拿着手账本的金发青年,他的衣装整洁干净,一丝不苟,看着是一个性格严谨的人。
“你们好,请问是有预约吗?”
“没有,”费奥多尔微笑,“我们是来拜访乱步先生的,早上的时候有发过消息,不知道乱步先生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
国木田独步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引他们到待客室,“乱步先生是说过的,这边请,乱步先生出门买零食了。”
把人带到沙发跟前之后,国木田独步又看了一眼费奥多尔才离开。他看的动作幅度不大,只是停留了两三秒的时间,不过无论是费奥多尔还是尼古莱发现了他的动作——情报贩子和杀手都会用到这项能力,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个要观察目标的状态从而制定计划,要是连本职是数学老师的国木田独步的动作他们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他们两个也就不用干活了。
“乱步先生跟他提起过你呢。”白发青年眉眼弯弯。
“不仅是我,估计也提过太宰和中原。上次世体会的时候不是还涉及到横滨的一些事情了吗,乱步先生可能那个时候就有说过吧。”费奥多尔不以为意。
整个侦探社带着暖融融的气氛,无论是配色还是路过时那些侦探社的成员之间流淌着的轻松欢快的氛围都昭示着这一点,武装侦探社是一家阶级感不重的企业。江户川乱步正是这里的核心人物。
这是尼古莱第一次来武装侦探社——先前搜到的情报里面拍摄的照片不算在内,真实看到这里之后,他发现这跟情报搜集到的也没什么区别。在他看来,击破像武装侦探社这样的企业不算太难,如果成员之间的情谊深厚,那么就用这来当做弱点,在感情的驱使下,总会有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费奥多尔从前就是这样做的,尼古莱觉得他现在也同样可以继续这样做。但既然江户川乱步的能力这样被费奥多尔推崇,他决定继续保留这份期待。
没过多久,一个气质纯朴的短发少年敲了门进来,告诉他们江户川乱步回来了,随后带他们过去。
“乱步先生,人我带过来啦!”
江户川乱步坐在办公椅上,单手撑着脸,他的脸颊像他喜欢的年糕小豆汤中的年糕一样变了形,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上去一点也没有非常厉害的侦探的犀利形象,更像是稚气未脱的孩子。
“费佳呀,我们侦探社当然是欢迎你来的,但是还带不安分的家伙来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我会看好尼古莱的,别担心。”费奥多尔笑了笑,语气温和。
“真的吗?”江户川乱步露出怀疑的眼神,“你只会兴致勃勃地跟他一起给我添乱吧,我还不知道你们,上次让我帮你们收尾的事情可还没跟你算账呢。”
“哎呀,我不是也寄了礼物过来吗,乱步先生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江户川乱步哼哼了两声,“上次的粗点心味道不错,再多寄一些,还有最近青森的苹果派到了很好吃的时节了,你让那个家伙寄过来,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们这回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