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6

《垂杏春淌》全本免费阅读

晨鸡报晓,空无一人的城东街道陆陆续续有男工出门,去到自家主子府上工作。熹微春光中,城东画院的大门被人从里打开。

小厮将门栓放下,正打着哈欠,却听门外步履缓慢,随之踏进朱色门槛。

来人一身赪霞暗纹圆领袍,在晨昏中宛如一抹朝日。琼国上下唯有女子方能穿着亮色,偏那人是个男子,小厮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谁。

“君子兰?你今日怎来的这么早?”

棠宋羽面色略有疲惫,听到小厮询问,道了一句“来作未能作完之务”,便携着画匣上到二楼。

二楼光线昏暗,他走到位置上放下画匣,转身将透着浅光的窗牖打开。

窗外天光渐亮,照的屋内明亮了些许。

棠宋羽坐在画案前,望着昨日还未完成的画,手上默默添水研墨,一夜的纷杂思绪好像随着墨色一同融于水中,分不开,理还乱。

唯有忙碌才能将心静下。

画院从三两声鸟啼,到人声熙攘,最后只剩下了和煦春风穿过弄堂发出的轻响。

已过晌午,正值春光,画院中除了个别画师,其余都外出采风去了。

棠宋羽揉着手腕,他刚将长公主的画作色完成,只待颜料晾干,再送去装裱即可。

忙时未察,闲下来便觉得腹中空饥。棠宋羽将手沾水搓洗,拿起挂着的帕子擦拭干净,正整理衣袖时,门外传来小厮声音。

“画师,你在吗?”

棠宋羽淡淡问了一声:“怎么了?”

“有个人让小的将这个给你。”

小厮见他正准备出门,便将东西放在案台边上。

“是谁送来的?”

“没见过,是个女君,她说画师你打开便知道是谁了。”

棠宋羽走回画案,视线落在器皿上。

那是个折枝牡丹样式的月白药盒,巴掌大小,重量刚好。

他打开药盒,一股草药混合着油脂气味扑面而来,闻着略带苦幸,他鼻头紧了紧,正想将盒子盖上,目光却扫见瓷盖内部刻着几个字。

棠画师专用。

刻字歪扭,像是匆忙,“用”字一竖线痕迹浅淡,粗看像是个“月”字。

还真是她。

“她人还在吗?”

“说完人就走了,看起来怪匆忙的。

夜幕降临,玄凝跪在祠堂正昏昏欲睡,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她连忙正襟危坐,口中振振有词,“列祖列宗在上,小女不该冒犯天子,冒犯长公主,我愧对玄家祖训……”

玄遥一进来就看见她正在磕头,不禁笑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白日里几时出庄几时回来我可都清清楚楚,说,你进我药房拿了什么。”

玄凝一不做二不休,跪在地上装死。

玄遥看着她头上落的杏花,鞋履底面粘的尘土,心了道:“我听说,你昨晚在外面遇到了个貌美画师……”

云泥天蜻这两人怎么什么话都和玄遥说,她还能不能有点隐私。

玄凝如鲤鱼打挺,瞬间直起身回头道:“阿媫,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你侽宠已经够多了。”

她这话一出,玄遥嘴角都凝住了。

“你这孩子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看来还是不能心疼你,你就继续在这跪半个月吧。”

玄遥转身就要走,脚下却被人抱住,“撒开。”

“阿媫我错了。”玄凝紧紧搂着她,不肯撒手。

玄遥问:“错哪了?”

她眨着杏眼,装傻道:“阿媫侽宠其实不多的,也就……一二三四五,五个个。”

“错了,是六个。”玄遥掰开她的手,毫不留情道:“继续跪着吧。”

怎么就六个,总不会把她那死去的阿父也算上了吧?

她被罚祠堂闭门思过一整天,自然不知她阿媫白日里又得了一个新宠。

要等玄遥消气放她出门,怕不是要等到杏花落完。

玄凝怕她的小画师把她忘了,得了空子就偷溜出去。

街上的人果然都在议论玄家封爵之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长公主自成人礼后,没有出过门。

玄凝戴着面纱不动声色经过,走到一处偏僻小巷,翻身跃上屋顶,沿着青瓦一路飞步。

画院位于城东边界,背靠山坡,向来清静。棠宋羽捋着思绪,将明黄蘸水晕染而上。

他画的专注,丝毫不察有人正爬上窗户偷望。

直到上完颜色,他捂着脖颈仰头伸长,却听见旁边有人轻佻笑道:“棠画师,需要我给你揉揉脖子吗?”

知道他姓甚,又叫他“棠画师”的,也就只有她了。

他转头看见那人戴着面纱手撑在窗槛上,心中不免疑惑。

她是怎么上来的。

“见棠画师画得专注,不舍打扰——”

玄凝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见他望过来,还空了一只手打招呼,谁知布料光滑,她手肘一滑掉了下去。

见她身子陡然掉落,棠宋羽面色一变,三两步走上前,探头望向窗外。

谁料她的脸又骤然出现在眼前。

玄凝见到他惊讶神色,也是一愣,她脚下踩着玄鸟雕饰借力蹬了上来,不然险些出糗。

她趁机搂着他脖颈,抬腿翻窗。

棠宋羽踉跄后退了几步重重跌坐在地,后背磕在画案边沿上,这才止步。

怀中的女子还很是“好心”,将她手垫在了他身下,这才没有摔疼他。

见她眉头一皱,棠宋羽抬身将她的手取出,那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玄凝只是甩了甩手,道:“习武之人皮糙肉厚,哪里比得上画师娇嫩,棠画师不必为我担心。”

见人无事,棠宋羽敛了神色,想将人推开。

“殿下金枝玉叶,莫要再做出这样的事了。若出了事,卑职承担不起。”

玄凝愣然,连他也知道了,那天景城怕是无人不知了。

“画师说我金枝玉叶,可不知在我心里,画师才是千金之躯,不可损伤半点。”

玄凝还戴着面纱,眼睛弯似杏花,日光斜斜照在她身后,将她的周身勾勒出一道柔和线条。

她分明说着佻薄话语,眉眼中却没有一丝轻浮,望着他的神情格外认真,比那晚在杏花下还要袒露。

棠宋羽心不知所言是真是假,一霎的无声慌乱后,再次垂首。

她却不肯赠他清净,手心抚上他的脸颊,疑惑问道:“伤口怎么还没见好,那个膏药据说见效很快的啊。”

棠宋羽垂了眼色,刚要挣开,她却厉声问道:“你没有涂?”

玄凝盯着他身后,画案之上,牡丹药盒还静静地搁置在宣纸一角上。

她气得扯下面纱,“你把我送你的膏药用来压画纸?”

“没有……本想着得空还给殿下……”

解释是件麻烦的事情,棠宋羽不擅解释,尽管他心中这样想着,但嘴上一句话没说。

玄凝见他不说话,纤长的手臂直接略过他,起身将药盒攥在手中,“棠画师怎么能不用呢?”

他正因为她身体忽然靠近而皱眉,抬头看到她笑着打开药盖,用手指蘸上了乳白色膏体。

“难道是等着我亲自给画师上药?”

“……不必了。”

见他要跑,玄凝直接将人按在画案边上,单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强迫他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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