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后的东宅就安静得跟鬼宅一样,只留走廊的壁灯。
清瘦的身影从房间走出,在对面的小房间门口停留了片刻,又走向那道电子门。
走廊的窗户被推开,晚风将窗帘吹起,把穆以姌吹得一个激灵。她揉了揉眼睛,奇行种一般的爬上楼梯。
被那个梦里的时攸隰惊醒后,她就睡不着了,肚子还有点饿,摸黑到楼下给佣人用的休息间里摸了一个散装小面包来吃。
刚上到二楼,她一眼就看见被走廊尽头,半开的电子门里露出的微光。
她晚上回来的时候门还是关着啊,怎么现在里面还开了灯?
是时攸隰还没睡?
大半夜的跑那全是人偶的房间干什么?
听那些人偶讲睡前故事吗?!
穆以姌从小到大就特别喜欢找死,比如胆小还喜欢半夜看鬼片并且开个杜比音响。
又或者去密室的时候,越是有机关或者npc会出来的地方,她就越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然后成功被npc扑倒的显眼包。
所以这次也不意外。
她明明可以当作没看见,跑回房间继续睡觉,但她偏不。
穆是她的姓,作死是她一辈子的命。
骨子里面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于是穆某人朝着电子门就走过去了,门都没碰,从那半开的缝隙溜进去。
灯是从房间里面那间暗室传来的,她走进去,就看见了穿着睡衣的时攸隰。
男孩背对着她,嘴里还嘟囔着,“谢谢母亲。”
下一秒,男孩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扭过身子,在看见穆以姌的那一刻,沉暗的凤眸亮了起来。
洗过的头发乱糟糟的竖着,时攸隰笑了起来,光影照在他微鼓起来的脸颊,对着穆以姌说道:“姐姐,又被你抓到了呢。”
“……”
深更半夜,一男孩坐在一堆人偶中间自言自语,这场面怎么看都很阴间。
穆以姌紧张的搓了搓手,她塞在袖子里的小面包发出塑料包装袋摩擦的声响,在死寂房间里瞬间被放大无数倍。
“你在干嘛呢?”
穆以姌往前走了几步,打量着时攸隰,他又拿着个什么东西。
“睡不着吗?”她弯腰靠近男孩,闻到他身上被被子闷出的沐浴露香。
时攸隰反应有些迟钝,他整个身子转过来,穆以姌看见他两只手里是空的。
“在看母亲给我的生日礼物。”时攸隰的脸上显现几分欢喜。
“生日礼物?你的生日不是早过了吗?”穆以姌看的时攸隰的信息里,就有他的出生年月,是在八月初。
可今天是8月23号。
时攸隰听到这句话摇了摇头,“我的生日是今天。”
穆以姌又疑惑了,什么玩意,难道真不是亲生的,时攸隰是私生子?
为了不被知道所以改了生日?
但现在重点不在这。
穆以姌左右看了看也没看见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随即她又突然想到,下午时攸隰藏起来的那个遥控。
难道他是半夜来这藏礼物了?
很有可能。
穆以姌又问他,“什么礼物,小少爷给我看看呗。”
时攸隰双手背后,神秘一笑,“不给,是母亲亲手做的。”
“哎咦,看看呗,我不会说的。”穆以姌举手发四。
时攸隰毫不动摇,他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是一个很漂亮的领结。”
“噢……哦?”穆以姌像战斗鸡一样o着个嘴,她凝眉凑近时攸隰的脖子。
只见他拉开的领口下,苍白的肌肤上是众横交错的红痕。
穆以姌小心拉开,确定自己没眼花看错了,她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对上时攸隰的视线。
“小少爷,这是什么?”
时攸隰坐着没动,穆以姌失去耐心,像个老色鬼一样开始上下其手。
领口扒开,衣服掀起来。
从时攸隰的手臂,腰侧,胸口。有旧的浅划痕,还有新的破皮充红的划痕。
穆以姌看着划痕的痕迹,眉头紧皱,她刚刚不是做梦吗。
为什么时攸隰身上真有这些痕迹,穆以姌有些分不清虚实了。
她捏了自己脸一把,没做梦啊。
所以时攸隰身上为什么也会有一模一样的痕迹,难道真的是像梦里那样,被白笙笙弄出来的吗?
白笙笙这个疯批,把自己儿子当偷情对象的替身?!
这是人干出来的事?
难怪时攸隰性格是这个样子,“子承母业”敢情是遗传的啊。
穆以姌迟疑地问道:“是……你母亲弄得吗?”
时攸隰低着头没有回答,但穆以姌已经从他身上阴沉的气息知道了答案。
时攸隰也在看手臂上的疤痕,皮肤隐约又能感觉到针尖划过的刺麻疼痛,这是从他懂事起,对母
爱的认知。
痛。
白笙笙对他的爱,时攸隰只感觉到痛。
穆以姌看着面无表情的男孩,心里一阵发酸,如果梦是真的,那时攸隰是不是也像梦里一样悲痛又孤寂。
穆以姌沉溺在怜爱的情境里无法自拔,嘴角的皮一紧,她回过神,就见时攸隰饶有兴趣的捏着她的脸。
“小少爷你干嘛?”穆以姌拽开他邪恶的手。
“我看姐姐捏我也想捏。”
时攸隰意犹未尽的摩挲手指,似乎在回味。
“可我捏的是我的脸。”
言下之意,你要想捏就捏你自己的。
时攸隰却笑了起来,理所当然道:“可姐姐是我的啊。”
这他喵的什么霸总发言。
穆以姌瞬间收回心里对时攸隰那一丢丢心疼,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悲伤。
穆以姌轻轻拉好他的衣袖,遮住那些疤痕,语气轻松,“小少爷下次别再受伤了,我又不是医生,老给你擦药我也很累的。”
她记仇地揉散时攸隰的头发,挑眉笑道:“身上这么多疤,容易吓到小姑娘,小少爷以后就找不到老婆了。”
时攸隰像是听到什么稀奇话,好奇的问:“姐姐怎么知道?”
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暗下来,“姐姐还看过别人的?”
穆以姌作为一个珠宝设计和服装设计双修的高材生,当然看过。
白的黄的黑的,翘的肉的,各种各样。
她不仅看过,她还摸过呢。
但看看时攸隰现在笑里藏刀的样子,一副她要是敢说“是”,他马上就能掏出 40 米大刀砍她。
所以……
“怎么会,没有,从来没看过。”
时攸隰听她信誓旦旦的语气,心里冷笑,看来是阅男无数了。
都是谁?
那些人被姐姐看过摸过的地方都该割下来,剁碎了。
那些人身上没有这些疤,所以姐姐嫌他丑,觉得可怕吗…
穆以姌还在满嘴跑火车,“小少爷这么好看,要是因为这个耽误终身大事,就太不值当了。”
开玩笑,就凭他时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找不到。
穆以姌自己都觉得扯。
但时攸隰好像听进去了,他拉起袖子凑近她,“那姐姐觉得丑吗,可怕吗。”
穆以姌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时攸隰点了点头笑了,“觉得可怕也没用。”
“……”
那你问个屁呢。
时攸隰理了理衣服就要走,穆以姌这才看见他连鞋都没穿。
“等一下等一下。”
穆以姌把他拉住,她看了一眼墙上的复古挂钟,离12 点还有十分钟。
她从旁边桌子上的装饰烛台拔了一根下来,又把自己打算当夜宵的小面包从袖子里掏出来。
她记得那堆“全家福”的男人偶身上是有打火机的,穆以姌伸进人偶的西装口袋,摸出一个漆器打火机。
把蜡烛插在蛋糕上,因为蜡烛大大,小面包承受着不该承受的重量,穆以姌只能半扶着。
“你要给我过生日?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时攸隰看她在那瞎忙活,觉得这个行为毫无意义。
“怎么过了,还有几分钟,今天许的愿还能实现。”
时攸隰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蜡烛,“有意义吗。”
他的出生本来就是带着利用的,是白笙笙的附属品,程莫的替代品。
是父亲禁锢母亲的手段之一。
对时攸隰自己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有的。”
穆以姌从人偶的假发上薅了几根下来,蜡烛没有烛芯,就用假发丝点燃。
“对我来说有意义。”
给小老板过生日,能升职加薪的意义!
“叮。”的一声,火星扑闪,假发被点燃,火光照亮的两个人的脸。
时攸隰眼前是少女激动的神情,看了看那个被蜡烛快戳穿的面包,鼻尖是一股垃圾场焚烧的味道。
这个生日胜过过往的每一次,前所未有的 low, 他感觉自己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
火星燃烧殆尽的时候,时攸隰轻轻一吹。
黑暗里,少女的眼睛像黑夜里的路灯,引人只想待在她的光圈下,再不入黑暗。
生日的愿望都会实现吗……
那他希望,眼前这个少女说的是真的。
时攸隰的人生是有意义的,从今天开始。
假发被点燃后,除了冒出比洁厕灵更清新的味道之外,还冒烟。
穆以姌和时攸隰在烟雾缭绕的火星周围,她一瞬间以为自己意外闯入了修仙世界呢。
尤其时攸隰这货跟入定一般,动也不动,终于在火星要灭了,穆以姌都准备替时攸隰吹蜡烛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
“呼”了一下。
房间短暂陷入黑暗,穆以姌把遥控点开,房间瞬亮。
时攸隰坐这半天,耐心耗尽,他拉着穆以姌就要走。
“来来,礼物,小少爷,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时攸隰眉头皱起,他看着穆以姌手上拎着的那双荧光粉,带着小花图案的女式拖鞋。
时攸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