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死去的娘来找她了
四丫蹲在地上,瞅着锦鸡尾巴上的七彩翎羽,一脸欣喜,“哥,自从前些年不让进山打猎,我都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野鸡了。”
“真是想不到,早上咱还为了一把野菜东奔西跑,中午就能吃上肉了。”
“不得不说,风云变幻,世事如棋呀!”
这丫头,又拽上了。
李玉珠一听她捏着嗓子,文绉绉的说话,就头疼。禁不住瞪了她一眼,“有啥想不到的?”
“你哥凭本事挣来的东西还少吗?”
“你以为跟你似的,整天就会做白日梦。”
四丫挨骂习惯了,哼了一声,仰着小脸儿,根本不往心里去。
王承舟笑着摇了摇头。
说实在话,杨二龙生活艰苦,娘儿俩相依为命,自己真的不想要他的东西。
奈何,架不住他心眼儿实诚。
若是不要,恐怕他心里头会非常不安,怀疑自己不是诚心实意的给他娘治病。
而且,别人都送上门了,要是拒绝,跟直接拿巴掌抽人家的脸差不多。
那个年月,农村人朴实的很。
村儿里谁家要是有个困难,请别人帮忙,忙完之后,最多留下来吃顿饭。
若是收了人家的报酬,那可是丢大脸的事情。
用乡下话说,简直丑死了!
现在,情形却截然相反了。
请人帮忙打个农药,都是按照每桶水收费的。
一分一毛都不能少。
很难说是时代进步,还是世风日下。
家里可是没有冰箱那种玩意儿。
天气转暖,若是不及时收拾一下,死野鸡放到晚上,估计就要变味儿了。
王红河饭都顾不上吃了,当即烧水褪毛。
处理完之后,用盐腌上,可以留到晚上吃。
四丫傻乎乎的端着饭碗,蹲在旁边看,也不嫌腥气。
王承舟没好气儿的瞪了她一眼。
野鸡翎羽在太阳下反射着炫丽的彩光,瞅得王承舟心中一动。
当即道:
“四丫,别吃了。”
“快把羽毛收集起来,可以做好几个漂亮的鸡毛毽子。”
“看书看累了,踢一踢,对身体好。”
王爱朵一听有玩儿的,立刻瞪大了眼睛,撂下饭碗就去忙活了。
见她如此大的玩性,王红河和李玉珠又是好笑,又是摇头。
别看十六七岁了,俨然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想起当初要把她嫁人,莫名的就是一阵心酸。
还好,让仨儿给拦住了。
一家人正说话。
忽然,隔壁邻居郭淑梅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脸上变颜变色,瞅见王红河杀鸡,都没怎么在意,而是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婶儿,出事儿了!”
其实,她的年纪跟李玉珠差不多。
只是,辈分儿比较低,跟王承舟和王爱朵是一辈的。
“咋了?”
李玉珠喝了口粥,没当回事儿。
郭淑梅岁数不小,总爱打听个新闻,是村儿里情报站举足轻重的人物。
老是一惊一乍的。
“婶儿,伱先别喝了。”
郭淑梅见她一脸敷衍,当时就急了,走过去蹲在她身旁,神秘兮兮道:
“真的出大事儿了!”
“王彩云你知道吧?咱们村长家的那个大闺女。”
“前几年,她不是跟着人家外头的野男人跑了嘛,这两天,从南方回来了!”
李玉珠愣住了,皱着眉头,“是那妮子呀,我知道。”
“跟俺家老二一样的倔强货,看上了下乡的男知青,非得嫁到南方去。”
“她回来了不是挺好的嘛。嫁的再远,也不能舍了娘家人儿吧?”
“不是!”
郭淑梅一拍大腿,伸着脖子,低声道:“她中邪了!”
“啥?!”
李玉珠一下子站了起来,“淑梅,你别胡说。”
“人家好好的回家省亲,咋会中邪?”
“你这是又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郭淑梅彻底憋不住了,跟着站了起来,扯着嗓门儿道:
“真的!”
“婶子,不光是我知道,现在整个村东头都乱套了。”
“说是王彩云上午去老坟地里头给她娘烧纸,中午回去就被鬼上身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说话都是老太太的声音。”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王红河提着刀,鸡也不杀了,瞪着眼睛望了过来。
四丫也顾不上做毽子了,探着小脑袋,心里头怕得不行,可就是忍不住想听。
倒是王承舟,眉头紧锁。
上午在老坟地,他可是刚见过小辣椒。那个时候,她的情绪虽然很不稳定,但是,心智正常的很呀。
毕竟是给自己去世的老娘烧纸钱,要是不声不响的,那才是大笑子呢!
咋一会儿的功夫,就这样了?
“说话都是老太太的声音?”
李玉珠脸色都变了,仿佛想到了什么,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不会,不会是她娘吧?”
“婶儿,你也这样想?”
一时间,郭淑梅仿佛找到了知己,兴奋道:
“村儿里人都是这样说的。”
“当初,她娘就是活生生被她气死的。人家说,临终的时候,老邹奶奶看不到自己闺女在身旁,眼睛都没闭上。”
“你说说,王彩云这当闺女的,心可是够狠的。”
“现在,自己娘死了,又巴巴的跑回来,不是寻着惹事儿的吗?”
四丫听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可还是压制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凑过来道:
“淑梅嫂,听你的话意思,小辣椒死去的老娘不肯放过她,上了她的身?”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可是,咋说也是亲娘儿俩呀,老太太变成了鬼,咋还会祸害自己闺女呢?”
李玉珠哼了一声,瞪着她,“亲娘儿俩咋了?”
“谁让当闺女的不听话,把自己老娘活活气死!”
“你要是学人家不孝顺,老娘我死了一样不会放过你。”
四丫撇了下嘴,弯起眉眼,笑眯眯的抱住她的胳膊,“娘,我才不会气死你呢!”
“顶多把你气个半死。”
“这样,你就变不成鬼来教训我啦!”
“我打死你个龟孙儿!”
李玉珠勃然大怒,举着筷子就去敲她的头。
四丫撒丫子就跑,绕着王承舟不停地走位,躲避着亲娘的攻击。
院子里哄堂大笑。
王承舟被这个调皮丫头弄得一脸无语。
一把揪住她的耳朵,让她老实一会儿。
而后,正色道:
“淑梅嫂,你出去可不要乱说。”
“小辣椒之所以从南方回来,是因为自己男人死了,婆家那边儿不待见她,她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什么鬼上身,那都是迷信。”
“她年纪轻轻的,二十多岁,先是死了娘亲,又死了男人,生活遭受剧变,心境受到冲击,一时间,精神错乱是可以理解的。”
郭淑梅一听,撇着嘴,斜了他一眼,“承舟,你们不愧都是当卫生员的,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人家王建国也是这样说的。”
“可是,话谁不会说,能治住才是本事呀。”
“建国那小子,瞅着自己亲姐姐神神叨叨的,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说是精神病,可根本就没法子治!”
一家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王红河和李玉珠欲言又止,心里头半信半疑。
很想相信自己儿子,可是,乡下确实出过不少邪乎的事情。
要真是精神病,那王彩云说话的腔调,咋会变成老太太的声儿呢?
郭淑梅一下子得意起来了,仰着脸道:
“要说不是鬼上身,谁信呐!”
“村长一家,都快乱套了。整个村东头儿,都是人心惶惶的,小孩子都不让出门玩儿了。”
“我看,要是不请个高人到家里驱邪,王铁林这一家子,是没个好儿了。”
王承舟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其实,郭淑梅说的没错。
乡下封建思想比较严重,出个这样的病人,肯定会闹的不得安宁。
王铁林又是村长,影响就更大了。
郭淑梅还来劲了,见他一言不发,晃着下巴道:
“承舟,那王建国可比你嘴硬多了。谁要是敢当着他的面儿说他姐姐是鬼上身,那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恨不得把别人痛打一顿。”
“可他自己又没本事治,说是要请县医院的高明大夫来,让别人给自己姐姐看看。这会儿,估计都快到县城了。”
“承舟,咱村儿里的年轻人中间,就数你俩最冒尖儿,咋样,你有本事治不?”
王承舟一愣,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烂好人,只是很多时候,并不怎么把村儿里的愚夫蠢妇放在眼里。
可王建国不一样。
此人是有学问的,懂得很多事理。
却一门心思使坏,而且,是蔫儿坏那种。
十分惹人生厌。
还有那个王志国,处处针对自己。
只是最近这些日子,自己不怎么去上工了,俩人不照面,他想使坏都没有机会。
但是,并不妨碍他对王铁林一家的观感。
若只是王彩云自己,给她医治又有何妨?
虽然两人小时候是冤家,可现在想起了,除了觉得幼稚好笑,并没有什么恨意。
王承舟前世就喜欢看书,确实涉猎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病症。
甚至,还专门学了传说中的“鬼门十三针”。
小的时候,别人都是唱儿歌,只有他,天天学念咒。
咒曰:
手提金鞭倒骑牛,唱得黄河水倒流,一口吸尽川江水,运动人身血脉流。
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其实,随着年龄增长,他对这玩意儿是越来越不相信了。
不过,并不妨碍他对十三鬼穴的运用。
其中,很多穴位都是急救和醒神的要穴,即便没有鬼神之说,对于精神错乱的病人,也能起作用。
当然,对于这样的症状,药物更加见效一点儿。
就比如昨日从伏牛山里得来的赤箭。
《神农本草经》中说它主杀鬼精之物,意思就是有驱邪的作用。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排在上品第一位的丹砂,也就是朱砂。
书中说它能杀精魅邪恶鬼,可是定心安神的要药。
朱砂者,诛杀也。
王承舟性子流荡,可是很喜欢志异怪谈。
其它的医术只能算得中上之资,这方面,那可是天纵奇才。
只是,他心里清楚自己医治的究竟是恶鬼还是疾病,不想靠着噱头,博人眼球罢了。
见他愣神儿,郭淑梅以为他被自己问住了。
当即,咧着嘴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毛头小伙子,自以为认识几个大字,就科学的不得了了?这迷信,那迷信的。”
“真要是迷信,你们倒是把本事使出来,给人家治好呀。”
“自己治不了,还不让人家说,真是奇了怪了。”
这个老嫂子,嘴上是真不饶人。
不过,一家人都知道她的性子,就是爱说,根本没往心里去。
王承舟也不想跟她逞口舌之利,翻了个白眼儿,懒得搭理她。
蹲在地上,哧溜哧溜喝起了地木耳粥。
郭淑梅说了一阵儿,依旧消弭不了心中分享的欲望,饭都不做了,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巴巴的给人家散播消息去了。
李玉珠和四丫吃过午饭,继续招呼着于华去挖野菜。
倒是徐小芷,说什么都不去了。
虽然被王承舟扎了几针,又用蓝实草汁水涂抹了一下,早就不疼不痒了。
但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个城里头来的嫩丫头,可真是不敢再去荒草芜棵里钻了。
转着眼珠子,不知道又起了什么点子。
反正,以她的心智,肯定不会被饿死。
因为中午杨二龙的事情,下午的时候,王承舟并没有去后山。
而是找到了陈卫红。
这小子正好因为小辣椒的事情,从水西村跑了过来。
毕竟,怎么说他也是个卫生员。
一众没见过世面的村里人,有个医生在场,心里终归会踏实些。
只是,这小子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可唯物主义思想却很不坚定。
王承舟找到他的时候,丫的吓得脸都白了。
哆哆嗦嗦的蹲在门口抽烟。
瞅见他,好像见到救星似的,连忙站起,迎了上来,“王承舟,娘的,真邪乎!”
一见面,就是这句话。
“你说说,一个大闺女,声音咋就能沧桑成那样?”
“而且,披头散发的,肢体都能不正常的扭曲,可真没有一丁点儿活人的气息。”
“不怕你笑话,刚才,我进去瞅了一眼,差点儿就被吓秃噜地上了。”
陈卫红估计是憋得够呛,瞧见个值得倾述的人儿,说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