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支书话音刚落,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不少人脸色古怪,在人群中探头探脑,找寻着王承舟和王建国。
整个王家生产大队,三个自然村,四百来户,数千口人。
卫生员却只有陈卫红一个。
所以,很早之前,大队委员会就意识到了问题,想让组织上再派两个医疗工作者来。
但是,一直没有下文。
一来,乡村生活太过艰苦,人家有正规编制的医疗工作者怎么可能放着安逸的生活不过,来穷山沟里吃糠咽菜?
当然,拧种除外。
二来,人才实在是太少。那段浩荡的岁月,高考中断,大学停课,一个读过中专,从卫校出来的,就属于了不得的人才了。
鉴于这种情况,大队便决定自己培养人才,推荐优秀社员去县里进修。
至于所谓的优秀社员,就是村长王铁林的大儿子,王建国了。
如果,一切照常发展,从县医院学习回来的王建国,肯定就是新任的村卫生员了。
奈何,中间出了岔子,一直让人瞧不起的惫懒小伙儿王承舟,突然间觉醒了,干了好几件大事,人望一时无两。
搞得领导班子措手不及。
若是强行安排王建国,必定会引起不少人的闲言碎语,不利于组织上的威望。
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出。
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王建国会对王承舟,莫名抱有敌意了。
抢了人家饭碗,人家能不恼你吗?
咳咳!
大队支书白侯平清了一下嗓子,顺便提醒大家安静,背着一只手,一脸和蔼,“咱们王家村可是个好地方,出能人!”
“想必最近的事情大家都有所了解,王承舟同志自学成才,依靠一手针灸,救治了好几个病患,了不起呀。”
“碰巧的是,年轻一辈儿里,王建国同志也不同凡响。不但根正苗红,还学了一肚子的文化知识,这两天刚好从县医院进修回来。”
这完全是把两个人拉到台前做对比了,看起来似乎不偏不倚。
下面,一下子就热闹了。
王承舟过人的表现确实在村里收获了不少的拥趸。
比如,那几个之前总是拿话调侃他的小媳妇儿,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下子对他支持起来。
甚至红着脸跟人争辩着,给他拉票。
无它,实在是那手治疗马媒婆的针灸术太过惊人,对爱美的女性造成了很大的心里冲击。
谁都保不齐自己有中风,口眼歪斜的一天。
都指望着王承舟能拯救自己呢。
不过,王建国的支持者也不少。
他老子王铁林当了十多年的村长,有着自己的班底,底蕴可不是穷哈哈的王红河一家能比的。
再加上这小子平日里能说会道,简直就是王志国的升级版,一看就不是个窝囊的人。
往长远了考虑,很多人都不太愿意得罪他们。
“看大家讨论得这么热烈,今天这大会,开得有必要吧?”
白侯平哈哈一笑,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缓缓吸了一口,叹道:
“有时候啊,这人才多了也不是好事。不用谁,都是浪费才华,咱心里面亏得慌啊!”
“你说说,这要是把两人匀一个给水西村,或者杨高村,该多好哩。两个人才,全挤到咱们王家村了。”
“烦恼啊,烦恼。”
众人一下子笑了起来,心里隐隐泛起了自豪。
能当上大队支书的,都不是一般人儿。
这话说得,不但问题提出来了,还让人心里头听着舒坦。
“这样吧!”
白侯平一拍大腿,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咱们还是按照老传统,王家村的老少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投票表决!”
“让王建国和王承舟轮流来到台前,各位社员支持谁,就举手;要是看谁不顺眼,咱就老实坐着,可好?”
“今儿个,咱们啥虚的都不讲,就一句话,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简单、干脆。
从众人的反应上来看,这个提议得到了很大的拥护。
“好!”
白侯平不再絮叨,直接冲下面招了招手,“王建国同志,快上来!”
王建国笑容满面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台前,还冲下面鞠了个躬,“我是咱王家生产大队的社员,王建国。”
“前段日子,在大队委员会的推荐下,我到县医院进修,学习到了很多的医疗知识。明白了现代医学是在科学的影响下,诞生的一门伟大的学科。它有着标准的流程,有着数理化的支撑,有着国外先进的实践经验,跟那些招摇撞骗的蒙人把戏截然不同。”
“在这里,我要感谢各位领导的赏识,也要感谢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大家如果选了我,我一定会尽心竭力,为伟大的乡村卫生事业,做出自己的一份儿贡献!”
下面一阵儿鼓掌叫好。
虽然很多人听不太懂,但是,听起来很高级就对了。
起码那份儿热情和感染力,绝对不是一般的乡下小伙子能够表现得出来的。
换做一般人跟王建国做对手。
一个字,寄!
那份儿看起来就伟大的情操,即便是王承舟,一时间也分辨不出真假。
“建国,你小子,行!”
村支书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伸出一个大拇哥。
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亲昵,让很多人心里一突。
王承舟淡淡地笑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下面,请各位社员为王建国同志投票!”
笑容隐去,白侯平的脸色陡然变得严肃,大声喊了一句。
台下的众人互相看了看,不少人把手举了起来。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全是胳膊。
见状,王建国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几个村干部分散开,一丝不苟地数着。
确认没有人再举手之后,合计了一下,宣布了最终的数字:188票!
一片喧哗。
这票数可是很惊人的。
王家村总共不到一百户,每户按四人计算,才四百不到的人口,再减去未成年的儿童,早就过一半了。
形势不容乐观。
王爱朵坐在人群中,伸着脑袋,小脸儿紧绷。
不停地掰着自己的小手儿,演算着形式的优劣,禁不住为自己二哥担心起来。
王红河蹲在一旁,手里下意识地抓起一根柴火棍儿,听到数字的时候。
咔吧一声,捏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