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记忆倏忽而过,细细想来,竟然没什么能够粉饰之后再拿来说道的。
容汀也只好叹了口气,轻声道:“倒不是本宫不想,实在是没什么可透露的,左不过一个友人口中的故事罢了。”
众美人相互看了几眼,她们并不相信长公主口中那足以让她害了心病,甚至病重到差点死了的难题,居然真就只是个轻飘飘的故事。
里头肯定有什么艰深的隐喻!
谢虞瞥了下首一眼,轻易看穿了众人的心思,暗中翻了个白眼,干脆心直口快道:“既然只是个故事,那殿下还是直说吧,您讲这个故事只是想知道小乙的心思,还是有什么别的诉求?”
容汀微微一笑,语气暧昧道:“知我者,小虞虞也。”
谢虞咬咬牙,才忍住没上手拧她。
“不过若要完成我的诉求,小乙的心思的确重要。”容汀绕了一束头发在指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竟衬得那张脸艳若云霞,顾盼神飞。
没错,阿萦的心思必然是最为重要的,她一定是心甘情愿,也是理所当然地爱着自己。
“但本宫只是想知道,你们说,若是小甲回到了十年前,她该如何做,才能让小乙再次爱上她呢?”
寂静……
下首瞠目结舌的妃嫔们没有想到,这不光是个爱情故事,竟然还是个玄幻故事。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容汀眨眨眼睛,满眼真切的求索。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毕竟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前世的阿萦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这一世……可怎么勾搭阿萦才好呢?
总不能照着前世,把阿萦再在冷宫扔上十年吧?
一群美人面面相觑一会儿,最终还是富怡贵人俏生生地举起手打算打破僵局,然而她刚开口,声音都还没出呢,只听哐啷一声,茶盏落地,惊得众人差点跳起来。
众人看过去,只见淑贵人着急忙慌地用手帕擦着自己的裙摆。
被打断了回话的富怡贵人眨眨眼睛,一派天真地问道:“贵人娘娘是被富怡的句话吓到了吗?哎呀,可是富怡还没开口呢!”
她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心想淑贵人真是跟她冤家路窄。
容汀招来下人要带淑贵人去换衣服,声音关切:“婉言你没事吧?有烫到吗?”
“我……”淑贵人有几分狼狈,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胡思乱想,只好委屈地抿抿嘴唇,“没事,茶水是温的。我只是听殿下说话入了神,不小心碰了杯子。”
富怡贵人眨眨眼睛,没再说话。
淑贵人怔然看了容汀一会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起身,红着眼眶轻轻福了一礼,低声道:“殿下,臣妾现在实在狼狈,还是……还是先告退了。扫了大家的兴致……”
容汀若有所思地眯眯眼睛,目光在淑贵人身上轻轻一扫,又轻轻笑了。
“没事,这顿晚膳吃了太久,夜也深了,大家差不多该回去休息,这才是养生之道。可别跟本宫似的,病完了才发现生命诚可贵,可不敢再熬夜了”
容汀随口打趣自己,又温声道:“对了,方才本宫的疑惑,还麻烦大家回去抽空想想,也不用太花心思,权当个乐子就好。”
屋外仍是细雨绵绵,不见月光。
各宫大宫女撑伞护着自家娘娘,大家并不急着走,在路上说起了宴席上长公主讲的故事,调笑着猜测其中深意。
淑贵人往日喜欢热闹,虽然话不算多,但总会聚在人中,但今日却一句话也没说,匆匆离开。
富怡贵人站在檐下,捏着块糕点小口抿着,眼带笑意远远看着淑贵人仿佛落荒而逃似的背影,喃喃嘀咕了一句:“有意思。”
她招手让自己宫女附耳,轻声下了个吩咐:“去查查,她这些日子都去过哪里。尤其是……除了乾宁宫之外的地方。”
宫女点头称是,富怡贵人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笑眯眯地凑进了正准备告别的人群。
长公主寝殿内,容汀松了发髻,和独自留下的谢虞对坐着。
烛火噼啪一声响,暗淡了些许。谢虞移开目光,拿了剪子去剪过长的烛芯。
咔嚓一声,一截焦黑的残渣落于桌面,再轻轻拨弄一下,烛光再次明亮起来。
许久之后,谢虞终于开口:“殿下,我没听错吧?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小虞虞,小美人儿,年纪轻轻就耳背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容汀懒懒地撑着头,随口调笑,心思似乎已经飘到了别处,某个偏僻阴湿,鲜有人至的地方。
“阿容!”谢虞的声音重了几分,“那不是什么玩笑话。”
“当然不是,虽然我比你更希望那是玩笑。”容汀低笑着摇摇头,一簇烛火在她淡色的眼瞳中跳动着,让人联想到某种妖异的存在。
容汀的声音仍带着笑,甚至带着缱绻,仿佛她吐露出口的是某种温柔而隐秘的表白。
“阿虞,我所说的,定然是我已经确定了的。”容汀笑意温柔,目光澄澈一片,“这中洲皇宫中,或者说,就在我们刚才的宴席上,包括你在内的,后宫十二名妃嫔中……”
她顿了顿,轻轻伸出手,指尖落在谢虞明灭不定的面孔上,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微微陷入皮肤,再慢慢下划,最终擦过唇角捏住了她的下巴。
容汀轻声道:“有一个南陵的奸细……或者说,叛徒。”
一道惊雷闪过,将屋内照得刷白。
雨势似乎变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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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寥宫中,那朵蘑菇终于回了殿内,虽然打着伞,但一身衣服也已经湿透了。
顾怀萦拧着湿漉漉的头发,随手点燃烛火,却突然愣住了。
蜡烛上方,木质的承柱被烛烟一燎,显出一串文字来。雷光乍现,将那一串文字照得清晰可见。
是南陵的文字,而非她这几日学的中洲文。
那是很短的一句话。
“册封之日,东风已至。”
顾怀萦四下看了一眼,竹茵已经不见踪影,不知是回去了,还是去了哪里。
毕竟竹茵现在算不上是她的宫女,她也没有管束的资格。
再看向那串文字时,字符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顾怀萦伸手,在承柱上轻轻摸了摸,指尖有些微粉灰的质感。
她轻轻合了合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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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一明一灭,照亮了容汀和谢虞的脸,紧张的气氛下,时间似乎被拉成了无限长的一条,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漫长,或许一瞬。
容汀突然笑了一声,松开手。
“小虞虞被我吓到了?你当然不会是奸细,我们一同长大,我连你小时候尿过几次裤子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怀疑你呢?”容汀悠哉游哉地倒了杯茶,推到谢虞面前。
谢虞面无表情地将面前茶水一口闷了,翻了个白眼,嘘声道:“要找奸细有什么难的,乾宁宫那位太后娘娘,或者思寥宫那位天圣女,二选一或者两个都是罢了。”
容汀摆摆手:“不是她们,太后太蠢,只是个顶在前头的靶子,至于天圣女……”
她摸摸下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跟耍无赖似的直接说道:“我确定过了,不是她。”
谢虞盯着容汀,皱起眉头:“你这么确定……阿容,你见过那位天圣女了?你疯了?那可是南陵来的人,鬼知道她手里有什么魑魅魍魉的手段,你这么护着她,不会是已经中了她的蛊了吧?”
“那儿这么神神叨叨的,我可不信神佛……”容汀说到这儿,突然想起自己这场比魑魅魍魉更加神神叨叨的重生,后半句话的气势顿时弱了一半。
她注意到,不想跟谢虞掰扯这个,干脆掐了话题。
“先不说这个,阿虞,其实今天留下你,是想跟你商量件别的事。”
谢虞:“……”有点气。
谢虞:“殿下请说,只要是殿下的吩咐,臣妾身为人臣无有不从。”
“还有小脾气了。”长公主无奈地摇摇头,“是关于……天圣女册封的。”
谢虞点头:“如果臣妾没记错,天圣女身为献降和亲之人,按照中洲礼制,应封为妃位。”
“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容汀想起今日午膳时太后的话,神色微微沉了下来。
——和亲纳降,结两国共好之人,应当册封为妃位,此为旧例。
——更何况天圣女为长公主祈福有功,哀家心中感激,此番册封典礼更是要大办才好。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不愿意她好过罢了。
容汀:“阿虞说得没错,只是现在皇兄后宫中还未有封妃之人。”
话说到此处,谢虞似乎明白了容汀的意思:“所以殿下是担心,天圣女届时在后宫万人之上,无人能压过她的地位?”
容汀:……
倒也不是。
她主要是担心她家没什么心眼子的阿萦因为这个妃位和天圣女的身份,如太后期望那般成了后宫的活靶子。
不过这话暂且不能与谢虞说,容汀也就顺着谢虞的话说下去。
“的确如此,本宫就是如此担心的。”
谢虞:“所以你是想……”
“阿虞,你在宫中也已经好几年了,容色端丽性情上佳,简直是天下之完人,令我心折敬佩。”长公主握住岚嫔的手,一双眼睛笑意盈盈,仿佛含着一汪清酒,无情也动人,“所以,你……愿不愿意封妃?”
岚嫔被那目光一晃,差点直接点头答应。但好在她和长公主私交太久,还有点抵抗力,勉强抽回自己的手,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疑惑道:“可是殿下,您身为长公主,还能管皇帝进封谁为妃吗?就算是亲兄长也管不到他娶谁当媳妇吧?”
容汀:……果然,角色太多偶尔会混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