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门慢慢打开了,王大贵眼睛湿润了,红着眼睛让我起来说,还是没让我进去。
我自觉的后退几步。
王大贵严肃看着我说:“你小子,比你爸爸强多了,可惜了,怎么会是个尸生子,我是个党员,本不信邪,可你的出生……。”
他打住话题。
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挥挥手又说:“你先回去看着你爸,等会我和村民们就过去,这样吧,你先别着急卖房子,我和大伙凑点钱,先让你爸入土为安再说,听你所说,你爸是横死的,不能回家了,就地埋了吧,唉!真是作孽啊!”
说完,进屋里去了。
我千恩万谢的,跪在地上磕头谢了他,赶紧回到奶奶坟墓前。
等了好久,天都快黑了,我的眼泪都快流干了,身子瘫软无力,望眼欲穿的盼望着来人,看着我爸惨死的样子,我决定,我爸安葬后,我就血洗黄皮子老巢,见一个,杀一个。
我正恨恨想着,忽然听到人声沸腾,遁声望去,王大贵带着一群人过来了,有抬棺材的,有扛镐头,拿铁锨的。
我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热流,头一次被感动到了。
来到跟前,人们依然隔应我,忽然停下来,小声议论纷纷的。
王大贵回头一看,炸毛了,骂起来了:“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心扯犊子,不管怎样,他是咱们村里人,赶紧干活吧。“
“本来就是嘛,他是从尸体爬出来的,也就是鬼生的孩子,身上煞气重,把家里人都克死了。”
“听说黄皮子就是他招来的,也难怪,那梁满仓根本就不是他亲爹,跟他不亲,可怜那母子俩白疼这个尸生子了,还搭上性命,真是不值啊!”
“那接下来,我们会不会被这个灾星带来厄运和灾难!应该把他赶出村子。”
人们群情激昂的议论纷纷,声音虽小,可我还是听到了,刚涌上来的那股热,瞬间,凉透心。
我这才知道,我是个从尸体爬出来的孩子,以前人们说我,我也听到过,可奶奶和我爸特别爱我,宠我,让我别信。
而现在,我信了,因为奶奶和我爸隐瞒了我。我就是个活尸生下来的孩子。亲生父亲是谁,我一点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有奶奶和我爸给我的爱,已经足够了。
人们虽然小声发牢骚,可不敢违抗命令,把棺材放在地上,有的人去挖坑,有的过来抬我爸。
有人拿出寿衣,准备给我爸穿上,我很是感谢王大贵,他想的真周到。
人们看到我爸死的很惨,样子吓人,都吓得脸色难看,后退几步。
只有那个棺材铺的伙计胆子很大,熟练的给我爸穿寿衣,好在身子还没硬,衣服穿上了。
那个人看到我爸眼睛没闭上,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大张着嘴,死态狰狞可怕,就去合上了。
可刚松开手,他又睁开眼睛了,一连合了好几次,这个伙计也害怕了,脸色苍白。
他来到王大贵跟前说:“这梁满仓好像有什么遗愿,一直不合眼,还张着嘴,干我们这一行的都知道,人要是死了,死不瞑目,或者张着嘴,肯定有遗愿。
王大贵问我,知道我爸有啥愿望吗?
我懵懵的摇摇头,我爸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愿望啊!
那个伙计急的团团转,说什么要是不合眼,不闭上嘴,二七会回来作祟的。
他想了想,掏出一块钱硬币擦了擦,放进我爸嘴里,让我去试试,给我爸合上眼睛,我合了几次,他眼睛依然睁着。
他活着,人们都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就是小孩子都不怕他,敢拿石头打他。可如今,他死了,人们都很惧怕他,一个个脸色难看,小声议论着,但不敢骂我爸了。
这个时候,王大贵急了,对着我爸骂道:“你这个梁满仓,活着是个窝囊废,死了,死了,倒吓唬人了,我告诉你,你赶紧听话闭眼,要不然,没人管你了,暴尸野外,让狼吃了你吧,到时候,你连个全尸都没有。”
骂完,用他满是烟味,长满老茧的老手去抹眼睛,我爸眼睛合上了。
我们都惊住了,王大贵很得意,让大家把我爸抬进棺材里去,让四个人抬起棺材。
四个人都是高大健壮的汉子,我爸是个柔弱的人,棺材也是个廉价薄棺材板,可他们硬是抬不起来,一个个吭哧瘪肚的,把吃奶的劲头都使出来了,满脸大汗,棺材纹丝不动。
“嗨!这还真他妈邪门了,你这是在世受的委屈太多,死了开始作上了,都说人活着时戾气深重,死了就会怨气冲天,就会变成戾鬼作祟,我还真不信邪。”
王大贵铁青着脸,紧皱眉头,气急败坏的说。摆摆手,又增加了两个人,依然抬不起来。
“他这真是怒了,您消消气,可不能再骂了。”棺材铺伙计有点胆怯了,劝告王大贵,让我跪下来磕头求求我爸。
这个时候,我比谁都着急,我好不容易求王大贵把人找来帮忙,他可到
好,还作上了,我咚咚咚磕响头……一边磕头,一边按照棺材铺伙计教的说:“爸,求求您老了,赶紧上路吧,您再不走,我可咋办?”我又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的,泪如雨下。
人们冷漠看着,鸦雀无声了。
那个伙计让我起来,让大家重新抬棺材,没想到,这次抬起来了。好在墓坑就在奶奶旁边不远处,只有十来米远。把他安葬了,人们都走了。
王大贵最后走的,他声如洪钟道:“娃娃,别哭了,天黑了回家吧,唉!都是命啊!”
我止住哭声,擦擦眼泪,问他一共花了多少钱,我又求他帮我打听一下,我把房子卖了还钱。
王大贵沉默片刻,掏出一颗烟点着,狠狠抽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他把烟掐了,叹口气说:“好吧,只不过,你年纪轻轻的,卖了房子,住哪?”
他的话,让我一愣,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当时,只想着没钱安葬我爸,只能卖房子了,我硬着头皮说:“我会有办法的,我替我爸谢谢您了!”我又给他磕了几个头。
王大贵叹息着离去了。
我默默望着他的背影,想着自己以后没有父亲了,又哭个够,踉跄着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身子打晃,浑身无力,瘫坐地上,感觉自己特别的累,呆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起以前一家人在一起美好的生活,泪水成河。
想着我爸虽然是人们眼中的窝囊废,可他是爱我的,而我却总是不尊重他,总是顶撞他,悔恨交加,愧疚不安,越想越难过,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忽然听到声音,我被惊醒,听到声音是厨房发出来的,我蹑手蹑脚,屏气凝息的来到厨房一看,吓得毛发倒竖,浑身哆嗦。
厨房里的碗,盘子自己飞起来,继而掉在地上哗啦哗啦摔的稀碎,我正看的入神,菜墩上那把菜刀忽然飞起来,直奔我来……我吓得极快躲过去,菜刀砍在门上一寸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