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干什么?”
云昱踏入皓月潭,惊扰了从水底浮上水面的锦鲤,玄璃正背对着他不知作何动作。
来得也太快了吧?她们不是说今日他有要事与幽州来使会谈吗?
我只得故作镇定,还是优先不分心,将乌云散去。
我将双臂张开轮转一圈后又向上伸展,双手手掌成环抱姿态,上空黑云遵照召唤由凝聚转为退散。
不久,太阳再现光回云锦宫宫闱,晴空只留白云朵朵。
一条金绫悠悠落下,自我指尖萦绕最后销匿。
“想帮帮你顺便证明自己……结果不太行”
还没说完我便赶紧窜入皓月潭深水处,探了个头在外,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云昱冷眉冷眼地听完,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谁告诉你,西北旱灾严重。”
“摘星阁的史册。我看下来似乎年年都是这个时候旱情严重,于是我问她们可她们都不理我,于是我就让她们把式微喊来了——喂,你干嘛去。”他一听见式微二字,我都能觉察到云昱眼神阴冷,见他沉默寡言转身便走我连忙游向浅水水域,慌忙起身想上岸阻拦。
不料左脚被水草缠绕,我不理会以为右脚前进一步便可挣脱。
谁知右边直接踏入淤泥,并且因自己用力过猛骤然下陷。
本没过膝盖的水面,一下子没至我的腰部。
背对玄璃的云昱忽感声音不对,立刻回头。
他见玄璃越挣扎想上岸反倒越沉入潭中,大概猜测她不慎踩入了潭内淤泥。
一时间,他忘记了玄璃水性极佳,见她又低头进入皓月潭,云昱也立即跳入水潭。
可见她左脚被石缝蔓延生长的水草牢牢缠绕,她不优先给自己解绑,反而在扒拉淤泥,将潭水搅动得更加浑浊。
屏息的云昱,先是扯了扯玄璃,示意她莫动,自己直接催动燎炏在水中将水草燃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水中燃起火焰,不由发愣。
接着他不等自己反应过来,忽将一手环抱住自己腰际,带着自己奋力向上,脱离淤泥窜出了水面。
好在云昱提前遣散清辉阁中的隐士,否则她们将第一次见到自己侍奉的王这般落魄:潭水浸湿了云昱的衣裳,金丝龙纹上还夹带着一些泥沙。
云昱上岸后这才想起来,她不是可居于水域吗?自己在担心什么?
他站起来,利用燎炏驱赶水汽,轻飘飘的白雾又接踵而至,微微遮掩了他的双眼。
他看着这些随即消失的白雾,若有所思。
“成事不足。西北干旱之地距云锦宫八百里,你有这个能力吗?吾现在明白玄尹对你的评价了,太让人分心。”云昱拍了拍已经干燥如常的衣裳,将泥沙打落,眼前的玄璃也是罗裙已干。
“我见情况不对也是打算收招。我们云龙国王上国事繁重,如今还要分心监视半妖,倒不如让我从哪儿来回哪去。舟车就不必了,给我张地图,我不认路。”听到半分无奈,我赶紧趁热打铁,伸手索要回元玉山的路线图。
“书读的不多倒能言善辩。玲珑石,你不就是从云锦宫来,再回云锦宫吗?”他微微侧身别过头,对此不予理会。
云昱又想到了在浮光殿中兰泽的大言不惭:何不让她自己做决定。
可笑,他需要听她的决定吗?
“你别给我打岔。你看,我在宫里不比在元玉山掩人耳目,我要修炼势必要有动静。今日是我状态不好,他日我定要方圆十里携风带雨,旁人又要觉得……”
“无所谓,来日你想怎么修炼吾大可奉陪。你只要这几日偷偷懒就行了。素日不是也很爱偷懒,才导致如今水平吗?”云昱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打断了我的言论,我一时语塞,怎么玄尹把我素日偷懒的事情也告知他?
何况,自己白天睡觉困倦分明是因为夜间还和麟霜一起练习几个时辰。
“你说的这几日偷懒就行,是什么意思?”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绕到他跟前,开始刨根问底。
谁知云昱见我到他跟前,他却反问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累了?”
我眯着双眼也能感受到他神色回霜收电,没有之前那般严肃,我伸手挡在眉毛上又指了指空中太阳:“阳光太晒了。”
他听罢径自从我身边走向屋内,我连忙跟上,还在后头问他幽州来使与他聊了什么,没有玄尹师兄跟着有没有遭受什么威胁之类的。
“吾在你眼中修为就这么差?”他忽然在屋内桌前停步,也不坐下,让猝不及防的我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既然这样,为何之前还要玄尹和你一起会面幽州来使。”
“玲珑石,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如果你要帮吾,就依照吾所言,在他们拜访的这几日莫要引人注目。”云昱也是头一遭遇到问题这么多,还让他不得不耐心管教之人,可云昱又不知从何管教。
也许他需要向玄尹好好请教,素日怎么与她相处,她方才能听进去自己所言。
尽管今日的乌云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也是给他造成了困扰,式微似乎也对她格外宽容——但云昱并不打算追究,毕竟也是玲珑石救他性命。
方才兰泽已在自己面前试探玲珑石脱胎换骨,依照他在浮光殿胸有成足,云昱觉得兰泽已经见过了玲珑石。
“眼下魔刀与魔界异常,若真有万一,妖族与人族齐心协力难道不好吗?”说完我又打了一个哈欠,摸摸自己的耳鳍在云昱面前坐下。
真奇怪,明明自己没有下雨成功怎么还是倍感疲惫?
云昱看了一眼满桌的古籍史册,没好气道:“不要把旁人都想的简单,尤其是妖族。”
“你都没见过几个妖族就评头论足。”
“不说这些。吾还想问你,妖族中是否只有半妖会像你这样显露自己的特征。”云昱两眼炯炯有神盯着自己的耳鳍,让我觉得十分不自在。
我转头回避他的眼神:“据我所知是的,至少师尊师兄都这么说……怎么,幽州来使长得与我相似?你怀疑他是半妖?”
云昱忽而上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碰正对自己的耳鳍,若有所思:“一位长有犄角与鳞片,一位看上去与人族无异,因此问问。吾倒不认为他像半妖,至少修为比你这个修炼五百多年的玲珑石强百倍。”
他原以为玲珑石的这双鱼鳍应当是冰凉锐利,现在一摸才知,这赤色耳鳍摸上去是柔韧光滑。
云昱的举动让我有些不适,这时我才明白在心境中偶遇兰泽时,自己二话不说便上前摸他犄角时他是何感受。
我握住他的手,将其从自己的耳鳍上拿开,仰起头认真问他:“那位长犄角的妖族叫什么?”
此时的我心中竟有些道不明的情绪,在梦中遇到的那位长有犄角的妖,会是幽州来使吗?
“听你所言,似乎你认识他?”云昱反抓住我的手腕,俯身下来。
云昱目光渐而深邃尖锐地看着我,气息逼人,压力再临。
我镇定自若,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一脸从容,正对上他的眼眸平静回复:“我……好奇,你不是也很好奇,是否只有半妖会展露自己的特征吗?”
云昱一眼便知她有所隐瞒,但他未戳穿,而是顺着她的说法将名字告知。
果不其然,她神色有一些微妙变化,不过她很快就装作一副不熟悉的姿态,又开始向自己打听今日商讨何事。
怪不得,兰泽谈笑自若,原来自己猜测无错,他已知晓了她现在的状态,且双方见过,
向来处事不惊的云昱整理一番来龙去脉,难免有些怫然,眼前的玲珑石到底还有多少事在隐瞒?与幽州君王又是何时何地会面?
“玲珑石,吾最后问你一次,是否认识兰泽。”他垂下眼帘,松开了自己,重新昂首站在自己面前。
他仿佛置身于幽暗,目光中藏着愠怒,让我望之觉寒。
看样子自己对待面对面的近距离质问,总会说谎失败。
我自知理亏有错,也离开座椅,面对云昱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认识。
“为何要骗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云昱并不释怀,反倒觉得有些讽刺。
过去的玲珑石,不管是哪一任君王,都可以敞开心扉无条件信任依赖。
万万没想到,等到他时,世道变了,玲珑石也开始有自己的心眼。
“我还记得你为了逼迫我这个半妖现身,不惜伤害玄尹师兄放火烧山,你如果知晓我与兰泽相识是否又要揣测元玉山?你不也对我会有所隐瞒?你还喜欢出尔反尔,就凭这些,我为什么要将自己所知消息全盘托出。”我越说越激动,甚至还不由得踮起了脚尖,巴不得与他在同一视线。
云昱本还有些恼火,但见她踮起脚没几秒又落地,接着再重复这样动作的时候竟觉有些好笑。
看着她语速飞快还有些红脸,俨然一副率真,云昱不禁暗自叹气:倒也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格,未知她是玲珑石之前自己所为也确有不妥。
见云昱对此不发表意见,走到我身后坐下,我又赶紧转身好声好气解释道:“我和兰泽也就是一面之缘,还是在我梦中遇到。要不是你今日提起,我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并且他和元玉山一个鸡腿的关系都没有,你别又给我师兄乱安罪名。”
“你对玄尹和元玉山倒是情深义重。之前的事吾有不妥,日后你无须因此对吾谎言。云龙国与元玉山自是相互成就——想知兰泽今日来云龙国与吾作何商议吗?”云昱态度缓和不少,随手拿起桌上一张落墨宣纸,只见纸上潦草无比,压根看不出几个字。
“魔刀或者魔界相关吗?”我边说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宣纸,揉作一团往地上一扔,省的他接下来又和玄尹一样笑话自己字写的差。
云昱目光又再次落在她身上,只见她抿着嘴嘴角微微上扬,两眼泛着闪光,似乎在期待自己告知她猜测不错。
从自云昱的角度打量,背对光亮的赤色耳鳍,它们竟有些通透:如同收敛翅膀的蝴蝶贴在她的耳边,微微闪烁着血光。
“非也。”
听到否认,我以为云昱也在诓骗,翻了个白眼道:“眼下还会有比魔界更重要的事情吗?”
“当然。”他语气平淡,吐词轻缓,继而再次起身准备要离开清辉殿。
“喂,不说完就走吗?”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阻止他出门。
他有些讶异,回头看了看我又将我的手从他袖口松开。
云昱目光依然耀眼但一改冷漠态度,眼波流转欲言又止。
迟疑几秒后,只听云昱声音清晰而温和地回复我:“玲珑石,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