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二。
中午的时候,因为李秀恩说要补充营养,王朝特地去一食堂吃饭,虽然王朝买不起什么千年灵芝,但是去吃一顿饭滋补一下还是够的,考虑到一食堂人比较多,所以王朝故意推迟了几十分钟,才去了一食堂。
他点了一份牛肉,一份鸡汤,不过这让从来不去一食堂的王朝属实是吃了一惊,因为这两个菜加起来居然要了王朝将近50,这让平时省吃俭用的王朝还是多少有些肉痛的,但是想到这是为了自己第一次淬体能够顺利进行,王朝还是稍微心安了一些。
他找了个没人的空位坐下,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事实上,王朝准备在今天下午就找学校请假,然后去青冈道观淬体,他一些基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放在了自己的课桌旁边,那个挎包里面装着李秀恩给他的淬体液,自己为此还专门看了许多篇关于淬体的文章,对于一些细节王朝也大致熟悉了,而且他算了一下时间今天是星期二,校测是在这周星期五,这期间足足有三天的时间给他进行第一次淬体,而且王朝也不能再推迟修炼了,他必须在下一次杀手赶来之前,尽可能的完成淬体。
网站上说一般人的第一次淬体的目的就在于,首先利用灵气滋补自己体内的灵力回路,让其复苏,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才是正式的开始扩充和延申灵魂回路。所以第一次淬体所需要的时间不会很长,短的只需要一天便可完成。
至于需要几次才能渡过淬体期,形成完整的灵力回路,这个因人而异,如果灵气稀薄的话可能需要上百次的尝试,但如果灵气充裕加上修士天赋异禀,可能只需要短短几次的淬体便可以成功,这个涉及到修士本身的天资,修炼场所的条件,以及灵力回路的完整情况,如果一个修士天生就具有相对完整的灵力回路,那么需要消耗的时间就会比较短,毕竟修真历史上从来不缺乏天才,在能过够找到的记录上,甚至有只经过两次淬体便形成了完整灵力回路的修士。
王朝便思考边吃饭,然而没等他吃完,不远处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诶哟,这不是王朝么?”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毛子等人迎面走来,毛子笑嘻嘻走到了自己面前,坐在了他对面。在他身后还跟了两个练体育的小马仔。
“你家里发财了?穷鬼。”
毛子满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脸上笑嘻嘻的,王朝没有回应他,而是自顾自的低头吃饭,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毛子发生冲突,他低头不去看毛子,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
见王朝没什么反应,毛子觉得丢了面子似的,用力拍了王朝的脑袋一下,这一掌几乎把王朝嘴里的饭全部打了出来,王朝呛了一下,于是开始剧烈的咳嗽,但是毛子只是对周围的马仔笑道
“你们知道么?我有时候真怀疑他是个哑巴,怎么打他都不出声。”
“真的假的?”
那两个体育生笑道,他们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到王朝面前来看了看有些这个有些狼狈的家伙。”
“要不给他两耳光试试?这家伙怂的跟木头一样。”
“其中一个问道。”
这里是食堂,影响不好,等下要被学校抓到把柄了,妈的,上次教导处的光头就把我老爹叫到学校来了。
毛子对那两个马仔说,他又转过头来看着王朝。
“不过这家伙昨天不知道抽什么风,说要跟我比田径,输了给我下跪,下周一你们都过来看看,可有意思了。”
“是么?你以前不是专门练田径的么?”
“就是啊,输了他还要把妹妹介绍给我呢,你们认识么?一中有个叫林晓雨的就是他妹妹。”
“不认识。”
两个体育生摇了摇头说道。
“没意思。”
毛子好像忽然丧失了兴趣,见王朝一言不发,从隔壁桌子拿了个馒头丢在了王朝的餐盒里。
“他妈的吃死你个废物!”
他笑嘻嘻的说到,然后才带着两个马仔离开了一食堂。
等他们离开之后,王朝拿出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巴,他在内心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和毛子发生冲突,自从这家伙牵扯到林晓雨之后,自己确实盘算着要杀了毛子,但是不是现在,如果把毛子杀了,凭借毛子家里的关系自己大概率会坐牢,那么眼前的一切都将是功亏一篑,于是王朝还是强忍住自己的怒火。
当天下午,王朝找学校请了两天假,因为王朝本身就不是什么尖子生,所以学校对于他请假倒也无所谓,只是提醒他这周星期五,一定要来学校参加县运会的校测,因为他报名参加了县运会,所以要提前过一下校测,如果迟到的会就会自动视作弃权,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输给了毛子。
王朝答应自己会在这周五赶回来,下午四点,他乘车到了郊外,一个小时后,徒步爬上了青冈道观,到了道观之后已然是下午六点左右,从道观远远看去,整个县城笼罩在余晖中,王朝凭借着上次的记忆,来到谪仙居,打开了密道,然后进入了密道。
穿过狭长的通道之后,王朝进入了青铜门后的法术空间中。
王朝先是将背包放在洞窟地上。
然后打开挎包取出了李秀恩给他的淬体液,王朝将塞子打开之后,一股清淡的香味顿时充满了整个洞窟,那里面流淌的是几近透明的胶状液体,王朝端详了一会,随即将其一饮而下。
然后他慢慢走到了洞窟中央的灵池旁边,他知道,虽然张德彪的事情虽然暂时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太大危险,但是不能确保自己万无一失,所以要抓紧时间淬体。
按照李秀恩的教导,王朝将衣服脱光站在灵池边缘,脱光衣服是为了更好的接触到空中的灵气,王朝盘腿而坐,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然后通过自己的每一个毛孔,接触空气中逸散的灵气,慢慢的呼吸,突然,王朝感觉自己的鼻尖痒痒的,一缕绿色的气流钻进了他的鼻子,再呼出来之后,那股绿色变得稍微淡了一点。
有效果!
王朝保持绝对的静止,他闭上眼,此时此刻,那瓶淬体液里的液体融入了王朝的血液之中,顺着血管奔向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王朝只觉得身体凉凉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吸,他的身体像一个巨大的吸盘一样,正在吸取四周的灵气。
王朝想象自己正坐在绿色的草原上,狂风从他的耳畔呼啸而过,渐渐的,如果有人站在洞窟之内,他会看见,越来越多的绿色气流缭绕在了王朝周身,王朝刚进来的时候,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但是王朝打坐在灵池边缘之后,随着时间推移,加上淬体液的效果,灵气开始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身体,从耳朵,鼻子,嘴巴中,仿佛是水流一般慢慢的流动。
王朝这时也感受不到寒冷,即便此时是3月份,但是他能感受到身体的温度在逐渐升高,这种热量是从内而外的,先是血液的升温,再是血管,然后是骨骼,皮肤....王朝能感受到,那些灵气正在钻进自己的每一寸暴露出来的皮肤,然后进入自己的血液之中,它们正在寻找王朝体内被血肉之躯隐藏了的灵力回路,就像是考古学家正在寻找古老的遗址。
越来越多的灵气被吸入体内,再从毛孔中逸散,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但是王朝却感受不到,他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如果此刻在王朝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他会发现,自己的全身上下正布满了发光的绿色的线路,这些线路在他的体内发着强光,那正是他的灵力回路!
这些回路在他的胸膛处最为杂乱也最为紧密,那里的光芒也最强烈,仿佛是一个绿色的光团似的,然后是他的手臂,双腿,全部都布满了细密的纹路,这些复杂的线条一接触到空中的灵气,就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忽然被巨量的雨水冲刷,正在缓慢的复苏,它们正在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唤醒,焕发出新的生命。
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王朝只感觉全身都在发痒,与此同时仿佛自己正在被某种水流般的东西贯穿了全身。
但是猛然,一阵急促的疼痛从身体四肢急速传来,王朝顿时感觉五脏六腑被火焰灼烧了一般,耳边清晰可见的是骨骼扭动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打破了原来的寂静。
骨骼扭动的声音,血液奔腾的声音,眼球转动时,粘膜之间的接触发出的声音,都被王朝所捕捉到,但是那股痛感还在持续,并且逐渐增强,这种感觉比毛子的拳头刺激一百倍,但是王朝发现自己动不了,也睁不开眼睛,只有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包围着他,还有来自每个细胞,每个关节带来的刺痛,灼烧感,王朝觉得自己快死了,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那种仿佛撕裂一般的痛觉从四面八方袭来,那种骨骼错位的声音,正在咔咔作响,如果王朝此刻能睁开双眼的话,他还会惊恐的发现,自己全身的皮肤已经转变成了暗红色,仿佛是燃烧起来一般,皮肤变成了柔软的一层薄膜,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在那层薄膜下面,骨骼正在快速的挪动,错位,再复原,而他的皮肤则像一个即将被戳破的鸡蛋膜,在那层膜下有生命正在重塑。
不知道过了多久,端坐着不能动弹的王朝,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后,王朝只感觉眼前模糊一片,五脏六腑仿佛错位一般的疼痛难忍,他感觉全身还是带着一种超高的温度,除此之外,就是迟钝的听力,他听不见了!而且视力也一片模糊,准确来说,他醒来之后丧失了所有的感官,只留下一种来自意识的清晰的灼烧感,仿佛自己被蒙住眼睛,耳朵,嘴巴和鼻子,被放在了火炉之上,或者说,他此刻就是一个人形的火炉。四肢正在流淌着冒烟的岩浆,而那些在他灵力回路中奔腾的灵气就是那些岩浆,它们携带着巨大的能量在他那并不通畅的灵力会路上横冲直撞。
这就是普通人对于灵气的感觉,一种令人痛苦的灼烧感,而当修士强化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则可以忍受或者可以屏蔽掉这些灵气附带的巨大能量,这种能量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瞬间昏厥,然后摧毁掉普通人的身躯。
但是好在王朝在淬体之前使用了李秀恩留下的淬体液,李秀恩曾经说过这是华夏极北之地的产物,它所附带的寒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制灵气带来的灼烧之感,但即便如此,王朝还是即将陷入昏迷。
水。
王朝在意识模糊之前,脑海中闪过一个字,下一秒便坠入了灵池之中。
在池底,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关于他前18年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他梦见自己小时候在青冈道观和爷爷生活的日子,他站在观星台,问爷爷,脚下的叶县是一座怎样的城市,里面的人是怎样生活,爷爷说以后就知道了,并抚摸他的脑袋,王朝还看见了跳进自己卧室里的松鼠,在道观中生长的一草一木,这些在王朝的儿童时期,都是他的同伴,一面墙,一只松鼠,和所有小孩一样,王朝也对他们充满了兴趣,四周都是温暖的色调,然而画面一转,王朝又突然至身于一片黑暗之中,他走到了谪仙居的地下室中,发现爷爷被钉死在了地下室的墙壁上,鲜血一路趟到了王朝的脚底,爷爷的嘴巴像陆地上濒死的鱼一样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在爷爷的面前,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握着带血的匕首背对着他,王朝看不清凶手的面孔,他怀着巨大的恐惧走到了凶手面前,却发现凶手是无脸之人。
然而下一秒,画面一转,他正和林晓雨并肩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昏黄的余晖照在斑驳的墙上,他问林晓雨为什么这么开心,林晓雨说,因为和他在一起,所以很开心,他想起了林晓雨第一次给他过生日,在此之前,都是爷爷陪着王朝,而到了叶县读初中之后,林晓雨成了他最亲近的人,林晓雨在王朝的生日那天给他唱的生日歌,他还想起了林晓雨在和自己分别之后,每天晚上在跑道上跑步,一圈一圈的低头长跑,汗水从她的头发上滴落。
但是下一秒,他又看见了毛子还有几张霸凌者的面孔,他们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朝,拳头和唾沫如雨水般砸在他的身上,就在这一秒,这一切突然变成了灰色调的世界。
不不不....
一个声音在王朝的耳边大喊,在咆哮,那个声音带着近乎燃烧的怒火,穿透了王朝的耳膜,他不知道那是谁的呐喊,在一切都那么的模糊的世界中显得尤其清晰,那个声音带着极度的痛苦和绝望。王朝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掩盖的悲伤,那种悲伤让人无法动弹,那是一种怎样的屈辱,一种怎样的历史,让他在极度痛苦中依旧无法忘怀?
漂浮在灵池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快死了,五脏六腑都被打乱,全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他能感觉到面前只有一片透着绿光的黑色,虽然他的意识已经到了沉睡的边缘,但是王朝内心深处仍然在呐喊,那是他的声音,18年的历史中他从没有这样的愤怒过,但王朝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声音,因为他清晰的明白自己还不能死,因为自己的爷爷死于非命,因为林晓雨还在等他,因为这些年来所有经受的痛苦,还未得到应有的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