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远大目标的实现,都需要经过若干个具体小步骤的拆分。
比方说,林宴现在想让走廊上的所有人——特别是一看就行走在唯物主义道路上的童祈——相信“笔仙是真的”这件事。
光凭她这么笼统地演上一句,是没有用的。
林宴必须要有一个非常明确的、十分具有影响力的事实根基,来佐证她的观点。
可现在队友、技能、身份三重受限,林宴想扩大“笔仙游戏”的传播范围和影响力,几乎只能从场景中就地取材。
其实大多数鬼片……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会用一个特别简单、特别便捷、特别快速的方法。
但林宴不可能去实践这件事,因为……
“久校长!!有人跳楼了——”
闻言,林宴脑子里“轰”的一声。
她踉跄着松开童祈,惊慌地环视四周:
一共八个人,加上她自己和童祈,有五个都是穿着冬装校服外套的学生。
另外三个老师,分别是颓丧男、健壮哥和匆匆跑来的卷发女。
本该在帘外等自己的庄梦遥和吴铭,不知为何人去楼空。
林宴无法控制自己,把一切往最糟糕的方向想。
就听对面的颓丧男一改颓丧之态,低下头,严肃地问卷发女:“人在哪,老师还是学生?”
“高二、五楼……是小王老师。”
林宴的心高高悬起,听到名字后猛地掉下一半,接着再次颤颤巍巍地悬了上去。
说完,“久校长”和卷发女就一起冲了出去,健壮哥没有跟着——可能是因为这边也有个重大问题需要他来解决。
“啪。”
童祈脸色苍白,手肘间夹着的《难题精练·高中数学必修4》,直线摔在了地上。
大概是为了方便她核对才被撕下来的几张参考答案,也因为童祈的动作,从折好角的对应页码,飞到了冰凉的瓷砖上。
冬日寒风刮过,吹起纸页,如同振翅蝴蝶一般。
留在原地的所有人的视线,顺势落在了童祈身上。
林宴也终于想起来:
她这个同桌,是准备在第二节晚自习、跑去办公室问数学题,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因为这条走廊,本就是他们班教室、离数学组老师值班的办公室,最近的一条路。
……
时间,拉回正片拍摄开始。
久趣经过整整一个小时的信息收集和运作,已经完全搞明白了这学校的办学办公模式。
“夫子学院”,依山傍水风水极佳,虽然只有一条马路与外界联通,但好在学校旁边就有一家网咖,所以尽管地理上形成了半个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格局,此地的信息交流也不能完全说是“闭塞”。
……这完全就是让学生好好学习的被动战术之一吧?
久趣看着校长笔记里头头是道的“论如何让所有学生集体住校又同时好好学习”经验总结,深感半包围结构之中搞自主管理的强大。
而他匹配到的角色,说简单点:表面上是“夫子学院”的新任院长,实际上则是不断通过梦中预言、试图改变即将到来的某个重要事件的调查者。
久趣词条:“中庸校长”+“软硬不吃的调查者”。
但“校长”在笔记里言语委婉晦涩,似乎是为了规避某些他“看不见”的事物的禁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久趣也只能从这些语言里侧面体会对方那种无力而又坚决的心情。
而就在刚刚,久趣看着冲出来的柔弱少女,几乎瞬间以为他的线索不请自来:
瞧瞧,“笔仙是真的”,多么符合主线内容,多么呼应本片主旨,多么……令人警惕的话。
久趣两边线索都不想错过,于是特地把八字属阳的成虎留在了那边。
男人下楼梯步履如飞,神色凝重。
久趣确实做好了今晚会出意外的准备,但也的确没想到——
福无双至。
祸不单行。
……
跳楼那边有“久校长”和卷发女处理,笔仙这边健壮男自然就当仁不让。
于是林宴就看见,健壮男十分有底气、且十分概括地,问了自己一嘴——
“同学,你说哪个隔间闹鬼来着?”
林宴感受了一下对方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觉得没必要阻拦对方,于是颤颤巍巍道:“左……左边第二间。”
接下来五分钟,留在帘外的五位同学,就听里头乒铃乓啷一通响。
隔间响起了健壮男嘹亮的骂声:
“什么玩意,这么难擦!”
“啧——不会搞的红油漆吧!哪只小兔崽子,这么不懂爱护公物!”
林宴:“……”
其他人:“……”
又过了五分钟,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只见健壮男满头大汗地出来了。
他低头用手机发了些什么,林宴猜测不是“公物受损”的照片,就是临时封锁厕所的通知。
行吧,虽然过程和林宴预想的稍微有点差距。
但结果应该大差不差。
毕竟林宴这个“见鬼”,见的时机属实非常巧。
前脚学生刚见鬼,后脚老师就跳楼。
这种半封闭式学校,信息的传播途径本来就少之又少。
要这是大学,林宴高低发个朋友圈或者挂校园墙上,保证这消息一夜之间不仅火遍校园,说不定还能出省跨洋。
不过没关系,相信自己的“笔仙”传闻,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和“跳楼”捆绑式营销。
只是,那边“跳楼”的消息,让林宴本能的紧张……或者说,警觉。
因为。
她嗅到了一点,失控的味道。
“宴……学姐。老师好。大家怎么都站在这?”
看上去像是刚从草里滚了一圈的庄梦遥跟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从黑暗的走廊另一端跑了过来,可能是没料到走廊这么多人,这姑娘说了句开头就卡住了,只能艰难发展成没话找话的尴尬寒暄。
吴铭比庄梦遥慢了一步,但他很迅速地对上了其中两个同学的脸,小声提醒对方:“我们班人。”
庄梦遥:“……”我去。幸好自己刚刚没嘴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林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演技之中,她45度角仰头,抬起微红的眼眶,内含审视——
不是,你俩人呢?
庄梦遥会意,她上前一步握住林宴的手,十分关切的样子:“学姐……我带了纸巾。”
与此同时,林宴感觉自己手里,被塞了团纸巾。
而纸巾里,还裹着东西。
似乎是一张字条。
于是林宴佯装抹眼泪,借走廊灯光看了一眼:
“井目夫王-1”
这是什么?新线索?
林宴当下并没有产生任何思路,只是本能地关注了那个刺眼的“王”字。
因为……
只有“王”,现在是红色的。
这几乎瞬间让她联想到了刚刚卷发女说的、疑似教童祈也就是她们班数学的,“小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