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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下午,欧亦然按照约好的时间,进了雅量的店里。
其时,里面正有一位顾客谈生意,见欧亦然进来,雅量让他先坐那等会儿。
不一会,顾客买了几枚生肖纪念币走了。欧亦然就拿出自己带来的几枚古币让雅量看。
第一枚是“崇宁通宝”当十,品相精美,出奇的方面在于“崇”字正上方挨着钱缘有个1.5毫米的小孔,背面钱缘轮廓内有一个鲜明的内旋。这枚钱币是欧亦然儿时用一本‘铁道游击队’小画书换来的。
另一枚是楷体“宣和通宝”折二,背面无廓,恰似一块平展展的铜板。
第三枚是宝川局“乾隆通宝”大字小平钱,字口峻峭挺拔,如同在一枚铜板上雕刻的模样。
几枚古币通体黑亮,正是业内所说的黑漆古。
“鬼吹灯之精绝古城”里大金牙有句名言,生黑锈的都是贵金属。白银在空气里的氧化物是黑色。铜的氧化物是绿锈。
黑锈,边缘黄亮,发声暗哑,重量略大。雅量挨个看过,说自己也不明所以然,尚需请教专家。
欧亦然知道钱币市场藏卧虎,其中有位老先生还是国内古币协会的发起人之一呢。
他多次逛过那位老先生的店铺,五六十平米的店面里,的古钱币琳琅满目,金银玉骨铜铁铅,各种材质应有尽有。
欧亦然曾经去过德胜门古钱币博物馆,就藏品的丰富程度而言,该博物馆也没有老先生藏品种类齐全。
不过凡属这类专家学者,通常都有一个通病,不是至交好友,轻易不给鉴定。
陌生人若是拿着钱币去请他看,他把头一摇,眼一咪,一定会说没有多大价值,可是你若买他的古币,他会说那可贵了去了。
真是贵了去了,别处卖三百,他能卖五百,绝不废话,你爱买不买。
曾经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欧亦然见店里只有老先生一人,便笑道:“呵,今天总算是开了门。”
其时老先生燃着两炉沉香,坐在硕大的桌子前在手机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块玉壁图片,见有人进来,便抬起头来,摘下老花镜说:“去了趟外地,昨天才回来。”
欧亦然道:“旅游去了,还是参加研讨会去了”
老先生笑了:“两者兼顾吧。”
“那您也得开门呀,子女或者老伴不能来照应几天吗?”
老先生大概也需要有人聊会天,破天荒的请欧亦然坐下。叹道:“老伴什么都不懂。至于女儿呢,是个公务员,你若是给她钱的话多少都不嫌多,若是想让她来这里帮着照看一下,门都没有,开口闭口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有什么好看的。”
“哦,那您该培养外孙子的兴趣啊,否则将来谁接您的班啊?”
“不满你说,外孙随了他妈,十多岁了就来过两次,毫无兴趣。”
“哦,那您该发愁了。”
“愁也没用,干不动的时候一股脑儿地盘出去就是了。”
“可惜了,这是您一辈子的心血啊。”
“有什么办法啊。”
“可是这些钱币价值连城,谁盘得起啊?”
“自然会有人会接手的,大不了少赚点。”
“哦,那到是。”趁老先生接电话的空挡,欧亦然起身欣赏店中的藏品,看见一枚漆黑如墨的“大观通宝”折十,就想起了自己手里的藏品。
此刻老先生已挂了电话,欧亦然想抛砖引玉,问道:“这枚大观折十莫非是银质?”
老先生在那枚钱币上扫了一眼,答非所问的说:“那是一枚传世古,诸般锈色皆能仿,惟传世古仿不了。”
欧亦然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眼珠一转,又生一计:“这枚钱币怎么没有标价?”
老先生言简意赅:“八百元。”
欧亦然一喜,于是继续透他的底:“‘通’字明显比其它字小,还是个楷体呢。”
老先生干咳了一声,改口说道:“噢,哪得一千多呢!”
欧亦然暗笑,心道:原来你也有心里没底的时候啊?若是银制,十个一千多也挡不住。
正在考虑是否拿下之际,进来了一个年轻后生,面上溢满了笑容,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放到桌子上说请老先生给掌掌眼。
打开看时,是个锈迹斑斑的兽钮铜镜。
看得出,他们很熟,并且关系融洽。
但欧亦然看那个古铜镜第一眼的感觉,做旧的痕迹明显。
他想听听老先生的真知灼见时,却发现老先生目光在自己脸上一转,对后生来了个答非所问,却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后生,让他看里面的玉壁图片。
后生看过后,谦逊的问雕刻的是个雄鹰吧。
老先生说是个海东青。
欧亦然看出老先生不愿在外人面前展露真才实学,于是告辞出来。
自此,传世古就成了他的口头禅。
那是欧亦
然和老先生交谈最多的一次。
也正是自那次之后,他才知道老先生已是后继无人,心里一度动过全盘接手的想法,奈何却是有心无力。
至于说想请老先生看看手里的古币,却也没有把握实现。当日晚间,雅量回请欧亦然的时候,后者将手机里的微博信息给他看了,并就此讨论一番。
雅量就说:“这张错币迄今为止仅发现了这一张,这个价格不算高。”
欧亦然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并向他讨教:“我想等下次对方和我联系时,把价格提高一倍?”
“说句实话,六百万元的价格,别说国内了,就是国际市场上,也很少有这么高的成交价。”
“哦,这么说,你熟悉行情?”
雅量和欧亦然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后,说道:“我是做这个行业的,必须熟悉行情。虽然这是我首次见到的错币,但业内错版币的交易价格却在不时地爆出。
前不久,魔都的同行就以一百六十万的价格成交了一枚水印大偏移的百元钞。”说着话雅量将那张错币从手机图片库里打开,让欧亦然欣赏。
“哦,果然是水印大偏移啊。这种错误的币现在发现了几张啊?”
“两三张吧。”
“这张币品相差了点啊,势必会影响价格。”
“同样错误的币有两张以上,自然是品相好的价格高。你这张错币尚现,是个孤品。且错点奇特,能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虽然品相不是太好,但既然有人主动联系,且出价那么高,你完全可以报个更高的价给他。”
“哦,这样啊。”欧亦然暗喜。就琢磨着给对方报个什么样的价。趁着雅量上洗手间的功夫。欧亦然登陆了手机微博,一眼看到对方已经留了言:要出手时别忘了联系我。
于是,他按照计划报了个600万的价格,只停顿了不到一分钟,对方就回复过来,依然是那么直截了当:没问题,定个时间和地点吧。
欧亦然不禁呆住,思考着如何答复的时候,雅量从洗手间回来了。便问计与他:“你瞧,对方接受了六百万的要价,让我定时间和地点。”
雅量看完后皱紧了眉头:“连价都不还,什么人这么财大气粗?”
欧亦然也不明所以,不过凭着直觉,试探着说:“莫非价格还有空间?”
雅量点点头,苦笑道:“照理,是可以继续往上加价。不过这样一来,就超出了我的底线。”
“哦,莫非你对这个也感兴趣?”欧亦然诧异道。
“是我的一个老乡,也是个同行,在广州界颇有些名头。那天你走了后,我就把这个图片发给了他。
他看过后,要我务必想办法买下来。不瞒你说,他给我的底线是五百万。
刚才听了你的想法,我就自作主张预加了一百万的头寸,估计他也能接受。
嗐,谁想网上这位买家明显有舍我其谁的势头。看来我只能望而却步了。”
欧亦然听得心旌摇动,亦喜亦忧。喜的是这张错币如此抢手,忧的是让结识不久的朋友为难。
然而他是个从不缺乏决断的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
既然有人出高价,且大有得之而后快的势头,那么不妨继续透透底,看看对方到底最高能够出到什么价位?
其支撑出高价的逻辑是什么他把自己的这番思虑再次说给了雅量。
雅量赞同他的想法,也阐明了自己的立场:“我有着与你相同的认识,并尊重你的选择。”
欧亦然见雅量很快走出了心理羁绊,暗自点点头,突发奇想,笑道:“真若如此,还不如选择拍卖呢,让喜欢的人去竞价好了。”
雅量再一次赞同了他的想法,笑说:“非常好,这样不仅能够卖个好价钱,我也好向那位藏友交代了。”
于是欧亦然按照设想,这样回复了网上的买家:“想必你能推测出,这张错币不只你一个买家。
基于此,我将委托拍卖公司来解决此事,并且,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相关信息。
对方显然在等他的消息,立刻回复道:好的。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哦。
翌晨,云蕾兴致勃勃的说中午叫她父亲过来吃饭。欧亦然心知她欲分享喜悦,于是说干脆把卢廷也叫来,一起喝点酒。卢廷是云蕾的妹夫,是个工程技术员。
岳父住的近,来的较快,等卢廷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就那张错版币进行了一番交流,卢廷的加入,使得这场讨论渐趋白热化。
有意思的是,岳父听说这张错币如此抢手,心里惦记着家里也有一张90版的二元纸币,见饭菜尚早,便赶着回去把他的那张纸币找了来。
当他带着明显的期盼将那张纸币递给欧亦然时,心中一定在想,若是我的这张也是错币,那可就发达了。
欧亦然拿起茶几上的放大镜,对着光线细细察看。果然不出所料,这张纸币与他在钱币市场上看到的那些钱币一样,并无任何出错的地方。
他把
这个结果告诉了岳父。
原本布满希冀的脸瞬间僵了一僵。
卢廷拿起纸币和放大镜也看了一回,结果是相同的。就笑道:“若非这张错币罕见,也不会有人连续报出那么高的价格。
他们可都是业内的大藏家,自然清楚其中的价值。”
欧亦然接道:“我在网上查过世界大拍卖公司的错币拍卖纪录,成交价上千万的一张是1160万港币,另一张是2980万港币。”
“此币错的离谱,似乎寄托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寓意?”
不得不说,卢廷看问题的角度颇为独特,他能从一张普通错币深入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而他的这种分析,不由得令欧亦然眼前一亮,既然普通百姓都有此考量,界里不乏高人,也一定有人持有此等思想。
莫非网上屡屡报出高价,正是基于了这种逻辑?
真若如此,那等于说,这张错币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性质了。
循着这个思路,加上之前和雅量的探讨,欧亦然依然决定将这枚错币交给拍公司拍卖。
那么如此一来,选择什么样拍卖公司就成了当务之急,是委托世界一流公司,还是找国内的同行、这些都需要仔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