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城市总有那么几条无名的巷弄,他们大多藏身于纵横阡陌的老城区中。比起宽阔明亮的主路,这些窄巷小街基本不会有两车道宽,多被夹在高楼或是危墙之间。
这条历史悠久但没有挂牌的小路被当地人成为百草街。
至于名字的具体由来早已不可考,只是存于小城老一辈人的口口相传间。
东西走向的窄街南北两侧都是高楼的外墙,街宽甚至只能容得下一辆汽车的宽度。
没有那些挤满美食摊贩和苍蝇馆子的人声鼎沸,老街上除了一家老式电子游戏厅外,其他店铺大多已经关张大吉,只留下寥寥两三家门面苦守等待。若是再少了游戏厅里喧嚣的喝骂声,整条街都会充斥着一副死气沉沉的暮态。
身形瘦削的男人一头鲜艳黄发,暗红色格子衬衣,紧身皮裤,脚上还蹬着一双沾染了些许灰尘的尖头皮鞋。
抬手撩了撩已经垂到鼻尖的流海,顺手摘下了叼在嘴角快要燃尽的烟蒂。
“妈的,江狗又来砸我的场,这次又输给他三百块,真他妈晦气。要不是龙哥罩着他,老子非
得给他开了瓢不可!”
将脚底的烟头狠狠碾灭,似乎脚下正踩着那个害他破财的江狗一般。
看到老大心情不悦,身旁那个画风跟他同样杀马特的青年连忙赔笑说道:“是啊,要不是看在赵龙老大的面子,那江狗哪敢来华哥这里蹦哒。整个百草街谁不知道华哥你的名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为了个小喽啰跟赵龙老大闹掰了。”
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被称作华哥的男人明显对于小弟的奉承很是满意。
自家这个小弟虽然长的磕碜了点,打架也不太顶,但胜在眼尖嘴甜。跟着自己大半年来,从来没让他糟心过。
临近傍晚,夕阳的红晕渐深。
两道被拉得长长的身影从街头探了出来。
两名学生打扮的年轻人并肩走入老街,身上是一样的校服装束,脸上一样的猥琐笑容。
“是仕兰的学生,去,给他们找点乐子。”
眼角瞥到了走入老街的二人,华哥努了努嘴,对着身旁的小弟吩咐道。
这帮混迹于游戏厅台球室的辍学青年几乎都是无业游民,主要的生计来源便是通过平日里的赌博和恐吓勒索学生的零花钱。
作为这家游戏厅里的老大,华哥不仅一手拳皇耍的炉火纯青,台球技艺也是可圈可点。平日里靠着自身手艺从其他玩家手里也能赢点烟酒钱。
可今天被赵龙手下那个不长眼的小子虎口拔牙赢了三百块,自然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其实作为职业混混的他平日里一般不会对仕兰中学的学生动手的。
毕竟作为小城里顶尖的贵族学校,那些学生家长个个非富即贵。真欺负了小的跳出来了老的,哪怕是赵龙那个段位的也是随手就给弄死了。
但是远处的那两个小子倒是完全不必忌惮,这条街是两人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他长年累月可以见到这对好基友放学时在此路过。
放学都没车接的小子,家里能有什么势力?更何况看那两小子的一脸衰相,铁定是那种被扇了耳光后回家只会跟父母说是自己撞了电线杆的怂货。
在这条街上混了两年多的李振华对于自己的眼力还是充分自信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阅历!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阅历!
正在眉飞色舞给好兄弟安利着岛国艺术的路明非突然噤声,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个将“不良少年”四个字刻在脑门上的杀马特,他路某人心知肚明,今天不出意外是要出意外了。
“兄弟,会打拳皇吗?哥手痒了,陪哥去切两把。咱们玩小点,一把一百怎么样?”
染着红色头发的男人不由分说插身挤进路明非和韩青丞中间,左右一边一个一把搂住两人的脖子。
那蓬乱糟糟的如同鸡窝的红发刚一靠近,一股子多天没洗的酸臭味便扑鼻而来。
强忍着飞身一脚冲动的韩青丞皱着眉头屏住呼吸。
隔了一个身位的路明非当即赔着笑脸说道:“大哥对不起,我今天身上真的是没钱,昨天刚买了一张ps盘。真的!”
看着好兄弟那点头哈腰地样子,一股浓浓的汉奸既视感。
“怎么的,不给面子?你小子没听过我毛哥的名字?在这百草街打听打听,敢跟我毛哥唱反调的都是什么下场!”
红毛业务熟稔地立马扯去原本慈祥和善的伪装,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模样。
“听过听过,毛哥我是真的没钱,我可不敢骗你。回头过两天领到零花钱了我立马给毛哥您送来成不成?”
路明非那是典型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敌敬我一尺,我立马退三丈。
“你呢?小子。”
眼看路明非已经就差跪在地上了,红毛扭过头用狠恶的眼神盯着韩青丞。
“我也没钱。”
正憋着呼吸抵御红毛身上异味的生化攻击,韩青丞回答得干脆异常。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红毛瞬间暴怒,原本搂着韩青丞肩膀的胳膊高高抡起,对着那张白净的脸庞狠狠扇去。
其实街头混混对于学生的恐吓勒索是有个固定流程的。
第一步,客客气气地摆明主题。
如果没拿到钱,第二步,危言恐吓。
如果还没拿到钱,无论对方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这时候都是会进入到第三步,物理手段沟通。
哪怕知道对方可能身上真的是身无分文,可是贼不走空这个精神在这帮街头混混的身上贯彻得是相当到位。
没钱?没钱也得给你打一顿出出气啊。不然哥的面子往哪搁?
尤其是后面这个小子,没钱还敢说话这么硬气,这不给你盖个章长长教训那还得了!
“别!”
眼见好兄弟即将遭受皮肉之苦,路明非连忙高声喝止。
只是他刚张开嘴,一句话还没冒出来,手抬得老高的红毛已然一声凄厉惨叫后发先至,整个人突然原地蹦了起来,还捂着右脚那只脏不拉几的豆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