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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冰捏着这张精致的名片,抬头看看天色已晚,心中还回荡着唐庭安最后那句话——有退路的时候就好好走,权当是休养生息,现在退回去,是为了以后再好好走出来。
她心有所动,可这时,手机振动,是她爸的电话。
陈冰接听,几分钟后,她伸手叫车,直奔高铁站。
她妈近些年身体状态保持的一直不错,所以陈冰才能这么了无牵挂在外忙自己的事——但人上了年纪,指不定哪个时候就可能出差错,况且还是涂芳这样打年轻时候就底子不行的。
据她爸陈阳华说,涂芳早上起床还好好的,还在厨房给毛豆煎荷包蛋,他在房里给毛豆穿衣服——就听得“噗通”一声,忙寻声过去查看,就见涂芳已经倒在了厨房的地板上。
陈冰赶到医院的时候,涂芳正一脸蜡黄的侧躺在病床上,面部浮肿,她爸陈阳华正在躬着身子在背后给按摩腰——
毛豆怀里抱着个饭盒,眼巴巴坐在个旁边的小马扎上,一看到陈冰,“妈妈!”飞快的叫着一头扎进来怀里。
“姥姥、姥姥……姥姥晕倒了!”孩子也是受了惊吓,眼眶里还含着泪,一直不敢哭。这回一看到陈冰,好像看到了主心骨,登时泪珠子噗噗落。
陈冰摸了两下女儿的头发,疾步走去母亲的床前——涂芳似是睡着了,除了脸色难看,呼吸尚还算平稳。
“本来一直都好好的了,去年冬天来查体,还说一切正常。没想到——”
陈阳华情绪尚还稳定,焦灼的神色在面上一现,很快就隐去了,“也是吓了一跳,才给你打的电话。现在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一部分了,医生说怀疑是……咳咳,也许也没那么严重。得等你妈情况好一点,做过穿刺后才能确定。”
陈冰一颗心越听越是紧缩,虽然她爸已经是尽量轻描淡写了。
“工作那边还顺利吧?唉,年纪大了不担事了,一着急,就跟你打了个电话。”陈阳华反倒还有点惭愧,“其实你回来又咋样,又折腾你跑一趟,也是糊涂了,没耽误你工作吧?”
陈冰摇摇头,稳了稳神,安抚了下父亲和毛豆,转身想去自己找一下主治大夫。
“唉,小虎走的时候,你妈还一个劲的高兴呢。”
陈冰疑惑的转过身来,陈阳华解释,“哦,就你小虎哥啊,这回回去澳洲前过来瞧我们,说这回回去把工作交接交接,就打算要回来定居的。还说等他回来,有件大事要宣布,到时候还得拜托我跟你妈操心——”
“嗨,这话说的,意思不就是说要回国结婚么!可把你妈给乐的!一连好几天都是咧着嘴的,直说小虎这回回去,肯定是要把未婚妻给带回来,给咱俩瞧的。他父母没了,可不就得我们这当叔叔婶婶的得主持大局?”
“你妈还说,这小虎都眼瞅着要成家立业了,而且就在我们眼跟前。等你跟大圣那事儿要是再整利索了,可就再没有啥操心事了。到时候,就跟我出们旅游去!”
“不成想,小虎都还没回来,她倒先……唉,老婆子这回可得争口气,赶紧好起来,到时候侄子领着国外的侄媳妇回来,还得喝人家端的茶,给人家准备红包呢。”
说到最后一句,陈阳华目光垂下,放去发妻的脸上,现出几分温柔神色。
陈冰无声,她不是个会宽慰人的人,即便当女儿一样——这平时没储备下,词到用时方恨少,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匆匆说了句:“有我在呢,您别担心”,然后,离开了病房。
齐天的事,父母还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她想。
陈冰找到了涂芳的主治医生,医生自然没陈阳华那样只报喜不报忧,直言她妈这应该属于慢性肾病发展到后期的肾衰竭,如情况严重,很可能要面临终生透析。
要是再持续恶化,会发展为尿毒症,危及生命。
陈冰指甲盖都掐的发了白:“大夫,有没有……换肾的可能?”
医生沉吟了下,说还需要继续看检查结果。如果病情还不至于严重到那个地步,那不建议也不需要换肾,主要采取药物治疗。但如果肾功能丧失,那就必须换。
但,医生也说,换肾还需要选择和自己匹配的肾,首先肾源紧张能否匹配都是问题。而且,肾移植以后也并不是一劳永逸的,肾移植以后需要长期的服用免疫抑制剂,期间出现感染也会对移植的肾脏产生很大的影响。
总之,最后医生总结:“你先稍安勿躁,你母亲这种情况,还有多项检查要做,要根据检查结果才能确定治疗方案。现在,先保持积极的心态,才是对患者最好的。”
“还有,”最后的最后,医生善意提醒,“如果真的需要换肾,那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希望你们家属也能做好准备。”
陈冰向医生致谢,走出医生办公室,走到走廊的一头,扒着手机上的银行app,看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
当初,她就是为了能给她妈存换肾的钱,才中途辍学,去影楼打工——这一晃,十多年都过去了,但现在她手里,依旧拿不出能给她妈换肾的钱……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做肾移植的费用可能需要在30万左右,但移植后仍需要使用抗排异的药物,总的费用还无法估计,但多备无患,才能让父母没有后顾之忧。
要是……没有买房就好了——陈冰略有惆怅的想。
而眼下,又没了工作。ann给她推荐的那个sudx造型,人家这种顶尖的造型机构,自然是坐落在京都的——但现在她妈这种情况,她没办法离开左右。
只能是,先在家门口找点活干——然后,去售楼中心问问,能不能把房给退了……
要、要是退不了,不知道能不能找中介把房子转出去?
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在按揭的期房,能不能转……
陈冰思前想后了半天,努力给自己立了根主心骨——旁边一个在水房洗衣服的老大娘,见她苍白着脸在窗前转悠了老半天,老大娘好心,上前跟她唠嗑:“姑娘啊,这是碰见难事了?”
冷不丁接收到来自一个陌生人的问候,陈冰一时有点恍神,视线都不不太聚焦了,只是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嗨,在这医院待久了,啥都见怪不怪了,没事啊,没事。”
老大娘拉着她的手,把她牵去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别啥事都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多跟家里人,父母啊,对象啊唠唠。唉,虽说眼前头觉得难吧,不过,总能过去的。要知道,比你难的人啊,事啊,不说这世上,就光这医院里,就多的是,乌央乌央的,哪个都不容易——”
陈冰:“……”
陈冰后者后觉的发现,这位好心的老大娘,应该是觉得她要跳楼……
不过,这来自陌生人的一点好意,还是叫她心里和暖了些许。陈冰告别老大娘,掏出手机,沉吟了下,给陈炽拨了一个电话。
因为时差问题,也因为知道他这次回去澳洲,是在忙工作上的事,陈冰鲜少有主动给陈炽打电话的时候。一开始,都是陈炽打给她,说说进度,然后扯一堆有的没的,会问她好不好?有没有想他?又说,他想她了,也想毛豆……
他知道她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性子,所以体现的总体还算比较克制,就是动辄还是要撒撒娇找找存在感——却是这次主动拨打他的号码前,陈冰才恍然惊觉:他们两个已经是三天没有联系过了。
她这几天焦头烂额,竟都没发觉。
但是,电话拨过去,久久都没有接听。
倒是她心口沉沉的挂上电话后,不久收到了他的讯息:会议中,有事?
陈冰松了一口气。
:没事,你那边还顺利吗?
陈炽:还好。不过比预计的麻烦,还有好多事需要处理,估计得再耽误一阵子。
陈冰:没事,你忙你的就好,这边,一切都好。
陈炽:好。没事我去了忙了。
陈冰:好。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饭点,陈冰去医院的食堂给他爸和毛豆打了份饭菜。涂芳目前这种情况,只能吃些比较清淡好消化的——食堂的粥看着太清汤寡水,她又跑出去,好不容易找到家粥铺,亲眼看过了,才放心打包了一份肉糜粥。
然后,回到病房,让陈阳华和毛豆吃过饭后就回家休息,今天开始她在医院陪床。
涂芳已经醒过来了,这一瞧见陈冰,先是忍不住埋怨的盯了陈阳华一眼——陈冰哭笑不得,先轰了她爸和毛豆走人,然后端了热水来给她妈擦手擦脸。
涂芳虽埋怨老公,不过说实话,瞧见女儿还是满心欢喜的,瞅见陈冰正端了一碗肉粥在跟前,准备拿勺喂自己,立刻大手一挥:“嗨,多大点事儿,还不用你伺候。”
自己接过碗来,刚要吃,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口,居然乐了出来!
“嗨,妈偷偷跟你说个事儿,”涂芳神神秘秘的,蜡黄着一张脸,跟女儿招手,“好事儿!”
陈冰没想到自个这母上大人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这么八卦,不过病人最大,还是低眉顺眼一身孝顺的凑过去听了——
就听涂芳声虽悄悄的,却是音色里掩不住的欢喜:“嘿,我告诉你,你小虎哥一直藏着掖着,把自己那未婚妻藏的跟汉武帝的那金屋里的阿娇似的——其实啊,我在他手机了,都瞧见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