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起眼的花也有花香——丁施禾番外(四)

丁施禾曾短暂的和齐天在一起过。

时间很短,短到也许都不算是“在一起过”。

他将她拉出那个虎穴狼窝,重新给了她一线生机。

他想要她回家,但丁施禾摇摇头,大姐早就结婚了,生了两个孩子,跟着姐夫去了泰国讨生活,基本上已经跟家里断了往来。而她在香港,这一年她过的生不如死,但她妈就只给她打过一次电话,问她为啥没给家里寄钱?

你二哥结婚,你嫂子说要买车,否则就不结。你这个当妹妹的,可就这么一个哥哥,你哥人生大事,你都不尽点心出点力?

她那时候吞安眠药自杀,刚被齐天给救回来,胳膊虚弱的都抬不起来。挂了电话沉默半晌,央着陪护的玲珑帮去查自己的银行账户。

玲珑气得直想敲她脑壳。

齐天为了帮她解约,需要赔付简直可以说是巨额的赔款——她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搞定的,但说是被扒了一层皮,也不为过。

她知道他背地里找了人,用了些手段,甚至不惜出卖他自己。

但她终于能顺利解约,重新走回阳光下。

她没了收入,出院后也是齐天暂且收留她——让她住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利于休养。而他,就在狭小的客厅席地而卧。

反正他工作忙,日日的早出晚归,只要有个地方合眼就行。

他曾想让她回去内地,回家去,丁施禾没答应——她给自己留了一点钱傍身,其他的,尽数都寄回了家。

但,是最后一次了。

齐天变的越来越忙,每每回家都是半夜,一身的酒气和香水味,耳边和衬衫领子上点缀着斑驳的口红印。

丁施禾跟邻居学着煮汤,但每每她把汤热好端出来,匆匆洗完澡的齐天也每每已经在地铺上睡熟过去了。

她不敢吵他,因为他睡的太少了,早上起的比鸡还早——茶几上的茶杯下会压着他放的生活费,但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很多时候他连头发来不及擦干,发梢还在滴着水,人却已经躺平了。丁施禾就会小心的站一会,等他睡的再沉一些,拿毛巾过去小心帮他擦干——从小,老人们就说,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的。

但慢慢,他开始夜不归宿。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上的酒气也越来越重,好几次回家第一时间不再是去洗澡,而是冲去抱着马桶吐。

他睡的也越发不踏实,半夜里经常梦魇,隔着一道房门,丁施禾都能听到他在喃喃说着梦话。大多数时候是听不清的,但有时候,她能听见他在唤“星星”。

星星。

她知道他们青梅竹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太多时候,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星星”。

那一回,他胃穿孔,半夜里拉到医院急救,切除了整整三分之一个胃——但就是这场大病,让她在家好好陪了他半个月。

他终于能喝上她炖的汤,吃到她亲手炒的小菜,甚至白天也能倚靠在床头,借着窗口的阳光翻看一本书。

他的公寓很小,两个人把这个狭窄的空间塞的满满的,丁施禾平生头一回觉得,过日子原来是这样的好。

一天晚上,她炖的汤好像有些过于滋补了,明明都睡下的她听到他频频起夜,担心的起床查看——然后在洗手间和脸色过于潮红、衣衫不整的齐天撞了个正着。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像也足够顺其自然——他们两个睡了。

两个人都很清醒,谁也没有喝醉,也没有谁将谁错认。

事毕后,丁施禾抱着他的后背,把脸贴在他的睡衣上,久久都毫无睡意。她爱了他这么多年,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在爱他了。

他们两个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二人世界。

时间很短,但岁月静好。

直到有一天,齐天把公寓的钥匙交给她——她本来就有一把的,他现在给她的,是他的那把。

他说,公寓留给她,他已经缴齐了第二年的房租。一起给她的,还有家演艺公司的合同,他说自己已经考察过了,是家规模不大,但肯规规矩矩拍戏的公司。她要还想走演员这条路,可以去试试,他都提前打好招呼了。

丁施禾问:那你呢?

他冲她笑了笑。

他说,这阵子谢谢你有陪我,小禾。否则,我可能熬不下来。但现在,对不起,我想结束了。

我终究,还是过不去我心里那个槛。

丁施禾知道,他心里的那个槛,叫“星星”。

她终究还是没舍得离开香港,没舍得离他太远。她去了那家公司,成了一个新人演员,她别的也不会,演戏方面也没啥天赋,平平无奇的360线小演员,但能磕磕绊绊的勉强养活自己。

齐天虽然已经不在她身边,但她身边,还有玲珑。

时隔几年后,丁施禾是在江晋的监狱中,再度见到了齐天。

她守了四个多月,每个月只有一次探视机会,四个月后,齐天终于肯见她了。

他样子,好像没怎么变。

脸色甚至还比之前好了些,面上的表情很平静,见她第一眼,冲她笑了笑。

“我在里面看过你的综艺,你表现挺好的,表现的不算多聪明,却绝不惹人讨厌,甚至还有点真性情,有时候又够八卦,总之综艺点蛮足的。”

他帮她分析她之前参加的那档生活慢综艺,“现在的观众都很吃这种人设,你也许可以考虑多往这个方面发展发展。”

丁施禾摇了摇头。

她告诉他,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目前在非洲地区,开展实现追求儿童性别平等和关爱女童活动,向演艺界征求青年教育使者——她现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二三线,只是凭着一腔孤勇跟工作室提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得到老板唐庭安的大力支持,简直都要恨不得把她当个典型给竖起来。

她也是刚得到的通知,她的申请已获通过,上任时间为时一年。很快就要跟随其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前往非洲,助力中非女童的帮扶合作工作。

“这是我想做的事,虽然……还很胆怯,也没啥信心。可,我想做。”她说。

齐天望着她,最后终于,释然的笑了。

“小禾,我为你高兴,真心的。”

告别时,他们彼此握了手。

过好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事业,努力做自己——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已经在努力了。

丁施禾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头一次觉得,天空,原来这么高这么宽广,真的好美。

她临出发的那天,机场上玲珑哭哭啼啼的帮她拎着行李箱,嘴里还在不停骂她,把丁施禾骂出了满头的疙瘩包。

她最后都无奈了:“好玲珑,我又不是不回来。”

牛玲珑凶的眼睛通红:“我怕你这个傻子,在非洲被犀牛给吃喽!”

丁施禾:“……”

她哭笑不得,“犀牛不吃人。”

“那可不一定哦。”接话的是个走在旁边的高个小伙,背着背包,穿着跟丁施禾身上一样的基金会的黄色t,胸前挂着和丁施禾一样的工作牌。

他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和洁白的牙齿,就这么冲两个姑娘露齿一笑,“犀牛原则是不吃人的,一般情况下,犀牛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当人类闯入单独行动的雄性犀牛的地盘时——”

他适时的顿了一下,估计是看到丁施禾瞪的溜圆的眼睛,他突然就乐了,唇角抿出一个甜甜的酒窝,“嗯,犀牛不吃人。特别是,不吃好看的姑娘家。”

丁施禾:“……”

牛玲珑倒神奇的不哭了,也不骂了,就是瞅了瞅眼前两人一样的制服一样的行头,突然点点头,行李箱往丁施禾手里一塞,凑过去耳朵边:“去吧,争取带个男人回来。”

说完,拍拍手,耸耸肩,就这么扭头走了!

丁施禾:“……”

一转头,面前还杵着那个小伙子,他好像特别爱笑——而且,丁施禾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很和气很和气的那种。

而且,他正大大方方的朝她伸出手来——

“你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执行局,向宇,请问您怎么称呼?”

丁施禾也落落大方伸出手去,面带微笑:“你好,我是丁施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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