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怎么敢?

唐庭安抱着丁施禾,陈冰和陈炽一人一边搀扶着牛玲珑,一行人就这么乱七八糟挨进了酒店。

就是刚走到酒店大门台阶,陈炽觉得脑后好像有白光一闪,忍不住回头——然而并没什么动静,除了路灯映照下的马路,就是附近停车场停着几辆车,皆在这安静的子夜时分,沉默着。

“怎么?”陈冰问。

“没什么。”陈炽摇摇头,心想,许是自己眼花了吧。

丁施禾和牛玲珑住一个屋,这好不容易把两个醉醺醺的家伙都给塞去床上,唐庭安拧着手腕吐槽:“得,小禾这回也算给自己报仇了。整天嫌我支使她,这回她可是支使了我个大的!也算回本了。”

陈炽看了一眼唐庭安。

他也是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人应该就是ann的老板,也是ann本人——唐庭安,也是陈冰现在剧组的男主。

也就是那个,拿狗熊头套把毛豆吓唬哭了的“大神仙”。

唐庭安好像也早就认出了他,一直嘿嘿嘿,对他还挺客气:“哥,辛苦了哈。我家这两个不成器的,给你添麻烦了。”

陈炽:“……”

刚才还哥们,这会子就叫“哥”了。难不成,是听见陈冰这么唤他,就跟着一起叫了?

不是,现在这人都这么自来熟的么?

陈冰走过来,指了指他的颈后:“受伤了吗?”

“啊,没事……”陈炽缩了缩脖子,扯了扯衣领。

不过等他回到自己房间后,不久房门就被敲响,陈冰捏着一管药膏走进来:“小禾喝醉了没轻没重的,要是咬破了皮,就别着水了,抹点这个,能——”

她的话没说完,眼睛定在他脖颈处。

陈炽这才意识到自己回屋后把外套给脱了,正准备去洗漱,所以只穿了件打底的白t——领口略低,脊背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直蔓延到耳后脖颈,叠加着被刚咬破皮后的红肿,明晃晃的,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刚扭头想去套外套,对方的手指已经擦着他的脸际过来了,扯住了他的领口:“怎么弄的?”

“没事,就不小心砸了一下。”陈炽忙扯过外套给一把套上,掩饰的翘了下唇角,冲人笑笑,“不碍事。”

陈冰脸沉下来,不说话了。

今天剧组开工,一大早她特意去毛豆摔下来的地方看过——脚手架已经都被搬空了,徒留一片空地。

她问过附近大门处的保安,那大爷形容的绘声绘色:“诶吆!你是没瞧见!这块架子虽说也没多高吧,但也正经十好几根呢。那娃掉下来的时候,她爸一把就给接住了!不过娃是接住了,那架子也松了啊,噼里啪啦就这么横七竖八的砸下来~~~~哎吆哎吆,吓人的!”

“不过那娃她爸一心只顾孩子了,那架子砸了一脊梁背愣都没吱一声。啧啧啧,这也就是亲爹了,才能这么勇……”

她当时急着赶工,没来得及细想。现下看那俨然都已经变成青紫的淤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冰觉得,自己应该把药膏塞他手里,便可以转身离开了。

况且看他那躲躲闪闪的劲,怕是也不想让自己瞧见啥端倪。

却是一双脚像在地板上扎了跟,陈冰现呼了口气,才能指着床:“过去躺着,我看看。”

陈炽:“……”

他心不甘情不愿,可对方面沉如水,一张木头脸成了冰块脸,他实在不敢造次,只好乖乖上去,躺好。

“把衣服脱了,上衣,全脱,后背朝上。”

“……”

他像个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小娘子,委委屈屈的,不情不愿的,把自己扒光了。

陈冰人走过去,倒吸了一口气。

就见从后颈肩胛直深入到腰际,他的整张后背都已经变成了一团混沌不清的、深深浅浅的大杂烩:肩胛骨那还残存着红色的血瘀,而脖颈后已经呈现出青青黄黄的斑驳,至于其他地方,有的发黑,有的泛紫——总之万花筒一个,着实的色彩丰富,叫人眼花缭乱。

陈炽是听从指令趴在床上的,手边搂了个枕头,心里是有点战战兢兢的发毛——他从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背,反正就是淤青多了点,应该没事,就没管。

不过挨过一天后,皮肉疼到确实酸爽,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现在又是啥模样了。

他能感觉到陈冰在床边坐下来,他忍不住囧瑟了一下。

其实他挺想吐槽自己的,就……好没出息啊……

按理说这时候正是求可怜卖乖的好时候,他却偏偏浑身不得劲,好像自己在演苦情戏一般……要是点小毛病,他铁定就会爬杆上的,就像在江西时那样,半条眉毛都能叽歪着去贴乎好几天。

却是真有点啥伤啥痛,他却又不想让她瞧见了。

有指尖落去他的背上,触感很轻、很凉——陈炽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元这一刻似乎都涌去了脊背上,他其实已经在竭力忍耐了,却是随着那触感的落下,自己不可控制的几乎要抖成一只筛子!

他实在忍无可忍,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张手抓了件衣服在手里,刚要穿上,却愣住了——陈冰就坐在床边,低着头,眼里泪花翻涌,一颗眼泪正落在衣襟上。

陈炽僵住了。

他被那滴眼泪冻在了那里,浑身动弹不得,内心急剧翻涌——想开口,舌头好像被抹上了十斤的浆糊;想伸手去抱抱她,恍惚却听到耳边自己的质问:你怎么敢?你怎么还有脸敢?!

在陈炽僵成了一坨僵尸的片刻,陈冰已经飞速抹去了眼泪,恢复了一脸木然。她抬了抬手,手心里是那管黄色包装的药膏:“明天去医院瞧瞧吧,这样不是办法。这个东西,先抹一点,应该能缓解缓解。”

“就、就是看着吓人……”陈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就是上边的浆糊还没抖擞干净,话说的磕磕绊绊的,“……其实没啥事,星星——”

他轻声,“你别怕,不疼的。”

对方低着头,点点头,起身,把药膏放去床头柜:“那你早休息吧。脖子……那破皮了,洗澡的话注意点。”

“嗯嗯。”

她起身离开,他下意识的跟上去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膀子,忙又胡乱套上了件t恤。

待伸出头来,人已经走了,房门轻轻合拢,门口的顶灯倾泻在地毯上,很安静。

像是不曾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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