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出生天

白衣少年前方带路,范徐在其身后不远处跟着,七拐八弯后终于走出了小镇。

小镇外是一眼望不到头连绵不绝的森林,范徐辞别少年转身抬腿便走,却听到少年在身后冷冷的说到:“不想在森林里迷路到老死的话就跟紧我。”

言罢少年举步就走,但并未迈向森林,而是沿着小镇边缘绕圈,沿途看到八块不知用途的巨大石碑,八个方位各占据一块,上书四个血红色的大字—永镇山河。

白衣少年走向巨大石碑,将石碑下的几块碎石重新排列顺序,不过须臾功夫,范徐耳边听到一声“噗”的轻响,仿若气泡破裂。

少年并未解释什么,脚步不停,继续向下一块石碑走去,如法炮制。

范徐跟在少年身后,心中默数。不久,八块尽数调整完毕,小镇外的景色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眼前的森林里一阵翻涌,树木朝着两旁挪移而去,居然显露出一条通途来。

范徐看着面前的道路目瞪口呆,少年依旧是一脸淡然,指着眼前的道路开口道:“你只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沿着这条道路,低头直行,不论发生何事莫回头,一个时辰后自出石镇。”

范徐闻言不敢怠慢,赶忙深深鞠了一躬,左手拄着拐杖,转身沿着少年所指方位径直向镇外走去。cuxi.org 猪猪小说网

范徐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略微抬眼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眼前方,通途消失,郁郁葱葱的森林再度合拢,赵徐心中一惊,猛地记起着少年的话语,不再他顾一路低头直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道路两旁的树木也在渐渐合拢,不断压缩着道路,仅剩下两人见宽的小径,也压榨着范徐仅剩不多的理智。

耳畔不断传来人的窃窃私语声,稍一分心,各种嘈杂的声音便充斥在耳畔,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哭喊着,说着放我出去,带我走,一声声虚弱的求救声仿佛攥住了他的心。

范徐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究竟是蛊惑人心的话语还是真有人迷失,只得低声道了声歉“我也自身难保”,便闭口不言,眼观鼻鼻观心,加快脚下步伐一步不停地向前走,耳畔的求救声也渐渐远去。

终于在小径收缩到仅余一人宽的时候停止了,范徐不敢大意,又大约过了一刻半钟,赵徐这才放心的回头望去,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小镇光景,浮现在他眼中的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山谷中是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森林。正午的阳光透过两侧的山峰,竟只余下斑驳光影照进密林里,更显得阴森异常。

回想起这几日光景,何彪与赵志已是身首异处,元祈更是生死不知,四人同行只余自己一人重见天日,大喜大悲之下简直恍若隔世。

范徐跪在山谷口,涕泗横流,向着一轮大日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一抹殷红沿着额角流淌下来,划过双眼,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轻纱。

“余绵力微薄,终其一生怕是难以望其项背,不敢奢求何彪与赵志兄弟谅解愚弟。吾在此立誓,今日起汝之家室即为吾之家室,护其一生周全,兄弟二人若泉下有知亦可安眠。吾自将全力寻找元祈兄的下落,若违背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范徐离开山谷后一路西行,约半天功夫终于见到个小镇。

一见是个镇子,范徐还有些心有余悸,拄着拐杖驻足不前,直到天黑见到辛劳耕作一天的村民从村口鱼贯而入,赵徐脸色才稍加放松。

“这位老人家,俺婆娘说你都在这站了一天了,看你面生的很,怕不是来寻人的吧?这里大晚上可是潮得很,若是不嫌弃,去俺家休息一晚。嘿,俺婆娘做饭那可是一绝,邻里街坊谁不夸上一句。”一个一脸黝黑的大汉站在赵徐眼前,摸了摸头憨厚的笑着。

“你叫我老人家?我都还没过而立之年呢。”

大汉应以务农桑为业,黝黑的脸上满是皲裂,被个满脸沧桑的大汉称呼老人家,范徐心情说不上太好。

村民显然没有料到赵徐会这么回答他,认真上下打量了赵徐两眼,观他神色不似在开玩笑,摇了摇头,又重重点了点头,心有戚戚焉的回了句:“大哥,我相信你,有些人少年老成是真的。”不过眼神似乎还有些怀疑。

看着大汉的眼神,赵徐心中也微有愠怒,刚想拂袖而去,却不巧腹部如蛙鸣,范徐也不禁羞愤难当。

范徐昏迷不知多少天,更兼滴米未进,刚醒来没多久又被少年赶走,步行了大半天,裹在外衣里的纱布早已再度被鲜血浸染,范徐更是又累又饿,最后憋了半天才觍下脸来,说了句:“走,上你家,借你家铜镜一用。”

“好嘞,大哥,你可得跟紧我,回家吃完饭我给你换根拐棍。”这淳朴的话语倒是令赵徐有些不知所措。

二人交换姓名,大汉名叫赵大宝,范徐一听姓赵顿时心头一酸,又想起来了兄弟赵志,心头距离不由得拉近了少许。

范徐一路紧跟大汉身侧,不时询问两句,大汉憨厚淳朴,基本是有问必答。范徐也因此了解到一些基本情况。

“此地位于毛家境内,毛马两家世代交好,门下弟子经常奉命下山帮助村民,清缴贼匪之徒,因此毛家口碑在这一带也是极好。”

“至于离此半天远的山谷名叫绝命谷,相传绝命谷

中的森林很久很久以前有人从中带出过不少奇珍异宝来,但是又对森林绝口不提,只是引得无数贪婪者们前往。”

赵大宝见范徐神色微动,急忙劝他:“范大哥,你可千万别想这茬,都这把年纪了。早知道但凡是去了那座森林里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的。”

范徐心中暗自悱恻。

“奇珍异宝是没有见到,凶猛的女鬼倒是有一只,森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赵大宝自是不知道范徐心中所想,仍在不停劝阻。

一个身形彪悍的村妇正站在门口等着,听着二人的对话,抄起蒲扇大的手掌直接将赵大宝的耳朵给拎了一圈。

“哎哎哎,疼,轻点。”

“好你个赵大宝,我让你去请老人家回家吃饭,你叫他大哥,你这是来占我便宜是吧。”

赵大宝慌忙求饶,妇人言罢,收起双手在围在腰间的兜布上擦了擦,冲着范徐微微一稽首,这变脸速度也是着实令赵徐啧啧称奇,果然是一对活宝。

“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赵大宝被拧的龇牙咧嘴,但眼看赵徐脸色微变,忙打个圆场,“进屋先把,一直门口站着也不好。”

“老人家,我们先吃饭吧,我们家别的不说,粮食管够,都是自己种的,可香了。”

已经饿昏头的赵徐哪里还能听得见别的话语,闻着饭菜的香味食指大动。

二人看着范徐在餐桌上风卷残云,均是目瞪口呆,这是多少天没有吃饭了。

“老人家,锅里还有些米面,要不再来点。”饶是赵徐脸皮再厚,被二人这样盯着也不禁有些羞赧。

“要不然,再来一碗?”……

饭后范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接过赵大宝递来的铜镜,望着铜镜内陌生的人影就是一愣。

满头华发,脸上都是层层堆叠的褶子,身上的肌肉也失去了光泽,极度萎缩,颧骨深陷,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枯瘦的老叟,再加之左腿瘸了,拄着一根笤帚的木棍,难怪大汉与妇人看了都升起恻隐之心。

范徐一时间心如死灰,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未满而立之年的花甲老人呢。

......

“哈~”陆子游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

“陆徐叔,那这么说你今年才…”

“四十有余,不惑之年。”陆徐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陆徐叔你都说了三个时辰了,不累嘛?”显然没有太过专心。

给陆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臭小子,耐心听着,这可是你徐叔的故事。”

见到陆徐如此有闲情逸致,子游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

陆徐本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嘴巴,子游并不敢完全相信陆徐所言,只不过在他看到陆徐眼神中无意识流露出的一丝缅怀与悲痛,便觉得自己这种无端猜测才是对陆徐最大的侮辱。

虽然三个时辰确实不短,但光是确认了这个世上真有从他人心口钻出的鬼这一事实,便已不虚此行,至于听到了母亲的名字算是个意外收获。水家,子游默默记住了这个家族,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亲自拜访一趟。

陆徐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陆子游,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后来啊,后来我在北宁镇度过了一段安宁的日子,但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辞别了赵大宝夫妇后,我还需要继续寻找元祈兄的下落。在此之前我去了何彪和赵志兄的故居,何彪兄乃是独身没有家室,而赵志故居不知何故被人焚毁,废墟之中发现了其全家的遗骸,唯独没有孩子。赵志兄弟曾和我吐露过他膝下有一儿一女。”

“这使我尚存一线希望,便前往天下最大的中立情报网——天机阁,花费了毕生积蓄来买一份希望,可却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又去元家准备找元祈中诉苦,谁料我刚开口询问守门人元祈兄的状况,便被人直接乱棍打出,说根本没有此人。”

“多次之后心灰意冷,差点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只有腿上的伤在提醒着我这惨案的真实。”

“江湖早已无我容身之所,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四年,赶巧遇上陆村长创建陆家村,收留一切厌倦江湖之人,为其提供一个庇护地。”

“我便果断弃兵来投,改名陆徐,自此世间再无范徐。也不知是不是后来者都模仿的原因,自觉改名姓陆,此地也成了真正的陆家村。陆村长那时候的名声可不太好,啧啧啧,也不知那时候我哪来那么大的勇气。”说到这里陆徐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轻轻敲了敲烟锅,深吸一口。

“再后来,再后来啊,又这样过了四年,就在我对寻找赵志孩子已经丧失希望的时候,天机阁却带给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至今都记得那天,在天机阁中见到陆乌的那一刻,小小的脑袋,浑身都是伤口,抬头看人时候的那股不屈,乌黑的眼球中透露出的冷漠。他说他叫乌,乌鸦的乌,从那时候起,我就准备把剩下这一辈子都留给他了。”

“可是我知道他的心底比谁都善良,他应该叫白才对。”

说完回首看了一眼陆乌所在的房间,欣慰地笑了笑,只是眼神中似有几分焦急。

子游睁大了双眼。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陆徐叔,这难道就是陆乌大哥?......我怎么感觉你后面的故事。比你原先说的……精彩很多呢。”

“小人物的挣扎罢了。”陆徐说完还瞟了子游一眼,眼神中藏不住的得意。

子游一阵无言,哪里还能不懂,敢情陆徐是个小心眼。子游欲言又止,虽然很想询问他有关母亲的事情,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陆朝既然要隐瞒他,这里肯定有隐情,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大了,不能让陆徐察觉异状。

一念至此子游躬身作了个揖,便离开了陆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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