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潜伏着一个发光巨茧,一道巨大的裂缝几乎将它分成两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只有极其偶尔间会有发光零星的记忆碎片从里面涌出,轻飘飘的划破空中,然后融进站在发光巨茧前发愣的陆川元神小人身体之中。
陆川被定住了一般,如同一个呆滞的木雕,没有任何反应。此刻的他强行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晓。
只因为陆川警觉的发现那两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的身影竟然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模糊,连带着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都在淡去,最后整片记忆都开始有些紊乱,像是要从他脑海中要彻底删除般,恐怕过不了几个呼吸就会从他的脑海中完全消失。
这种情况他之前似乎也有过,在遇到那个穿着碧绿色宫装的蛇尾妇人时也是如此,一直到不知名道馆中再次看到蛇尾妇人的画像时,他才能够将少许记忆给固定下来。
这种触摸到了他这个等级暂时无法看透的人物的感觉,陆川很清楚,所以他也很明白现在该做的是什么事情。
啪。
像是电源关闭一般,彻底切断了内外联系,哪怕外界洪水滔天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无数的人影像是走马灯不停的在脑海中闪过,陆秉天,沈茹,毛程心,毛程毅......凡是见过的每一个活人,甚至是死人,面孔都一一闪过,到没有一道身影符合那一对小娃娃,甚至连符合青铜面具身影的都没有。
不,不对,太过修长了。
甚至连子游也......不对,那时候是两年前,身影跟现在有所差别是应该是,但是......真的那么简单吗?
啪啪啪。
啪啪啪。
连续不断地撞击声,一声声传进陆川耳朵里。
陆川猛的一下惊醒,被切断的联系重新回到体感。
噌的一下翻身,看着四周略微有些熟悉的场景,顿时有些迷茫,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小子,想唤醒你还真难啊,居然封闭六识,谁教你的,这样时间久了小心回不来。”
“咳咳咳。”
陆川一听着充满熟悉感的声音,顿时脊背一紧,有些僵硬的扭过头去看着那道身影。
苍老的背影更加佝偻了,满头的白发像是枯草一般,整个人瘦的像是竹竿一般,平常穿着的灰白的长袍此刻披在他的身上竟然大的像是巨大的斗篷,正正比他大上两圈。
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布满了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可是诡异的是依旧不见任何一滴血液,仿佛这种东西已经彻底从他的体内流干了一般。
“天...天机...老人......”陆川有些艰难的扭过头,吐露出这几个字,双眼不可置信的睁大。
“居然真的是你。”
天机老人温和的笑笑,从一旁的桌面上轻轻抱起那只老的掉牙的黑猫。
一段时间不见它身上的毛色也是愈加黯淡无光,像是要寿终正寝一样。直到被天机老人抱起来,它才有气无力的耷拉了一下眼皮看了一下对方,没有生气的喵了一声,这才又闭了下去。
“你不是早就想来找我了吗?”
陆川干笑一声,“可不是我让金铭来找你的。”
天机老人有些无言的看着陆川,摇了摇头。
“你小子还是那么不老实,你是怎么猜到打开镜湖的奖励会有风险的?”
“咳咳咳,我觉得一般情况下应该是没有风险的吧,毕竟是等价交换,但是我毕竟得罪过镜湖,安全起见,做一手保守措施还是很有必要的。”
陆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站起来,有些狡猾的笑着。
天机老人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个小狐狸,又来利用白雨,知道白雪早晚会被你逼出来,能带你来的只有金铭了。”
陆川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上次苏醒的洞穴中,难怪这般熟悉。又打量了一下不远处趴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白雨,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微笑,伸出手轻轻抹了抹天机老人怀抱里的黑猫。
“你个老狐狸,大家彼此彼此。你也利用我去天机阁替你收拾烂摊子,想让小爷这样白忙活帮你做事啊......没门。”
“不过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能见人嘛,所谓的躲避天道惩罚到底是真的假的呢?”陆川双眼漫不经心的盯着天机老人,耸了耸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天机老人看起来心情不错,一直温和的笑着,也不提被陆川利用自己安危来试探的事。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嘴,这样利用身边人......不是好事。”
陆川笑的更加灿烂,紧紧盯着天机老人的一举一动。
“不利用身边人吗?那你这只黑猫怎么也更老了?还有你为什
么要假死?”
天机老人闻言,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眉头紧锁。半晌才重新开口:“看起来,接管天机阁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你还真是猜到了不少事情......”
“只是看到了一些情报,猜出一些事情罢了。不用解释,我跟你是一类人。”陆川耸了耸肩,转身就走,只是眼里划过一抹失望。
天机老人伸出手想要挽留,头一次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事态正在往这一处他根本不了解的地方发展着。
“你......变得有一些不一样了。”
“哦?你对我很了解吗?在你看到的其他因果线上,我是怎样的人?”陆川回头,看着天机老人有些希冀,似乎是希望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说,你只要知道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天机老人嘴巴张了张,明显有些犹豫,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不会害你的。”
“陈词滥调。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你是为了天下人好,你为了这片大陆牺牲了一切,可那是牺牲了我的情况下。”
“可你也别忘了,我也没有退路,若是你的前路没有光,我也不会成为那唯一的光。”
“我的光...只为我自己照亮。”
陆川一字一句的说着,他不恨这个为了这片大陆牺牲了一切的老人,可是他不该带上自己。
若是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他不介意顺手而为。可是对方的前路是以为自己的道路为前提,那么不好意思,宁愿举世皆敌,他也会坚持自己。
而且最近他发现,对方似乎隐藏的也很深,至少那只猫......绝对是一只鬼物。陆川一直记着在镜湖中惊鸿一瞥的老妪,再联系小八说的话,还有天机老人的异状,很轻易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天机老人能至今生存下来全靠黑猫吊着命。
墨玉吗?墨家人。
陆川眼神有些阴郁,在跟瑞渊无意间透露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看起来这又是一段上一辈的纠葛。
“本来还有话准备问你的,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陆川微微侧过脸,说完一把拉起昏迷的白雨扛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机老人的眼神变化再三,苍老的身躯颤抖了两下,终于还是一挥手。
刹那间,那沉重的由星辰钢制成的大门轰隆轰隆的缓慢抬升起来,顿时露出了洞穴外部的漆黑天穹。
漆黑如墨的夜空看不到几颗闪烁的明星,巨大的乌云在空中迅速凝结,无数粗大的雷龙在乌云中穿行着,似乎上苍都因为出现了不容于世的东西而感到震怒。
巨大的电火花在夜空里拉出长长的尾巴,陆川仰头看着这一幕,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不过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跟我交底的话,我们之间的交易可能就要作废了。接下来,我会做什么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
轰隆隆。
随着陆川一步迈出,其身后沉重的星辰钢大门再度闭合,天上那刚刚凝结的巨大乌云又缓慢的消散。
只剩下小半朵似乎有些郁闷,方才那股浓烈的气息一下子消散,搞得它不知该作何是好。来回四处搜寻了半天,正好看到有人身上带着些许与本应挨劈对象亲近的气息,顿时便往下一劈。
夸擦。
一道如同发丝一般粗细的雷霆顿时划破长龙,像是要惩罚他刚才那番装逼的言论般,咆哮着朝着陆川身上奔袭而来,半点不留余地。
陆川猛的心生警兆,间不容发之际往边上一闪,顿时落雷刹那间直接没入大地。
还不待陆川开口,像被定住了一样,一阵强烈的酥麻感从地面贯穿了身体,疯狂的手舞足蹈起来,紧接着一道水桶般粗细的巨大闪电再去从尚未彻底消散的雷云之中落了下来。
还不待陆川圆润的口型中发出任何一个字,恐怖的雷霆已经彻底将他整个人淹没。陆川只来得及用趴在白雨身前,将她的挡住瘦弱身影盖在身下,用手背面对那道恐怖狂雷。
只是刹那间一股焦糊味从陆川身上散发出来,浑身的衣物都变得破破烂烂。
好在一共也只有一大一小两道雷霆,陆川抵抗完这两道后,乌云眼见找不到正主便彻底消散了。
“妈的。”
还趴在浅坑里的陆川张口吐出一口黑烟,仰头看着那逐渐消散的乌云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这个无妄之灾全拜洞穴内那挨雷劈的无良老头所赐。
陆川刚刚张口说出两个字,准备破口大骂,那本应消散的乌云竟然逐渐归拢,有重新出现风暴眼的趋势。
看的陆川有些傻眼,咋回事?这乌云还带自我意识的?只得悻悻
的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雷不能,至少不应该。”
“噗......”
山洞内传来一声压抑到极点的轻笑声,显然对这一幕也是挺意外的。
“咳咳。你的那个小跟班已经走了,他说也不知道你要睡多久,要是你醒的早就自己去找他,要是睡个十年八年的,那就等他回来在叙。”
陆川嘴角抽了抽,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金铭那贱兮兮的笑脸。
“看来这家伙是提前去水家地界,那个天涯海阁,分阁了吧。”
“咳咳咳。”
洞穴内又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咳嗽,那感觉陆川都生怕对方把肺都咳出来。
“保重啊,等我找你算账之前你可别那么早死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等到陆川都有些不耐烦准备离去的时候,这才传来悠悠叹息。
“恭候大驾。”
“走。”
陆川拉上已经开始悠悠转醒的白雨,朝着远方走去。
......
半个时辰后。
静谧的夜晚,一阵微风从星辰钢的大门前吹过,带起一阵呜呜呜的风声。
轰隆隆。
星辰钢的大门另外再度缓缓上升。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型佝偻的老翁,老翁靠着大门旁站定,一步也不敢迈出大门。
紧接着老翁身侧的阴影里浮现出一个老妪的身影,这老妪年老色衰,但是满头华发梳的一丝不苟,哪怕是穿着一身素色的衣物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贵气。
老妪脸上带着一丝怒气,搀扶着老翁。
“瑞......”
“嗯?”
“天心,你现在都已经不完全被天意认可了,为什么这事不告诉他?你应该把这孩子强行留下来的。”
天机老人盯着老妪摇了摇头,对于称呼他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反感。他伸手摸了一把对方有些皱褶的面庞,眼中满是追忆。
“我早说过了,做的太多不是好事,会被天意反噬的,现在天意已经重新选了自己的代言人。”
“我到现在还没死,强行蒙蔽天机只是想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到达那个未来,说不定还能再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只要能帮上忙......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个浓烈的气机。”
“可是,那股浓烈的气运又不完全属于他,奇怪太奇怪了,就好像......”
“好像什么?”老妪掐了一把天机老人,怎么对她也卖关子。
“就好像是天意是被人强行分离出来送给他的一样。”
“啊?这怎么可能?”
老妪闻言张大了嘴巴。
“这种事?谁能做到?哪怕是我爹?”
“嘘。噤声。”
“咳咳咳。”
天机老人望着远处的小山坡怔怔出神,随即转身回了洞穴,关上了沉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