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汉中郡。
秋收已经开始了。
田间地头，可以看到百姓全家上阵，在收割稻谷。
秦牧站在马车上，举着望远镜看着一望无际的金黄稻田，内心感觉到很踏实。
蜀郡和汉中是益州两大产量大郡，郡内几乎都是平原。
只要蜀郡和汉中丰收，那么秦蜀两地便无需担心粮食问题。
汉中郡太守徐昭站在马车一侧，笑道：“主公，今年必将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秦牧微微颔首，问道：“有新，都督府下发的秋收政策有宣传到位吗？”
徐昭回道：“一个月前便开始宣传了，微臣亲自督促宣传司办事处负责此事。”
秦牧继而问道：“运往秦关的五万石粮食已经在路上了吧？”
徐昭思索一番道：“路上顺利的话，九月初五之前就能抵达秦关。”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距离灵州停战，已经过去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秦州可没有闲着。
军队在募兵和操练新兵，都督府在筹备粮草、军械。
等到汉中的五万石粮食抵达秦关，粮草筹备结束了。
等到粮草、军械筹备完毕，战争便要重启了。
根据都督府和军队上呈的折子，预计在九月下旬，秦军便要出击收复广卫郡。
今年秋收之后的战争，对秦州极为重要。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收复广卫郡和临泉郡之后，秦州便可休养生息至少半年时间，明年秋收之前，秦蜀两地百姓都能喘一口气，灵州也能借此恢复民生。
从秦牧担任秦州牧以来，秦州从未停歇过。
收复关远郡，阻击回鹘南下，吞并益州，东出秦关。
倘若不是秦州废除了苛捐杂税，并颁发了开荒令，加之庞大的商业收入，才让秦州维持住稳定的局面。
明年一定要休息至少半年时间。
秦州在紧锣密鼓筹备战争，李氏和郑氏同样没有闲着。
李氏接管广卫郡之后，旋即部署了四万兵力驻守，守将是石觉。
凉州友情驻守一万凉州军，帮助李氏防备庆州。
郑氏在临泉郡部署了五万兵力，守将是程勇。
等于是，李氏和郑氏以及顾氏合计部署了十万大军封锁庆州。
此外，根据黑冰台探查得到的情报，幽云已经确定加入弱秦，出兵数量未知。
地文星快步走过来，徐昭懂事的退下。
“主公，刚收到指挥使的密信。”
苏原的密信？
秦牧眉梢一挑。
苏原从宣州回到中原之后，一直留在京畿地区。
吕方则是在几天前返回了咸阳。
秦牧接过密信，看完之后，揉着眉脚。
幽云出兵的数量确定下来了。
两万步兵和一万黑云骑。
这三万兵力预计将兵分两路，分别前往广卫郡和临泉郡。
幽云加入弱秦，既让人意外，又不意外。
秦牧与肖原虽未曾谋面，但通过黑冰台获取的情报，对其性情有所了解。
幽云此番加入弱秦，更多的是想亲自检验一番秦军的战力，以便评估后续如何应对秦州东出。
李氏和郑氏退守广卫郡、临泉郡，足以展现秦军强大的压迫感，但对幽云来说还不够，幽云想要亲自确认一下。
“将这份情报转发至军队，公孙佑和尚文益。”
“诺。”
地文星应下后，从袖中拿出另外一份密信和一本册子。
“主公，这是益州黑冰台上呈的密信和一本册子。”
秦牧没有看密信，而是先翻看了册子。
这是一本账册。
账册上记录的名字和数字，让秦牧波澜不惊。
看完之后，秦牧随手将账册扔进了马车，然后翻看了黑冰台上呈的密信。
秦牧眉头微微一皱。
他沉思片刻，道：“回复地劣星，既然找不到藏在益州府的鼹鼠，就算了，让监察司去调查，黑冰台别插手了。”
现如今，官场贪污腐败之事，尽量别出动黑冰台。
黑冰台是一个间谍机构，倘若将触手伸向内部，有可能会演变为特权监察机构。
益州盐业改革半年便出现腐败，并未让秦牧产生太大波动。
秦州吞并益州之前，益州盐业就非常之庞大。
庞大的产业，在古代太容易滋生腐败了。
就让监察司去查吧。
……
建宁郡，郡城。
鼎香楼。
柳宁来了精神，看着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女子，问道：“这是你的丝帕？”
女子拿着丝帕，颔首道：“是的，奴家记得这条丝帕被三爷带走了，怎会在官人手中？”
“此丝帕是我在路上拾到的。”柳宁转而问道：“你口中的三爷是城中哪位贵人？倘若让其知晓我捡到丝帕，岂会饶了我？”
女子看到柳宁脸上露出慌张之色，连忙道：“哎呀，官人莫慌，这个三人只是个出手大方的客人。
不仅算不上贵人，反而只是一个寄人篱下，讨饭吃的下人。”
柳宁来了兴趣，道：“看来你对这位三爷很熟悉啊。”
“害，三爷隔三差五就来一趟，能不熟悉吗。”
柳宁心中旋即有了主意。
他拿出钱袋，开始套话。
女子看到钱，眼睛瞬间挪不开，并且柳宁问什么都能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从女子口中，柳宁获取了一个极其关键的信息。
“……听三爷说，他在一位官老爷手底下打杂。奴家问过几次，可三爷都隐晦的不愿意透露官老爷的名字。
不过有一次，三爷来到鼎香楼喝闷酒，不停的骂一个叫‘白管家’的人。三爷最后一次来鼎香楼，还是前一阵子吧……”
柳宁深深的记住了“白管家”这个名字。
打探完消息之后，柳宁将钱袋递给女子，并陪女子玩闹了一会才离开。
女子媚眼如丝的送着柳宁离开，紧接着在门口又挽住了另外一名客人。
回到武卫府，柳宁便找到了宁峰，神情严肃。
“宁峰，曾布与三猴子的死，后续的调查可能要获得姚州令和卢将军的支持。”
宁峰低声问道：“柳校尉，可是探查到了什么线索？”
柳宁压低声音：“此案可能涉及到白太守。”
宁峰瞪大双眼。
“柳校尉，这…这……”
柳宁打断宁峰，凝声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立刻采用最高级别的联络手段，将此事上报。”
宁峰也没有犹豫：“我们联名上报。”
白汝良乃是建宁郡太守，妥妥的地方高官。
依据都督府和武卫总府的政令，益州府和益州武卫府才有权调查或审讯白汝良。
本来按照调查流程，建宁武卫府还需要先调查白管家。
但柳宁想起来建宁郡之前卢闵的提醒，柳宁不敢再调查下去了。
西江县，南庄村。
李卓疲惫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在南庄村找到了一处隐蔽的码头，而码头中还停靠着三艘货船。
根据南庄村民的讲述，码头早在去年年初就建设了。
起初只有偶尔一两艘货船停靠，但今年开始，每个月都有十多艘货船停靠在码头，并且出码头的时间固定在月初或月底。
码头和三艘货船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人影。
武卫府找到了十五名平时在码头干苦力的村民。
通过审问，李卓获得了几条关键信息。
一是，码头的东家是梅江商行；二是，每个月中和月底都会有车队将货物运进码头；三是，码头仓库中的货物不止有井盐。
李卓回到西江县时，前去柳江镇追踪货船下落的陈仲达，也带回了好消息。
同样找到了货船停靠的码头，并且还抓到了码头的两名管事。
此外，李卓先前通知武卫府抓捕梅江商行的东家，亦有好消息传来。
梅江商行的东家马桂早就收到风声逃到了，但其管家马田却被逮捕了，马田声称知晓马桂很多隐秘的信息，只求官府放其一命。
于是，李卓和陈仲达直接开始审讯马田。
“小人曾跟着东家参加过一次酒宴，酒宴二楼未曾上去过，但却在一楼看到过商业司办事处令史孟衡。
孟令史还曾与东家秘密交谈过两次，交谈内容主要是处理南庄村码头仓库中的货物。”
“……东家与益州府办事处令史邓山，与户司办事处令史张立身也频繁来往，多次在府中洽谈要事。”
李卓给孙强递了个眼色，后者立马起身离开廨房。
一炷香后，孙强去而复返，并对着李卓点了下头。
孟衡、邓山和张立身全部抓捕归来。
昨天审问结束，李卓虽然放走了三个办事处的官吏，却明确告诉他们，巡察结束之前不允许离开西江县。
三人抓捕归来后，李卓便对三人展开审讯，陈仲达则负责审讯码头的两名管事。
随着审讯的开展，一个又一个的官吏被供了出来。
当孟衡说出徐仓的名字后，记录供词的书吏差点连笔都握不住。
李卓看着眼前纸张记录的名字，深呼出一口浊气。
夜晚时分，李卓和陈仲达坐在一起，整理案件信息。
建宁渡口三个办事处共有七名官吏涉嫌贪污，官商勾结。
这七人相互配合，伪造文书，放任满载井盐的货船离开建宁渡口。
如今，这七人全部抓捕归案，除了徐仓之外，其余六人供认不讳。
陈仲达疑惑地问道：“监察使，盐业改革之后，出港的以及出关的井盐，都必须查验盐引购买、兑现记录。
从码头管事的供词可知，码头转运的部分井盐，没有相关文书凭证。那么这些没有凭证的井盐从何而来？”
“案件远没有结束。”李卓叹气道：“赵主簿在江阳县的调查，有些许进展，但线索已经断了。眼下只能从徐仓七人，以及两名码头管事身上发掘井盐来源。”
今天下午和晚上的审讯中，徐仓七人和两名码头管事，并未提到不明井盐的来源。
李卓和陈仲达提问，徐仓没有开口，其余八人则表示不知道。
这也从侧面说明，其中十有八九有猫腻。
翌日，清晨。
赵游匆匆赶到西江县，而程义康和卢角依旧留在江阳县追查线索。
风尘仆仆的赵游看完李卓和陈仲达整理的案件信息后，当机立断写下两份折子。
一份送往汉中，一份送往蜀都。
恰在这时，白汝良赶来。
“赵主簿，半年未见，甚是想念啊。”
“白太守，别来无恙啊。”
简单寒暄之后，白汝良神色严肃，道：“赵主簿，建宁渡口发生的贪污、官商勾结现象，我作为建宁郡太守，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赵游说道：“白太守说笑了。接下来案件的调查，还望白太守能够给予帮助。”
白汝良颔首道：“理应如此。”
赵游将两份折子递给陈仲达，提醒道：“文宇，尽快送往驿站，叮嘱其务必在最快的时间内送出去。”
陈仲达拿着折子，毫不犹豫的说道：“赵主簿，下官认为这两份折子不能让驿站传送，而应向黑冰台或驻军寻求帮助。
黑冰台和军队皆有其紧急送信通道，速度比驿站更快，且更不容易泄密。”
陈仲达继续道：“江阳县刘家庄东家刘承的逃离，下官有理由怀疑驿站已经被渗透了。”
闻言，赵游眉头紧锁。
白汝良则是不着痕迹的看了陈仲达一眼。
赵游也很果断，来到陈仲达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便快步离开了。
这让白汝良眼皮暗自一跳。
赵游看向白汝良，说道：“白太守，还望你拖累，和我一起审讯徐仓，徐仓是此案的关键人物。”
白汝良微笑道：“乐意之至。”
另一边，陈仲达离开县衙后来到城中的一座街边茶肆。
他走到掌柜面前，说道：“我要送信，这是我的官凭，这是主公的手令。”
紧接着，陈仲达拿出两份折子，“这份送往蜀都，姚州令接收。这份送往汉中，上呈给主公。”
掌柜抬起头看了眼陈仲达，平淡道：“折子放下，你人可以离开了。”
陈仲达问道：“多久可以送到？”
“送往蜀都的信件，明早便可送达。上呈主公的信件，三日内送达。”
“麻烦了。”
陈仲达转身欲作离开。
掌柜忽而说道：“提醒你一句，你被跟踪了。”
陈仲达脚步一顿，道谢一声后，加快了离开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