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秦州的第一场雪，貌似比以往来的更快一些。
十月初十半夜，就开始飘雪花。
一直飘到早上辰时一刻，雪花才停。
秦牧站在回廊上，看着黑虎在雪地中打滚。
一名侍女快步走过来，给秦牧披上了一件大袄，并说道：“侯爷，你吩咐的羊肉和牛肉，已经备好了。”
“嗯，先用篮子装好，然后埋进雪堆里，晚点再取回来。”
“诺。”
秦牧拢紧身上的大袄，朝着前院走去。
昨天傍晚，侍卫就通传说安远侯府的管事递上拜帖，想要求见秦牧。
周淳派人来找他，这在秦牧的意料之中。
秦牧接受了周淳释放的善意，也让天机星释放善意。
两人算是达成了一个默契。
而且，秦牧还想利用周淳办一件事。
所以周淳派来的使者，他肯定要见上一面。
秦牧以为周淳会派周淳过来，却发现竟然是陈名这位老朋友。
“见过庆阳侯。”
秦牧笑问道：“安远侯派你来秦州，所为何事啊？”
陈名说道：“侯爷听闻庆阳侯成功击退回鹘，特遣我送来一份薄礼。”
“这是礼单，还请庆阳侯过目。”陈名拿出一张精美的礼单。
秦牧接过扫了一眼后，就不由得一笑。
当初秦牧孝敬周淳的钱，周淳翻倍还了回来，并且还赠送了不少珠宝字画。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可怎么感觉周淳有点俗呢。
送钱、送珠宝字画。
秦牧现在对金钱和珠宝可不感兴趣，而且他也不缺钱。
秦牧随手将礼单放下，道：“陈名，安远侯送的礼物确实很贵重，可我来说，也不过如此。”
陈名问道：“庆阳侯想要什么礼物？不妨说出来，我可以告诉侯爷。只要不是很过分，侯爷都会同意。”
秦牧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直接说出你的来意吧。”
陈名思量一番后：“侯爷想让我转告庆阳侯，庆阳侯有困难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
此外侯爷提醒庆阳侯，因为秦州军大胜回鹘，某些人试图谋划火蒺藜、神臂弓和狼头马刀的制造工艺。
有朝中大臣提议，想下旨强迫庆阳侯交出军械锻造大师和制造工艺，都被侯爷拦住了。”
秦牧心中不屑的冷笑一声。
下旨逼迫我？
谁在意？
如果是刚赴任秦州时，秦牧听说朝廷要下旨，可能会焦头烂额。
可现在，朝廷的圣旨用来擦屁股都嫌太滑腻了。
在秦州，秦牧随便一句话都比圣旨好使。
秦牧轻笑道：“替我转告安远侯，他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得。”
“庆阳侯的话，在下一定带到。”陈名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秦牧问道：“陈管事何时离开秦州城？”
“在下今日便离开。”
“那陈先生稍等片刻，我需要写封书信，由你转交给安远侯。”
周淳接连释放善意，秦牧自然要把握好。
周淳可是内侍省少监，是最接近皇帝的一个人。
为了后续的计划，秦牧可以放弃结交朝中任何一人，都不会放弃周淳。
回廊下，秦牧和公孙佑站在一起，看着陈名离开。
“侯爷，您认为周淳是必死之局？”
秦牧没有直接回道：“机缘巧合之下，黑冰台把周淳的一些布置都给查清了。周淳在代州喂养了一只凶恶的虎狼，可他却全然不知。”
公孙佑眉头紧锁，沉思了很久，猛然抬头：“侯爷，您说的是代郡王赵睿？”
秦牧面色怪异：“文若，你连这个都能猜到？”
公孙佑深吸了一口气，才解释道：“下官三年前在代州游历，曾经见过代郡王。他给下官的感觉，便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
“以前我一直以为周淳扶持的是端王赵普，可现在发现赵睿才是周淳最大的仪仗。”秦牧说道，“文若，你知道赵睿隐藏在暗中的兵力有多少吗？”
公孙佑说道：“十万人？”
“十万步兵，五万骑兵，这十五万军队全部都是周淳出钱粮筹建的。”秦牧叹气一声，“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周淳近五年会如此疯狂敛财。”
周淳把五年来敛的钱财，全部投入到军队建设中。
而且还把军队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赵睿。
周淳在军队中安插的亲信，都被赵睿给策反了。
公孙佑摇着头：“周淳是太监，出不了上京城，不然不至于被赵睿欺骗。可下官有一事不解，周淳真的不知道军队已经被代郡王控制了吗？”
秦牧反问道：“周淳知道又如何？他还有余地吗？难道就凭端王？”
公孙佑点了下头后，再次沉思起来。
秦牧提醒道：“代州与上京之间，只相隔了庆州的古道郡。”
公孙佑霎时间瞪大双眼。
十万大军，五万铁骑，可以瞬间碾过古道郡，兵临上京城下。
公孙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问道：“侯爷，这是您的猜测，还是黑冰台已经探明代郡王即将行动。”
秦牧笑道：“我的猜测而已。”
公孙佑再次沉思起来。
很快，公孙佑无奈一叹：“侯爷，您的猜测或许就是最后的结果。”
秦牧笑了笑。
很简单的原因。
换位思考一番，就能知道赵睿的想法。
“侯爷，倘若代郡王真的搅动天下，秦州该如何应对？”
秦牧眉头一皱，摸着下巴，思量片刻道：“看局势吧，秦州距离上京太远，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下官明白了。”公孙佑点头道。
秦牧说道：“文若，天子病情好转的消息，你应该知道了吧。”
“黑冰台天魁星昨日就已经跟下官说过。”
秦牧交代过，有些情报可以告诉给公孙佑。
公孙佑虽身处秦州，但也能及时了解天下大势。
秦牧继续道：“天子身体好转，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个坏消息。幽云以及一个隐藏极深的势力，在诱导端王行不轨之事。
我思考过，是否也要推波助澜一番。”
公孙佑立即道：“侯爷，下官建议秦州不要介入此事。有些事情做了，事后被大众所知，必定会招来风语。
侯爷乃明德之人，不可自污。”
秦牧仰头一笑。
“文若，你觉得我在乎风言风语吗？”
“侯爷定然不在乎，但为人臣子，必须要为主君着想。”
“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决定不参与了。”
公孙佑笑的很是开心：“下官的话竟然如此有效，看来当初伯圭就应该让我出面反对侯爷修建女厕。”
“你说这话，可就要挨批评了。”
“侯爷的批评对下官乃是鞭策之语，下官欣然接受。”
不愧是科举榜眼啊，真会说话。
秦牧看着天空又开始飘落雪花，便说道：“文若，我要出门了，你消化一下今天我跟你说的话，然后找时间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诺。”公孙佑施礼道。
秦牧去了一趟后院，提着一篮子羊肉和牛肉便出门了。
他答应韩紫苓，今天要去紫云商铺教她素描。
正好今天下雪了。
下雪就要吃火锅。
下雪天，依旧抵挡不住百姓逛街的热情。
反而因为下雪不能劳作，城外很多百姓都进城赶集来了。
秦牧坐的马车硬生生被堵在东市的街道口。
秦牧只能步行。
紫云商铺外，韩巧儿穿着深红小袄，踮着脚尖，对着秦牧挥着小手。
秦牧走过来，韩巧儿立即探头探脑想知道篮子中装着什么。
“别看了，没有好吃的，都是牛肉和羊肉。”
秦牧掀开上层的罩子。
确定真的是牛肉和羊肉后，小丫头片子有些失望。
“过几天再给你做好吃的。”
“是奶油蛋糕吗？”
“不是，是另一种好吃的。”
“现在可以做吗？”
“那不行。”
秦牧走上商铺二楼，韩巧儿在旁边像只小雀儿，分享她最近听说的趣事。
韩巧儿最喜欢做两件事。
一是吃好吃的，二是在城中到处闲逛凑热闹。
城南有几只野猫，她可能不清楚，但城南茶馆的说书人讲的什么故事，她是门清。
二楼的房间中，韩紫苓正在素描画一个花瓶。
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秦牧后，脸上顿时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你来啦。”
……
上京，皇城。
承天殿。
今天上京也下雪了，所以大殿中烧了地龙。
可大殿的温度仿佛非常低。
所有的太监宫女跪在地上，额头上不停冒着冷汗。
王承源和崔景两人眉头微皱，周淳在不停的安抚暴怒的天子。
就在一炷香前，天子忽然把王承源和崔景叫来承天殿。
两位丞相到来之后，天子劈头盖脸就是怒骂。
怒骂两人为何会同意端王册封肃郡王为亲王，却没有册封豫郡王为亲王。
天子的怒火来的突然且平白无故。
王承源和崔景也在揣摩天子的意图。
天子坐在卧榻上，剧烈咳嗦一番后，沉声道：“去把端王叫来。”
一名小太监看向周淳，周淳使了个眼色后，小太监立马跑出大殿。
过了约莫一刻钟，端王就匆匆赶来。
“微臣参见陛下。”
“皇叔，你难道不需要给朕一个解释吗？”
端王愣了下，问道：“什么解释？”
砰的一声。
天子拍着卧榻，怒声道：“为何不经过朕的同意，就擅自册立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