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当今大炎的局势，秦牧与六名心腹大臣讨论了将近两个时辰，直至夜幕降临。
结束之前，秦牧将一个好消息告诉了众人。
朝廷将在今日昭告天下，正式进封秦牧为秦王。
册封的天使及仪仗队伍，最迟将在明年开春后抵达咸阳。
对臣子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叶羽激动的大声说道：“主公，何必等到明年开春。朝廷昭告天下之后，主公便是秦王，册封仪式我们自己也可以举办。”
赵牧摸着下巴道：“翼明说的没错，朝廷的冠服、架撵等物件，是大炎王朝的规制，跟我们秦州规制完全相悖。”
确实相悖。
甚至准确的来说，秦州冠服的颜色完全就是在跟大炎对着干，所表达的意思更是想要取代大炎。
朝廷把架撵、冠服送到咸阳，秦牧也不会使用。
秦牧摇头失笑道：“不急，等朝廷天使到了，再行进封也不迟。况且，此番并不是建国，保持平常心。”
叶羽连忙问道：“主公，何不直接建国呢？以秦州如今的实力，哪怕是建立秦国，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秦牧觉得需要收回刚才对叶羽的评价。
叶羽有长进，但不多。
公孙佑和尚文益异口同声道：“叶将军此言差矣，如今绝不可封国西北。”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公孙佑解释道：“秦州本就是众矢之的，一直被李氏和郑氏视为最大的威胁，倘若主公封国西北，李氏和郑氏将立即重启弱秦，乃至顾氏、崔氏亦会选择加入弱秦。”
尚文益严肃道：“主公，四位将军，秦州和秦军一路走来，并未遇到太多挫折，一股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风气，正在秦军各部滋生。
忠武军的壮烈牺牲，并未完全驱散这股风气。封国西北的确能够振奋人心，但眼下不合适。”
四名将领即刻皱起眉头。
尚文益提到的骄傲自大的风气，四人作为主帅或主将，已经感受到了。
赵武和叶羽是骑兵主将，更是深切感受到。
黑虎骑和黑狼骑在提到联军骑兵或者黑云骑，多少会露出不以为意的眼神。
这种眼神，可一定程度上帮助军队取胜，也能摧毁一支军队。
秦牧扫过四人的神色，平静道：“季春提到的问题，广清已经向我汇报过了。军队凯旋后，军事佥事将着手驱散这股不正之风，你们四人要协助军事佥事。
这不是小事，你们身为主帅和主将，想必能明白。”
四人脸色一正，齐齐应道：“臣明白。”
秦牧说道：“特别是关卫、封占海、丘泉鸣几人，是不可多得的璞玉，多上点心。”
提到这三人，秦牧真的是又爱又恨。
这三人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猛将胚子，只要细心培养，中途没有陨落，必将成为史书上不可忽视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三人对秦牧非常忠心。
但同样的，三人都有同样的问题。
争胜好斗，脑子除了战斗还是战斗。
只要一战斗，整个人就处于兴奋的状态之中，难以自拔。
秦牧已经交代刘元义，后续要给三人安排专门的军事佥事。
这三人的军事佥事不会对军队行动指手画脚，只需要必要时刻提醒三人冷静一些即可。
并且，这三人的军事佥事需要通过秦牧的评估。
因为在秦牧看来，好战在危急时刻或许是救命稻草。
秦牧不希望军事佥事的存在磨灭三人的天性。
正所谓，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秦牧希望三人能够真正成长，建立更多功勋，成为秦国开国功勋和中流砥柱。
如今，灵州已经纳入秦州统治，秦州东出第一步战略成功。
未来，秦州将面临更多的挑战和战争。
秦军中层的这批将领，需要尽快成长，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秦牧要求派遣一名将领攻占平顺郡，也是这个打算。
让杨宝、纪云、高佑、王端等人独当一面，让关卫、丘泉鸣、封占海、余晓峰等人成为真正的猛将。
秦牧看向四名爱将，道：“关于阵亡士卒家属安置，以及因伤退伍士卒的安置，你们务必要上点心。”
秦牧并不是信不过都督府衙，而是信不过地方的一些官吏。
截至到目前，因为军饷和抚恤补贴通过秦州钱庄发放，并且《秦蜀时报》定期会发布特刊，将抚恤补贴标准告诉给百姓，所以并未发生贪墨抚恤补贴的事件。
但事无绝对。
一旦地方官府和地方宣传司以及秦州钱庄合伙，以如今的交通、通讯手段，百姓很容易被蒙在鼓里。
益州井盐发生倒卖现象，已经让秦牧心生警惕，也让他对秦蜀地方官吏产生了一抹不信任。
白汝良、徐仓等人在调任益州之前，为官清廉，是有能力且愿意干实事的官吏。
可到了益州，一年尚未过去便彻底堕落。
这便是人性。
赵武沉声道：“主公，不若将抚恤补贴发放之事，让军队来做？”
公孙佑和尚文益两人相视一眼，前者摇了下头，提醒后者不要参与讨论。
秦牧摇了摇头，道：“军队还是不要直接参与。军饷和抚恤补贴的审核，本就有军事佥事参与，军事佥事本就属军队编制。”
秦牧很清楚赵武的想法。
有时候，秦牧也很无奈。
如今秦军已经很封闭了，几乎自成一体。
哪怕是军粮、军饷、军械等，都督府衙并未过多参与。
每月军队上报军粮、军械所需，秦牧审批之后，便会直接下令让兵司筹集，然后运往军队。
具体到军粮、军械的分配，则由军队内部做主。
今年上半年，好几次月中集议，便有官员试图让军队放开口子，只不过被秦牧严词拒绝了。
以后会怎样，秦牧管不着。
但是只要他还活着，文官的手休想伸的太长。
如此做的最大好处，便是能够避免文官指手画脚，保证军队的战斗力。
秦牧并不否认，历史上有很多文官颇具大帅风范，甚至非常能打胜仗。
至少目前，秦牧并未发现秦蜀官员中有这等人才。
反倒是有一些文官自视清高，看不起武夫。
……
益州，蜀都。
府衙，廨房。
一名书吏走进来，道：“姚州令，江主簿、乔主簿等人已经到了。”
姚世方点了下头，拿起桌案上几份文书，然后起身。
议事厅中，益州豪族的族长云集。
江升和乔立虎坐在最前面，面无表情，其余族长则是神色各异。
距离龚晏冯钱曾五家起事，仅仅是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大半个月，益州府衙在军队的配合下，大肆清扫。
清扫不是针对豪族，而是针对违反秦律的官吏和豪族。
过去半个月内，益州豪族人心惶惶，生怕府衙迁怒于他们。
好在并没有发生这种事。
今日能够坐在这里，就证明他们所在的家族将安然无恙。
这时，脚步声传来，姚世方以及益州府长史丘胜、武卫府长官卢闵、监察司主簿赵游等人走进议事厅。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
姚世方等人来到主位，坐下后，姚世方摆手道：“诸位，请坐。”
紧接着，姚世方继而道：“本官不喜欢拖拉，更不喜欢打哑谜。今日召集诸位，只为了一件事，劝诫大家别做傻事。”
“不论是井盐倒卖一案，还是前阵子的五族起事，皆由豪族在背后搅动风雨。益州施行各项改革以来，豪族真的没有获益吗？并不见得。”
“这是近一年，在益州府和商业司的主导下，各个豪族赚取的钱财预估，以及各个家族田产收入预估，诸位不妨看一下。”
书吏将折子发到每个人的手中。
其中有很多看到折子上列举的数字，瞪大双眼。
有些数字实在是太接近真实数字了。
倘若不是旁边注明数字来源是通过税收推导，他们都要怀疑益州府是不是派人偷了账册。
很快，议事厅中逐渐陷入沉默。
因为从这份文书来看，益州绝大部分豪族在商业司的帮助下，赚取了大量的钱财。
仅仅是西域商道的偏袒，就让益州豪族赚的盆满钵满。
文书上，还列举了各个豪族名下田产，在清丈田亩前后的收入。
清丈田亩及摊丁入亩产生的农税，几乎与商业收入持平。
像江家、乔家、陈家等豪族，商业收入已经远远超出需要上交的农税。
姚世方列举这些数据，就是为了告诉益州豪族。
益州府清丈田亩，收取了农税，却也没有让益州豪族吃太多亏。
姚世方开口道：“关于龚晏冯钱曾五家的处罚已经获得了侯爷批准，诛九族，抄没家产，龚晏冯三家逃离的家眷将由黑冰台负责追查。”
“诸位，本官最后提醒一次，别做傻事。”
说完，姚世方等人起身离开，留下一众豪族族长面面相觑。
姚世方把话说开了。
倘若其他豪族像龚晏冯曾钱五家一样跟官府作对，那么这五家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这时，一名书吏走过来。
“江主簿、乔主簿，以及杨族长，姚州令有请。”
江升、乔立虎和杨竹三人连忙起身，跟着书吏离开议事厅。
走廊中，姚世方示意三人无需多礼后，开门见山道：“侯爷传来旨令，本官今岁前往咸阳述职，需要带上益州豪族的代表。
眼下暂定你们三家，劳烦你们帮忙挑选五家人选，将名单呈上来。”
江升旋即道：“姚州令客气了，明日我们便上交名单。”
姚世方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恭送姚州令。”
江升和乔立虎不约而同的看向杨竹。
江家和乔家乃是益州最大的豪族，也是坚定不移追随庆阳侯的豪族，江家和乔家内定前往咸阳并不稀奇。
杨家也被内定，着实有趣。
此番豪族起事的事件中，杨家担当内应，为官府和黑冰台传递情报。
侯爷此举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杨竹拱手道：“立伟兄，云棋兄，以后还望多多提携杨家。”
“自然，自然。”
“惊云兄言重了，你我三家坚定追随侯爷，合作共赢。”
杨竹笑着道：“前往咸阳的名单，便由两位仁兄决定，我对益州各族并不熟悉。”
江升和乔立虎并没有拒绝。
剩下的五家确实需要斟酌一番，不可随意确定。
廨房中，姚世方将签好名字的文书递给赵游。
“赵主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赵游苦笑一声，道：“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姚世方沉声道：“益州府官吏的问题，等回到咸阳述职时，还需要你与我一同向狄府令汇报。”
赵游点头应下。
除却井盐倒卖一案，在此番清扫中，共计核查确定二十八名官吏接受豪族贿赂，为豪族谋取不当利益。
涉及如此多的官吏，不仅是狄府令和三位府监，乃至主公都可能会过问。
姚世方在头疼，赵游同样很头疼。
蜀都城门处，李卓见赵游眉头紧锁，不由得问道：“赵主簿，你还在忧心益州监察司？”
没等赵游开口，陈仲达率先抢答。
“李巡察使，益州监察司绝对存在很大问题。”陈仲达凝声道，“益州官场出现如此多的贪官污吏，益州监察司竟毫无察觉？”
赵游摇了摇头。
随行的武卫府校尉柳宁幽幽的说道：“陈兄，不论是武卫府，还是监察司，办案都需要讲究证据。”
陈仲达反驳道：“可我们手中有主公的手令，事急从权，十有八九能够找到这群蛀虫的破绽。”
赵游自顾的翻身上马，李卓和柳宁紧随其后。
程义康和卢角拍着陈仲达的肩膀，前者说道：“文宇，主公的手令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神剑，既能斩破世间的魑魅魍魉，也能斩断你的前程。”
陈仲达刚想反驳，便被卢角拦住。
“我知晓你的想法。可是，没有官职，没有前程，你如何为民做主？”
卢角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以为赵主簿不想将藏在黑暗中的老鼠一网打尽吗？等回到咸阳，将益州的案件梳理完整上呈上去，自会有烈日当空，让宵小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