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归春县。
距离城池三十里处，一场激战也刚刚落下帷幕。
第二次回防的五千蜀军，还没有抵达归春县便遭遇了秦军的阻击。
杨宝仗着秦军人数更多，并且蜀军奔波疲惫，直接在城外设伏。
等到蜀军出现之后，没有任何迟疑，率军冲锋而出。
看到突然出现的秦军，蜀军吓了一跳后，直接原地展开反击。
战斗随之打响。
秦军以逸待劳，且做足准备，蜀军本就落入下风，加之仓促迎战。
这场阻击战，从一开始胜利天平就不断向秦军倾斜。
杨宝率领着秦军更是杀红了眼。
昨天听闻彭英将军歼灭了五千蜀军，杨宝所部上下也都是心痒难耐，都想要获得战功。
在秦军体系内，战功是升迁的唯一标准。
秦军占据优势之后，进一步激发了秦军士卒的斗志。
各种有利条件加持之下，蜀军焉能不败？
战斗仅仅只持续了两个时辰，蜀军便丢盔弃甲。
最终五千回防的蜀军只剩下一千三百多人。
“杨将军，俘虏怎么解决？”
杨宝顿时就头疼了。
这一千三百多名俘虏都是青壮年。
将他们留在身边，需要很多精力看管。
可借鉴彭英将军的做法，又太残忍了。
而且如果主公知道他的做法，他可能会挨批。
杨宝咬着牙说道：“将俘虏全部放了，让他们返回家乡。”
一名校尉愣了下：“杨将军，一千三百人都放了吗？万一他们又被组织起来，出了乱子，您可要受罚。”
杨宝抬了下手道：“无妨，益州局势已定，就算出了问题，我一力承担。”
杨宝做不到彭英那样。
况且，主公也说过，攻蜀之战是为了治理益州。
以后这一千三百人或许还能成为秦军呢。
杨宝看了眼战场，说道：“快速收拾战场，我们返回归春县城休整一晚，然后明天北上攻打广汉郡。”
“诺。”
永昌郡，步陵城。
王端看着眼前的两人。
丁仁傲然站立，宁啸则是被五花大绑。
石谦带着长子以及女婿快步走过来。
丁仁看到石谦，破口大骂：“奸贼，卖主求荣的奸贼。”
宁啸怒视着石谦，眼神中满是杀意，恨不得将其剥皮剔骨。
石谦为官十多年，早就宠辱不惊，面色淡然的朝着王端施礼。
“见过王端将军。”
王端摆了下手说道：“无需多礼，石长史，明天我会留下一千将士驻守步陵城，政务工作需要你来处理。
永昌郡不会再有战争，所以需要尽快恢复永昌郡的秩序，这也是你给主公的投名状，明白吗？”
石谦立即应下：“下官明白。”
王端跟石谦相谈了几句，就让其离开了。
走出军营，石嘉瑞旋即说道：“父亲，如今永昌郡纳入秦州治理，自然需要施行秦州的政策。”
石谦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在永昌郡施行秦州的政策？”
“可以先做准备。”石嘉瑞说道：“秦州最基本的民生政策是‘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父亲可以先清查郡内的田亩数量。
我们家中的隐田需要率先完成登记造册，到时候等庆阳侯正式接手益州时，父亲将永昌郡田亩情况以及田亩册呈上去。”
石谦说道：“不错的法子，不过郡中各大豪族大家的隐田，我们不能清丈。清查豪族隐田，需要庆阳侯亲自下令。
否则出了乱子，我们担待不起。”
石嘉瑞仔细思考一番后，不由得点着头：“还是父亲思虑得当。”
蜀郡，刺史府。
已经是深夜时分，但柳立全依旧没有睡，来回在前厅中踱步。
陈进杰站在一旁，低头皱眉，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温晖走进前厅，还没站稳，柳立全便焦急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派往永昌郡探子全部没了联络？”
温晖快速回道：“主公，现在可以确定这些探子全部被截杀了。此外，一万秦军正朝着蜀都而来，最快后天早上就可抵达蜀都。”
“什么？！”柳立全声嘶力竭：“回防的一万精锐呢？他们为何没有拦住秦军？为何没有？给我一个解释。”
陈进杰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步陵城的精锐回防了，秦军还朝着蜀都而来？
温晖额头冒出一丝冷汗，硬着头皮回道：“原先回防的五千精锐已经被秦军覆灭。”
犹如平地起惊雷。
柳立全脸色泛白，站立不稳，不停的踉跄后退，最终跌坐在椅子前。
“主公，您没事吧。”
陈进杰和温晖连忙上前搀扶。
“废物，全部都是废物。”
柳立全气急攻心，脸色涨的通红，气息也有些急促。
陈进杰和温晖只能不停地安抚。
这是徒劳的。
因为永昌郡沦陷的消息在黑冰台的促使之下，很快就会传来。
届时，柳立全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
翌日，上午。
梓潼郡，涪城。
柳成站在城墙之上，面露疑色。
今天秦军竟然没有攻城。
昨天这个时间，秦军早就对着涪城发起了猛烈地进攻。
不知为何，看到秦军没有攻城，不止是蜀军士卒，就连柳成内心都有些庆幸。
就在柳成准备转身时，秦军军营有所异动。
秦军推着床弩朝着涪城而来。
柳成愣了下后，立马反应过来。
“传令，秦军发射的弩箭，任何人不得私自捡拾，违令者斩。”
秦军出营的士卒数量稀少，根本就不是想要攻打涪城。
一炷香后，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向涪城。
每支箭矢上都悬挂着绢布。
见状，柳成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又愤怒的笑容。
得意的是，他早早发现了秦军的诡计。
愤怒的是，秦军这是把他当傻子，竟然还想耍这种把戏。
柳成命令士卒将所有的箭矢收集起来，然后让亲兵将箭矢上的绢布取下。
柳成走上前，随手解下一块绢布，将其展开。
下一瞬，柳成神情一僵，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
因为绢布上写着：我军奇兵不日便将攻陷永昌郡，尔等早日献城投降为上。
秦军这是在耍什么把戏？
前两日箭矢绢布上还写着“秦军已经攻陷永昌郡”，怎么今日就完全反过来了。
柳成眉头紧锁。
秦军这想要迷惑他们吗？
王宜文好奇的看向绢布，随后问道：“柳将军，何不将绢布上的内容宣扬出去？”
柳成摇头，语气严肃：“不可，这一定是秦军的阴谋诡计，不可上当。”
王宜文思索一番，问道：“柳将军，永昌郡情况具体如何，您难道也不知晓吗？”
秦军说的消息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永昌郡的真实情况。
柳成沉声道：“我收到的消息是步陵城无忧，永昌郡无忧。”
王宜文微微点头，但内心涌起一抹担忧。
梓潼郡与永昌郡相隔甚远，但永昌郡对梓潼郡实在是太重要了。
倘若永昌郡沦陷，梓潼郡的大后方随之也会沦陷。
届时，就算守住了涪城又有什么作用呢？
柳成来到城墙的一处角落，叫来亲兵，低声道：“你立即联系袁竹，让其每半天汇报一次永昌郡的军情，不容出错。”
“诺。”
秦军军营，营帐中。
叶羽好奇的问道：“公孙先生，我们这么做会有效果？”
公孙佑轻笑道：“会有效果，但效果有多大，要看柳成能不能沉得住气。不过呢，只要能够对柳成造成哪怕一丝的影响，我们做的事情便有意义。”
赵牧赞同道：“如今永昌郡已经沦陷，彭英正杀向蜀都，杨宝正北上攻占广汉郡。
当这些消息都会传入柳成耳中，我军尽在掌握之中的态势就会扑面而来，他会感到绝望。”
众人莞尔一笑。
秦牧放下手中的军报，说道：“等到杨宝占领广汉郡之后，便向涪城发起最后的总攻。”
公孙佑颔首道：“广汉郡是梓潼郡的后方，广汉郡沦陷，涪城蜀军必定人心惶惶，攻破涪城的契机马上就到了。”
可以说，攻蜀之战只剩下涪城这一道难关。
只要攻破涪城，益州就等于是纳入了秦州统治。
蜀都，刺史府。
几名医师快步走进房间。
一刻钟前，永昌郡沦陷和秦军北上攻打广汉郡的消息联袂传来，柳立全直接吐血倒地，整个人神情也开始涣散。
此时，柳立全躺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脸色也是苍白如纸。
陈进杰站在窗边，慌忙道：“主公，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柳立全神色微动，艰难的偏头看向陈进杰。
“陈先生，我……败了，败了啊。”
陈进杰满脸悲戚之色。
永昌郡沦陷那一刻，就彻底代表益州大势已去。
温晖快步走进房间，道：“主公，陈先生，趁秦军还未到来，让五千守军护送你们离开吧。”
陈进杰连忙道：“主公，建宁、朱提虽是偏远之地，可依然能够落脚。”
柳立全带着一抹悲哀的苦笑：“大势已去，建宁和朱提乃是山林之地，难道要我带着你们去当野人吗？”
陈进杰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去建宁和朱提当野人肯定不至于，但出逃之后一直会被秦军到处追撵，这与野人确实无异。
王原真的该死，该死！
陈进杰内心怒骂了几句，最终也只能一叹。
成王败寇，便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