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雅间中，气氛极其的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
张一峰看着两位老友，踉跄的起身，朝着两人深施一礼。
“元珪兄，广清兄，是我辜负了你们，等会我便去武卫府投首。”
李修和刘元义笑了笑。
李修说道：“方鸣兄，倘若我们想让你去武卫府投首，又何必来此处赴宴。”
刘元义接着说道：“早在去年你回到秦州之时，黑冰台便将你的情况告知给了我和元珪。确实如你所说，这一年来，你寒窗苦读，与幽州联系的次数不过两次。”
张一峰苦笑一声。
他与幽州暗探联络，是非常隐秘的事情。
每一次，张一峰也很小心谨慎。
没曾想，还是被发现了。
“两位仁兄，你们想让我将计就计，给幽州传递错误的情报？”
刘元义笑道：“真真假假的情报。”
张一峰无奈道：“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这时，地文星推门进来。
“李主事，刘佥事，接下来由我和张一峰交谈，还望你们能够回避。”
“理应如此。”
离开房间之前，李修和刘元义分别拍了下张一峰的肩膀。
三人是多年老友，两人实在不愿意看到张一峰坠入深渊。
既然黑冰台想让张一峰成为双面暗谍，何乐而不为呢？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半个时辰后，地文星走出雅间，对着李修和刘元义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地文星走出酒楼，来到一个摊子前，低声道：“通知地损星，时刻关注张一峰送回幽州的情报，往后给张一峰的情报，会第一时间同步给他。”
“领命。”
庆阳侯府，阁楼。
秦牧刚从都督府衙回来，走到阁楼前，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阁楼中传出琴声。
韩紫苓也会弹琴，但其琴声偏典雅，非常符合韩紫苓的气质。
至于韩巧儿，不过是贪吃爱玩的小丫头片子罢了。
此刻的琴声，如清水流淌山涧，明净淡远。
显然不是韩紫苓所为。
秦牧好奇的走进阁楼，神色一愣。
阁楼中坐着一名头挽朝云近香髻，身着素色交领罗衫，湖绿曳地长裙的女子。
女子双手搭在瑶琴之上，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柔荑，纤细的手指温润如美玉；不着胭粉的脸颊，白腻水润；浑身上下散发着自然淡雅的气息，清丽若仙。
此女，秦牧好似有印象，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倒是女子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敛衽一礼：“奴家王诗涵拜见侯爷，侯爷万福。”
秦牧恍然道：“你就是王氏的那位掌上明珠？”
王诗涵丽色倾城的嫣红，微微躲开秦牧的目光。
秦牧走到桌案旁，问道：“瑾萱呢？”
“瑾萱姐姐去取账册和文书了，便让我在此等她一会。”
秦牧点了点头，拿起一本折子，翻看道：“你刚才弹得曲子很好听，是哪位大家的名作？”
王诗涵脸上嫣红增加一份，道：“是我闲暇之时的拙劣之作。”
秦牧有些惊讶。
不愧是世家出身的女子，琴棋书画果真样样精通。
王诗涵鼓起勇气，说道：“侯爷不嫌弃的话，奴家再弹奏一曲。”
“自然不会嫌弃。”
很快，琴声响起。
穿越来古代后，在韩紫苓的熏陶之下，秦牧对琴声多少有些了解。
从琴声中，他听出了王诗涵此时的心情既喜悦又忐忑。
很快，秦牧就被手中折子上的内容给吸引，琴声充耳不闻。
这份折子乃是地伏星上呈的密报。
密报中提到了两个很重要的内容。
一是，马向松愿意与黑冰台合作，刺探突厥汗国的情报；二是，突厥吉利可汗采纳了马向松的计策，将从高丽征召一批士兵，成为南下的先锋军。
秦牧面色怪异。
驱使高丽人攻打大炎？！
突厥再次开创了先河。
秦牧发觉，这个世界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另外，他可以再次断言。
突厥启用突厥读书人，必定会给大炎群雄争霸造成很大的影响。
秦牧拿起另外一份折子，眉头逐渐皱起。
折子由吕方上呈，将井盐倒卖及豪族起事两个案件的调查经过、结果进行了汇总。
起事失败后，姚世方借助军队力量清理益州官场、豪族。
清洗很顺利，结果却差强人意。
益州官场存在一些隐藏极深的鼹鼠，即便是黑冰台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龚其瑞在审讯室准备坦白之际，毒发身亡。
卢闵和黑冰台对整个武卫府进行突击追查，却找不到凶手。
秦牧有些惊讶。
没想到益州还有这等高手。
秦牧眉头紧锁，沉思良久，在折子上写下批复。
而后，秦牧抬头，便看到笑靥如花的韩紫苓。
琴声也早就停了，王诗涵站在韩紫苓身侧。
“逸之，这是紫云商行的账册，以及女子医师学府调研婚龄推迟的文书。”
相较于账册，秦牧对调研文书更感兴趣。
婚龄推迟乃是国家大计，关乎着秦州未来的命运。
短期内，婚龄推迟肯定无法看到成效。
调研文书中主要记录的还是民间和百姓对婚龄推迟的看法，以及执行情况。
因为官府真金白银的补贴，底层百姓几乎没有抗拒的情绪。
嫁女儿的目的是什么？
古代民间女子不算是劳动力，且地位很低，早点嫁出去，既能挣得一份嫁妆，也能节省家中的粮食消耗。
秦州宣布试行婚龄推迟时，明确提出百姓主动推迟婚龄，既可获得补贴，也可以减免部分农税。
婚龄以下的女子不再是家庭负担，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目前来看，百姓对于有补贴的婚龄推迟很是认同，执行也很到位。
未试行的郡县多次上书，说辖内百姓希望也推迟婚龄。
说到底，钱财是一个好东西。
只不过，婚龄推迟将逐步推行，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放开。
大争之世，人口是最为核心的资源。
秦牧收起厚厚的文书：“瑾萱，婚龄推迟一事，你们做的不错。”
韩紫苓高兴道：“这是学府上下所有人的成果，大家亲自前往试行的郡县，到百姓家中了解情况。”
秦牧笑道：“辛苦了，年前都督府会给学府准备一份丰厚的腊赐。”
闻言，韩紫苓和王诗涵很是开心。
腊赐代表着秦牧对学府的工作很满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秦牧转而说道：“瑾萱，婚龄推迟的补贴是否发放到位，你要上点心。明着查，还是暗着查，都可以。”
韩紫苓眨了下美眸，颔首道：“好。”
侯府门口，王诗涵在侍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进入马车那一刻，她留恋的看了眼侯府。
……
漠北，哈密城。
整片荒原，银装素裹。
大雪已经停息，但寒风依旧凌冽呼啸。
十月二十这天，哈日贵一行抵达了哈密城。
还未停歇片刻，就有亲卫汇报说尤利·阿西夫求见。
“哈日贵，我的朋友，你终于到了。”
哈日贵放下手中的酒碗，道：“尤利，好久不见。”
寒暄过后，尤利说道：“亲王殿下听闻你到了，非常开心。晚宴正在准备，希望你能准时参加。”
“回告布鲁亲王，我会准时抵达。”哈日贵挥退闲杂人等，随后问道：“尤利，我已经到了哈密城，能否向我透露些许你知道的消息？”
尤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亲王殿下会来哈密城。”
哈日贵不相信尤利半点消息都不知道，尤利只是不想说。
对此，哈日贵也不强求，没有继续追问。
酉时一刻，哈日贵带着安恩来到布鲁亲王的住所。
“哈日贵见过亲王殿下。”
哈日贵快步上前，微微弯腰向布鲁亲王致意。
布鲁亲王大笑着上前，打量着哈日贵，说道：“哈日贵，好久不见，成为王者确实能让人变得精神。”
“除了我之外，索菲娅也来了。”
话音未落，一袭古典衣裙的索菲娅·古萨尔迈步走来。
哈日贵惊讶的看着来人，半天才开口道：“索菲娅公主，你为何会来漠北？”
索菲娅面纱遮面，却依稀能够察觉其脸上的笑意。
“哈日贵，你知道的，我喜爱游历天地。这次来漠北，是为了前往神秘的东方国度。”
哈日贵更震惊了。
去大炎？！
“索菲娅公主，我不得不提醒你，大炎此刻群雄并起，混乱无比。”哈日贵语气一转，沉声道：“比二十年前的巴格达之乱还要混乱。”
索菲娅眼神微动，平静道：“我不参与战争，东方国度乱与不乱，与我无关。”
哈日贵不再规劝，内心却非常疑惑。
索菲娅坚持去大炎，意欲何为？
菲娅·古萨尔的身份可不一般。
布鲁亲王见气氛有些古怪，便拉着哈日贵，将其引入宴席。
“哈日贵，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还未等到酒过三巡，仅仅是喝下一杯酒后，布鲁亲王便问道：“哈日贵，听闻北纥迟迟未能覆灭仇敌，需要我的帮助吗？”
哈日贵正色道：“回鹘还不值得让亲王殿下出手，北纥可以将其覆灭。”
布鲁亲王笑道：“可尤利提到，你的国家很缺粮食，没有粮食，你的士兵吃什么？”
哈日贵说道：“有劳亲王殿下关心，粮食问题，已经解决了。”
布鲁亲王讶异道：“北纥位于漠北与回鹘之间，粮食只能从西域国家购买。西域各国能有多少粮食？他们还要去萨卡行省购买粮食。”
“哈日贵，我们是朋友，有困难可以跟我说。塞尔柱帝国可以卖粮食给你，只要你有钱。”
哈日贵不敢放松警惕，依旧拒绝。
期间，尤利多次劝说，哈日贵才点头表示想从塞尔柱帝国购买二十车粮食。
这让布鲁亲王很高兴。
终于，布鲁亲王说出了来哈密城的目的。
“哈日贵，我相信随着你的疆域越来越大，你需要商人为你提供商品，北纥的贵族更需要美酒和华衣。
哈密城是一个很美的小城，明年塞尔柱帝国的商队会经常来这里，你可以来这里跟商人交易。西域的商人也会来这里，哈密城将成为漠北的明珠。”
哈日贵立即说道：“北纥愿意为商队提供保护。”
布鲁亲王笑了笑，道：“多谢。”
半个时辰后，哈日贵走出院子，寒风吹过，他的身子有些发颤。
安恩快步上前，扶住哈日贵，随后脸色一变。
因为，他看到哈日贵满脸阴沉。
温暖的房间中，布鲁亲王慢悠悠的喝着热奶茶。
索菲娅说道：“他很不情愿。”
布鲁亲王说道：“漠北本就是哈日贵的地盘，他自然不情愿。”
顿了下后，布鲁亲王说道：“到了神秘的东方国度，记得送信回来，陛下和我都想知道，吟游诗人口中的繁华是真还是假。”
索菲娅微微颔首，便起身离去。
片刻后，一名亲卫快步走进房间。
“亲王殿下，哈日贵派人告知，明日一早哈日贵便启程返回北纥，希望别怪罪于他。”
布鲁亲王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他看向尤利，说道：“尤利，把你的一支商队的人全部换成白银骑士。”
“尤利明白。”
翌日，哈密城外。
大雪飞扬。
哈日贵裹着厚厚的羊皮毛，回头看了眼哈密城。
“安恩，明年冰雪消融之后，你率领五千骑兵常驻漠北草原。”
“臣领命。”
哈日贵一行消失在风雪中没多久，另外一支队伍也从哈密城中走出。
尤利快步来到索菲娅·古萨尔面前，并向她介绍准备的特制车辆。
“这是西域的一种能够在雪地拖行的车辆，没有车轮，名为雪地车，听闻是从东方国度一个叫秦州的地方传入的。
我们从西域绕道前往东方国度，第一站便是秦州。并且根据西域龟兹国提供的情报，只有获得秦州同意，我们才能前往东方国度的其他地方。”
索菲娅·古萨尔好奇的打量着雪地车，说道：“你的意思是需要亮出身份，我们才能离开秦州？”
尤利点头道：“是的。”
索菲娅直接问道：“我身上带有国书和帝国牒文，还需要别的吗？”
尤利·阿西夫心中一惊，连忙道：“有国书和牒文足够了，想必秦州不会为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