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作战战略在制定之时，并未考虑过益州会发生变故。
战略的基调是稳步推进，先收复广卫郡，再收复临泉郡。
广卫郡未收复，那么秦军便要固守绵竹郡不出。
可自从得知联军试图联合益州豪族搞事之后，秦牧就更改了战略。
绵竹郡的秦军，要等着联军主动进攻。
只要联军主动出击，那就不要客气，更不能胆怯，出城迎战。
眼下从各方汇总而来的情报，都显示天时地利人和皆站在秦州一方。
既然如此，秦州何惧之？
议事厅中，赵牧环视一圈，旋即下达了命令。
“即令，高佑率第一军即刻增援硚口镇。”
“末将领命。”
“即令，王端率第二军赶往碧岩庄搭建营地。”
“末将领命。”
“即令……”
一名又一名的出列领命，然后快步离开议事厅。
六万步兵只留守一万人，五万大军则是全军出动。
待到所有将领离开后，尚文益说道：“赵将军，还要传令给叶将军，令其别太冲动。硚口镇的两万骑兵，不能全部出动。”
赵牧点了点头，旋即叫来传令兵。
随行的军事佥事吴继先虚心问道：“尚先生，为何不能全部出动？军情上提到，联军只派出了五千黑云骑袭扰硚口镇，此时大战将起，完全可将这支黑云骑吞并。”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尚文益笑了笑，道：“就是因为大战将起，才要放过这支黑云骑。
万一五千黑云骑覆灭，联军后悔退回临泉郡，我军的战略部署可就失效了。”
吴继先愣了下后，也反应过来。
我军最终的目的是将联军引出临泉郡，从而歼灭联军，收复临泉郡。
不怕联军不来进攻，就怕联军不来。
尚文益的提醒非常有必要。
因为，当叶羽得知联军骑兵靠近硚口镇袭扰，并且联军准备全军出动时，脸上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他为何主动请缨驻守硚口镇，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不只是叶羽，骑兵将领个个激动难耐，恨不得立马出击迎战。
好在随军军事佥事梅锦川及时开口提醒：“叶将军，赵帅军令传来之前，我军不可妄动。”
梅锦川的提醒浇灭了叶羽心头的火热，他点着头：“梅佥事所言极是。
丘泉鸣，你先率领五千黑虎骑前去拦截黑云骑，其余各部待命。”
丘泉鸣领命之后，兴高采烈的跑出营帐，留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同僚。
很快，赵牧的军令便送达硚口镇。
叶羽看完军令后，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鲁莽。
倘若坏了大局，他可没法向主公和赵帅交待。
临泉郡的联军倾巢而出时，代表着灵州战争全面爆发。
……
益州，建宁郡。
井盐倒卖一案没有完结，并且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此案牵扯越来越大。
赵游将一份供词放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从白原口中得知龚家是幕后黑手后，监察司便顺着这个方向调查。
如今终于有了重要线索。
曾经在龚家担任长工的一名脚夫提到，去年年初曾在建宁郡的一个码头搬卸私盐。
根据长工的讲述，这个码头每日转运的井盐数量非常庞大。
并且每隔十天，在码头做劳力的人就会莫名消失，然后换一批新的人。
这名长工因为第一天上工不慎跌断腿，所以侥幸活下来。
柳宁和李卓、陈仲达已经率领武卫官兵去了码头。
半个时辰后，宁峰快步走进廨房。
“赵主簿，龚家码头的管事被抓到了，并且已经供出龚影安。白汝良被人杀死之前，龚影安还曾来过建宁郡。”
“太好了，立即把人带回来。”
只要从这名管事口中得到确切的证据，那么武卫府便对抓捕龚影安。
蜀郡，江源县。
农庄书房。
龚其瑞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水。
老管家站下下首，正在做汇报。
“一共招募到七百六十三名青壮劳力，张护院正在简单传授劳工搏杀技巧。此外，金刀帮答应配合家族，不过金刀要价很高。”
老管家顿了下，说道：“金刀希望起事成功后，能够成为建宁郡太守，并得到朝廷册封。”
龚其瑞脸色一沉：“不知所谓的狗东西。先答应他，成事之后，再解决他。”
老管家点了下头，转而道：“老爷，建宁郡传来消息，监察司可能已经查到家族头上了。”
龚其瑞眯着眼睛：“看来要抓紧时间了。给晏冯两家写信，时间紧迫。给钱杨曾三家写信，询问筹备进度。”
“老奴这就去办。”
随后，龚其瑞说道：“备车，去旁边的庄子求见韩先生。”
“诺。”
旁边的农庄中，韩辉波正在与墨斋楼副统领李林交谈。
李林皱着眉头道：“韩先生，墨斋楼眼下也无法探查益州大营的真实情况。军营十里范围内，全面戒严。
有一名探子拼死潜入戒严圈内，却也没有靠近营地。不过根据此人诉说，傍晚时分，益州大营炊烟漫天。”
韩辉波疑惑道：“为何潜入戒严圈，却无法靠近军营？”
李林无奈道：“秦军养了一批猃狗，鼻子特别灵。这名探子藏在林子中，精准的被秦军士卒带着猃狗发现。
另外，墨斋楼安插在军队补给队伍中的暗探，因为携带了自杀的毒药，也被猃狗发现了。”
韩辉波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知道猃狗，这是大炎西北地区一种优良的猎犬。
韩辉波只听说过猃狗追击猎物非常厉害，从未听说过搜查暗探也很厉害。
这就让人头疼了。
益州大营是豪族起事的最大顾虑和障碍。
只有掌握了益州大营的动向，益州豪族才能顺利起事。
李林见韩辉波眉头紧锁，便说道：“如今，六个豪族正在积极筹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据墨斋楼探查得到的情报，秦州监察司已经基本锁定龚家便是井盐倒卖的幕后推手。
龚家、晏家和冯家一直合作倒卖井盐，监察司查到龚家头上，晏家和冯家也跑不掉。”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事到如今，龚晏冯三家只能前进，不能退缩。
这时，随从来报说龚其瑞求见。
李林起身道：“在下告退。”
“李统领慢走。”
过了会，龚其瑞快步走来，开门见山问道：“韩先生，不知灵州战争是否重启？”
韩辉波笑道：“龚族长勿急，眼下消息还未传来，就表明战争还未开启，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话音刚落，李林去而复返，随从也是急忙走来。
随从来到韩辉波身边，低声道：“韩先生，刚收到来自灵州的消息，秦军出动了。”
龚其瑞精神一振，反倒是韩辉波愣了下。
秦军出动的时间竟然提前了。
龚其瑞用着期许的目光看向韩辉波。
韩辉波沉思良久，才说道：“龚族长，还望你通知其他五位族长，起事时间可能要提前了，让他们尽快做好准备。”
“好。”
龚其瑞应了一句，便匆忙离开了。
李林说道：“龚晏冯三家皆已经将重要族人送出了益州，龚其瑞等不及了。”
韩辉波说道：“李统领，还望墨斋楼能够协助夜雨、谍报司和夜狮子，助六个豪族一臂之力。”
李林颔首道：“这是墨斋楼的任务之一，就算韩先生不说，墨斋楼也会竭尽全力。”
夜雨、墨斋楼、谍报和夜狮子，四个势力的暗谍组织，分别部署在蜀郡、广汉、巴郡和梓潼四郡。
四个暗谍势力主要负责打探情报，其次是刺杀益州官员，为豪族起事清除部分阻碍。
“韩先生，五天后起事，时间很紧迫，在下先告退，有任何情况，请及时联系。”
既然秦军已经出动，那么五天后就是起事的时间。
时间有些紧迫，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又或者说，郑氏、李氏以及幽云和荆州，打心底里就没有想过会成功，只是试探一番。
成了，秦蜀瓦解，秦军只能退守龟缩在扶风和绵竹两郡。
败了，葬送的也是六个豪族。
哪怕秦州要追究刺杀官员的责任，对四大势力来说，也并未难以接受。
韩辉波轻呼出一口气，对着随从说道：“去备车，今晚连夜赶去蜀都。”
“诺。”
一炷香后，一辆马车匆忙的驶出农庄，没入夜色当中。
一名在农庄打杂的奴役，躲在暗处，目送着韩辉波离去。
……
灵州，小梅镇。
联军营地。
冯连虎坐在矮凳上，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刚才，他率领存活的四千名黑云骑回到营地。
今日他奉命率黑云骑袭扰硚口镇后，便受到了秦军强烈的反击。
五千黑虎骑疯狂地追击黑云骑。
直到开阔地带后，两郡缠斗在一块。
双方可谓是拼尽全力。
结果便是，一千黑云骑埋骨他乡。
秦军伤亡也不小，死伤接近一千。
这场战斗，黑云骑没有赢，但也没有输，抱住了黑云骑的面子。
王复说道：“秦军亦已经出营，在碧岩庄搭建了营地。硚口镇和碧岩庄如同一双张开的大手，朝向小梅镇。”
程勇看着地图，一针见血道：“秦军想与我军打野战，并且秦军的信心非常大。”
顿了下后，程勇嘴角带着笑意，“可惜地利站在我军一方。秦军从营地部署对我军展开包围，可我军却能从小梅镇多线进攻，包围碧岩庄。”
王复摸着下巴，道：“程将军，你认为秦军在碧岩庄修建营地，是故意为之，还是迫不得已？”
程勇陷入沉思。
在碧岩庄搭建营地，优劣明显。
优势是能够配合硚口镇的骑兵，死死地钳制住联军。
劣势是一旦硚口镇的骑兵哑火，且联军凭借小梅镇的地形优势反包围碧岩庄，秦军必定大败。
程勇说道：“我认为两种缘由皆而有之。”
随后，程勇和王复纷纷看向冯连虎。
后者凝声道：“除非骑兵士卒全部死光了，否则绝不会让秦军骑兵踏入小梅镇。”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只要硚口镇的秦军骑兵无法威胁到小梅镇，联军何惧与秦军开战野战。
不多时，一名名将领走进营帐。
程勇、王复和冯连虎三人也相继做好。
今晚便要商讨战术，部署进攻策略。
联军从临泉郡走出，自然不会为了换一个地方驻守，而是为了攻打秦军，从而减轻广卫郡战场的压力。
因此，战术的基调就是进攻。
程勇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点，说道：“明日一早，我军将分为两部。一部有王将军统帅，杀向燕子坳。一部有我统帅，杀向秋水河。
秦军的活动轨迹，十有八九与我军相同，因此遭遇战在所难免。与秦军遭遇交战之后，务必要警惕秦军的神臂弓。
神臂弓单兵便可使用，且威力巨大，适合短兵交战之前的消耗。”
程勇之后，王复上前一步，来到地图上，说道：“划归我部的将领，要务必谨记我接下来提到的每个地点，每一句话。
野战并不是与秦军肉搏，而是为了争夺战略要地，从而包围秦军。先将秦军分批引出碧岩庄，分而击之，再图谋战略要地。”
“我军出了小梅镇之后，要先杀向三柳村，斩断碧岩庄与硚口镇的联络……”
程勇和王复两人，交叉部署战略。
而联军真正的制胜关键，却不在前线，而在绵竹郡。
绵竹郡城，一个幽暗的宅院中。
夜雨、墨斋楼和谍报司，三方碰面了。
因为，他们将联手执行一项绝密任务。
烧毁秦军的粮库。
上半年的战争结束之后，秦州便不断地往绵竹郡运送粮草辎重。
绵竹郡城现有的粮草辎重，足够供给十万大军两个月的消耗。
只要烧了粮仓，出城的秦军将是死路一条。
马周和谍报司副统领项天流看向另外一位中年大汉。
大汉是墨斋楼的一位副统领，左玄。
马周沉声问道：“左统领，如何？”
左玄点头道：“看守库房的一名小吏已经买通了。后天清点仓房时，他会带着火折子进入。”
项天流好奇的问道：“秦军养的猃狗，鼻子灵得很，此人如何将火折子带入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