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崔瑜有些恍惚。
他觉得周淳貌似有点惨。
耗费钱粮打造的军队，耗费资源培养的将领，全部都便宜了代郡王。
崔瑜感叹过后，心中便是一沉。
“陈先生，按你所说，代郡王手中有如此精锐大军，我又如何能够从其手中夺取代州？”
陈名提问道：“县子认为，代郡王手中有如此大军，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做什么？
自然是争霸天下了。
崔瑜迅速反应过来：“陈先生的意思是，等到代郡王出兵攻打中原或其他州时，再一举谋夺代州？”
陈名说道：“代郡王的野心非常之大，从今年年初开始，侯爷就已经逐步缩减军队补给，代郡王需要自己供养十五万大军。
代州可不是丰硕之地，代郡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出兵掠夺中原。
中原局势复杂，大小势力众多，代郡王攻打中原必定不顺。届时借助侯爷在代州预留的手笔，县子定可夺下代州。”
崔瑜开始沉思起来。
过了很久，崔瑜心中有了决定。
“陈先生，事关重大，我需要与父亲和叔父交流一番，还望你等几天。”
崔瑜继续道：“陈先生可以放心，今日你坦诚相告，即使最后合作不成，侯爷也是崔氏的挚友。”
陈名拱手：“在下静候县子佳音。”
“我送陈先生。”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崔瑜将陈名送出院子后，快步走到书房，写了两封书信，并叫来手下。
“立即将这两封书信交给黑羽卫，让其帮忙立即传到父亲和叔父手中，一定要快。”
“诺。”
陈名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吓人了。
家族对代郡王的关注并不多。
从今天开始，不能再这样了。
崔瑜随后又叫来一名亲信手下。
“想办法在代州各大山区寻找军营的线索，尤其是城镇附近的连绵山区，一定不能放过。”
“诺。”
就在手下转身之后，崔瑜又连忙叫住。
“你不要去，你跟黑羽卫说一下，让他们去探查。”
他的几名亲信手下，能力不错，但不适合去调查代郡王。
这种事情要交给黑羽卫。
崔瑜的人去探查，是崔瑜的个人行为。
黑衣卫去探查，是崔氏的行为。
即使黑衣卫暴露，也不会牵扯到崔瑜。
……
十一月初一，上京城。
新皇登基的典礼，繁琐且严肃。
不过大炎朝内部风雨飘摇，登基大典缩减了很多没必要的流程。
端王对此也不在意，他只想坐上龙椅，当上皇帝。
龙宇殿。
赵普身穿衮龙袍，头戴九龙翼善冠，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文武百官见礼之后，王承源出列道：“陛下，经过礼部的商定，陛下的年号定为开元，明年即为开元一年。
陛下以为如何？”
赵普摆着手：“就依诸位爱卿所议。”
现在他当上皇帝，正处在兴奋之中，而且他也不在意年号是什么。
他只要当皇帝。
当上皇帝之后，自然就要行使皇帝的权力。
朝会结束之后，赵普悠哉的朝着寝宫走去。
周淳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周淳，朕登基，后宫也要填充了。”
周淳无奈道：“陛下，先帝还未下葬，葬期还未结束，不宜选秀。”
赵普有些失望，不过忽然又想到什么。
“你去把王承源叫来。”
周淳给后面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乾明宫。
赵普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舒服的享受俏丽宫女的揉肩捶背。
王承源快步走进大殿。
“臣王承源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赵普看到王承源来了，兴奋道：“王相，你来了。现在朕已经登基了，王氏的嫡女也该来上京了吧。”
来乾明宫的路上，王承源就隐约猜到了天子的目的。
所以他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陛下，北方今年接连下雪，道路不通，诗函本就体弱，不好舟车劳顿。”
王承源认真的说道：“臣已经传信回宣州，明年开春，诗函身体好转，便立即让其北上来京。”
赵普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刚才结束的朝会，就有官员提到过北方很多地区接连出现雪灾。
赵普开口道：“王相，朕可以向你保证，王氏嫡女在后宫的地位一定不低于贵妃。”
赵普以为这个许诺可以打动王承源。
王承源表面上也很高兴，可心中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王氏的嫡女绝不可能做亡国之女。
王承源走出乾明宫后，一名太监快步走过来。
“王相，崔相有急事找您，他已经在皇城门口等着了。”
王承源疑惑的来到城门口，就看到崔景脸上带着一抹浓厚的忧愁。
“出什么事了？”
崔景沉声道：“事情非常严重，上马车之后再说。”
过了半刻钟，等到马车驶进空旷的街道之后，崔景拿出了崔瑜传回来的书信。
王承源接过看完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随后，王承源低声骂道：“周淳这个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崔景皱眉道：“周淳一开始的想法应该是明面上支持端王，背地里扶持代郡王。现在看来，代郡王脱离了周淳的掌控。”
王承源问道：“你觉得代郡王的目标会是哪个州？”
崔景沉思片刻道：“大概率庆州和凉州，只要能够夺取这两个州，代郡王的势力版图，南起中原北至草原。”
王承源微微点头：“攻占庆州和凉州，对代郡王确实最有利。中原能够种粮，凉州能够牧马。”
在任何一个混乱的时期，一个不缺战马不缺粮食的势力，都是天下最有利的争夺者。
王承源再次阅读手中的书信，并说道：
“崔相，周淳说的合作，我认为崔氏可以认真考虑一番，代州是一片灵杰之地。”
崔景闻言摇了下头：“代郡王手中有十五万大军，如何能够谋划代州？”
王承源微微笑道：“周淳既然开口了，就代表他办法。别看这个老阉货几十年不出上京城，可神通广大着呢。”
崔景有些意动，却没有表现出来。
“此事我与大兄商量一番，不好说，不好说啊。”
在崔景的马车驶过街道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何宁坐在马车上，对皇城之行充满了期待。
何宁在皇城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候，就被一名太监带到了乾明殿。
“草民何宁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赵普看到何宁，撇了下嘴。
他不认识何宁，但知道何宁来自幽云。
何宁跪在地上，大声道：“草民受幽云都督所托，特来上京恭贺陛下即位大统。”
说话间，何宁从怀里拿出一份礼单。
小太监接过礼单之后递给了站在赵普身边的周淳。
周淳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才递给赵普。
赵普接过礼单看了眼，立即坐直了身子，双眼中冒着绿光。
“很好，肖原不愧是大炎的肱股之臣。”
赵普美滋滋的看着礼单，继而说道：“何宁是吧，册封肖原的圣旨不日就会下达，你可以安心回去等候。”
何宁拜首道：“多谢陛下，草民告退。”
何宁转身时，微微抬头冲着周淳露出笑容。
周淳面不改色，仿佛没有看到。
何宁离开之后，赵普满意的放下礼单。
“周淳，你现在就派人去接受这些贺礼，全部给朕运到皇宫来。”
“诺。”
周淳走到一旁，在一名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
后者点了下头，便快步离开了。
皇城外，何宁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门口。
一名太监快步走到何宁身边，说道：“侯爷让你放心，当初的承诺一定会兑现。此外，侯爷让你提醒肖都督，务必小心代郡王。”
“多谢公公告知。”何宁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塞到了太监手中。
太监也没有拒绝，平静的将银票攥在手心，转身离去了。
乾明殿中，赵普正在写圣旨。
本来圣旨不应该由皇帝亲自写。
可赵普第一次当皇帝，像过把瘾。
“周淳，肖原的封号取什么字比较好？”
周淳低声道：“陛下，就取‘幽云’两字吧，异姓封王本就有违祖制，一字王更不可册封。”
“行，那就封肖原为幽云郡王。”
赵普写好圣旨，便递给周淳，“去盖玺吧。”
周淳看着赵普随意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如今的圣旨，能走出上京城就不错了。
周淳盖好玉玺，便让太监将圣旨送去中书省。
大炎朝有规定，任何圣旨都需要经过中书省审议才能颁布。
中书省看到太监送来的圣旨，没有任何反应，直接审议通过。
到这一步，大炎朝的圣旨就已经颁布下去。
只是从景平五年开始，中书省审议的圣旨还需要给左右两相过目。
王承源和崔景虽说提前下衙了，但很快就知道了圣旨的内容。
两人也没有阻拦。
这时当初承诺给肖原和郑氏的好处。
正因为有肖原和郑氏的帮助，李氏和顾氏才转过头支持端王。
王承源无奈一叹：“肖原是第一个异姓王，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崔景默然不语。
现在除了天子，其他人都看得出大炎朝快要走到末路了。
前朝末路时，异姓王更是层出不穷。
最疯狂的时候，只要割据一个州就能获得朝廷册封，成为异姓王。
历朝历代，异姓不得封王的祖制，到了王朝末路就会成为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