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晋阳。
李府，大厅之中。
一场盛大的集议正在召开。
除却李氏核心人物之外，并州及恒州重要官员，例如并州刺史曹书良，恒州刺史戴兴宏，并州各大将领皆在。
何、窦、卫、乔四个家族的族长，也都在。
何窦卫乔四个豪族是李氏的铁杆盟约，唯李氏马首是瞻，并且李氏与四个家族互有姻亲。
从参加集议的人员便可知道，此次集议非常重要，所商讨的事情亦非常重大。
李鸿益坐在上首，抬了下手，示意集议可以开始。
集议开始之后，曹书良和戴兴宏先后出列汇报并州和恒州的秋收，以及开元元年两州的政务汇总。
随后，墨斋楼楼主李益出列。
“李公，诸位，幽云郡王帐下幕僚何宁轻装便行，正在并州境内，欲往兖州方向而去。”
话音刚落，何家族长何维康当即说道：“李公，何宁前往兖州，必定是与崔氏洽谈结盟事宜。”
并州大将之一的林力平开口道：“不若直接拦下何宁？”
很多人摇着头。
拦下何宁是无智之举。
何宁只是路过并州，是否真的去兖州还两说。
何宁在天下文人士子中享有盛誉，倘若仅凭李氏猜想就拦下何宁，李氏的名声可就真的臭了。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曹书良说道：“只要幽云没有与并州开战，便不能拦下何宁。李氏乃是五大世家，理应向世人展现世家度量和风范。”
曹书良已经说的很委婉了。
年中时，李氏公然背弃盟约，本就伤害了李氏的名誉。
倘若再无故拦下何宁，李氏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李鸿益轻笑道：“志舟，无需担忧，何宁去哪，与李氏无关。”
曹书良等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窦家族长窦广松出声道：“李公，无论何宁是否真的是前往兖州与崔氏洽谈结盟事宜，幽云明年开春之后的目标大概率是恒州。
我们必须要有所应对和安排，力保恒州无虞。”
原安西将军邓逢说道：“李公，臣认为幽云大概率会屯兵边境，对并州施加压力，从而创造攻打恒州的时机。
因此，只需将精力放在恒州便可。”
卫家族长卫远杰疑惑道：“年中我们放弃沧州实属无奈，难道明年我们不能从幽云手中夺回沧州吗？”
卫远杰的疑惑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沧州本就是并州囊中之物，也该收回了。
李建益说道：“大兄，我认为确实从幽云手中夺回沧州，沧州临海，夺下沧州也能方便家族和各大豪族的海船出行。”
李鸿益微微皱眉，沉思良久道：“是否攻打沧州，有待商榷。李益，你派人时刻盯紧何宁，确定他是否真的前往兖州廪丘。
倘若是，幽云和崔氏十有八九会缔结盟约，我们反攻沧州乃是冒险之事。”
荀仲德接过话头：“李公，既然幽云试图攻打恒州，何不将目标定为代州，将幽云手中的三郡夺下。
或夺取庆州古道郡，一步步蚕食庆州，进而威慑大炎西北，我更倾向于两者并行之。”
荀仲德随后也解释了，为何既要图谋完整代州，又要蚕食庆州。
一是，幽云的重心已经转移至沧州，以并州的实力从幽云手中夺取三个州，难度没有想象那么大。
二是，顾氏虽掌控凉州插手代州，但凉州距离洪州过于遥远，凉州孤立无援。
三是，倘若可以蚕食庆州，届时整个大炎西北便是并州一家之言。
荀仲德期间还提到，幽云和顾氏之所以攻打代州，大概也是想要成为西北霸主。
乔家族长乔孟奇说道：“荀老先生，你描绘的霸业想要实现，难度不仅很大，所需时间也太长了。”
荀仲德笑道：“问鼎中原，逐鹿天下，哪有轻易和快捷一说？更何况，凉州和代州武德充沛，是兵源圣地。
庆州和灵州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又何苦图谋沧州苦寒之地？守住恒州，将幽云困在大炎北方即可。”
众人点着头。
荀仲德说的话太有道理了。
西北之地除了秦州和凉州之外，其余三个州土地肥沃程度虽然比不上中原核心地带，可完全能够成就霸业。
并且，相较于图谋整个中原，图谋西北貌似更为容易。
就在众人低头思索荀仲德描绘的蓝图之时，邓逢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李公，荀老先生，诸位，别忘了在大炎西北有一位真正的霸主。秦州明年必定会寻求东出，倘若其成功东出秦关，必定会影响大炎西北的局势。”
听到邓逢的话，众人脸上浮现一抹凝重。
秦州确实是一个潜在的强大敌人。
世人皆知，秦人勇猛无畏。
秦州连通西域商道，财源畅通；秦州吞并益州，粮草无忧；秦州军械精良，骑兵强大；秦州政治清明。
细细清数，秦州几乎没有短板。
这样的一个势力，东出秦关之后，大炎西北可能都要颤抖几下。
戴兴宏严肃道：“能否联合郑氏，阻止秦州东出秦关？”
一名魁梧的将领沉声道：“灵州挡不住秦州东出的脚步。秦军去年阻击回鹘的战役，今年的攻蜀之战，我皆深入分析过。
秦军的强大可以归结为两点。一是军纪严明，二是军械武器强横。我军以后对上秦军，首先就要考虑如何应对秦军的火蒺藜、神臂弓和床弩。”
“灵州孤悬西北，庆州对灵州形成封锁，灵州已成死局。”
此人是并州大将，原大炎王朝的建武将军，祁文金。
众人仔细思索过后发现，祁文金说的话就是残酷现实。
一名官员调笑道：“郑氏现在应该很头疼吧。”
众人莞尔一笑。
李鸿益摆手一笑：“郑氏是否头疼与我们无关，不过还是派人联络郑氏，倘若郑氏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李氏必定不吝相助。”
虽说很难阻止秦州东出秦关，但也不能轻易让秦州东出。
集议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
李鸿益和荀仲德两人朝着偏院走去，李建益和李宗泽跟在后面。
“书贤，你我之间配合越发默契了。”
李鸿益呵呵笑着。
集议中，荀仲德将话题和图谋方向引导至大炎西北，太合李鸿益的心思了。
荀仲德微微摇头，道：“李公，对于庆州，你真的有把握吗？”
“有七成把握。”
荀仲德犹豫半晌，问道：“当年你们真的真的闹僵了吗？”
李鸿益反问道：“你觉得呢？”
荀仲德没有回答，李鸿益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
跟在后面的李建益和李宗泽相视一眼，后者低声道：“堂叔，父亲的筹划也太深了吧。”
李建益轻笑一声。
李氏暗中的很多布局，他都有参与。
大兄的布局确实很深，但很多事情也讲究机缘巧合。
……
秦州，咸阳。
庆阳侯府，偏院阁楼。
角落的小木屋中，两名工匠正在忙碌铺设陶瓷地砖，另外两名工匠则是在安装抽水马桶和洗脸盆。
秦牧一直都想打造一个现代卫生间。
像直冲马桶和洗脸盆可以使用陶瓷烧制，自来水可以在高处架一个巨大陶罐，使用毛竹充当水管。
只是秦牧有此想法，却没有付诸行动。
主要还是太忙了，一忙就忘了。
前几天，韩紫苓把孟家一众从医的女子叫来府中。
女子一多，上厕所就比较麻烦。
于是秦牧紧急让营造司派遣工匠来侯府改造卫生间。
相较于偏院阁楼的卫生间，侯府后院的卫生间昨天傍晚就改造好了。
今天早上，韩巧儿还领着一众孟家族女走进卫生间。
昨晚开始，小丫头有事没事就跑到卫生间，玩弄抽水马桶和木制水阀门。
仅仅是水阀门，便让韩巧儿玩的不亦乐乎。
除却卫生间之外，侯府的浴室也正在改造之中。
阁楼的暖房中，秦牧放下手中密折，看向地文星，问道：“苏原什么时候能够返回咸阳？”
地文星回道：“臣已经收到消息，指挥使已经抵达庆州，不日便将返回。”
“那便传信给苏原，让他先在庆州处理完这件事。不论是谁，既然想让黑冰台背黑锅，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秦牧继而道：“另外，让苏原查清楚，为何会有人同时往黑冰台和谍报司身上泼脏水，意欲何为。”
“诺。”
在秦牧下达命令之时，苏原与天平星便会面了，后者也向苏原汇报了此事。
苏原听完后，直接问道：“你追踪林刃，有何进展？”
“林刃貌似在调查庆州的文武官员。”天平星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道：“这是官员将领名单，吴冰在名单上，而廖铎不在。”
“这就奇怪了。”苏原眉头一皱，“名单上的十六名官员将领中，只有吴冰有问题吗？”
“属下派人调查过，好像只有吴冰有问题。其他人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与庆州其他官员没有区别。”
苏原旋即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苏原吩咐道：“你把近一年庆州所有值得关注的情报，全部拿过来，我要翻阅一边。”
“诺。”
一炷香后，天平星扛着一个竹筐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