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合庄。
田玄依旧在咬牙坚持。
关卫和余晓峰的两部骑兵，已经包围了新合庄。
在石觉接连抽调骑兵回援广卫郡城，并封锁九峰山一带。
并且在昨日与今日的接连交战后，联军在新合庄仅剩不到三千骑兵。
五千黑云骑早在昨日的大战之中，就被秦军杀的仅剩五百人。
这五百人紧紧围绕在田玄身旁。
当初奉命来灵州时，田玄所部从未想过无法返回幽云。
田玄嘴唇干裂，环视一圈，凝声道：“兄弟们，哪怕面对突厥、回鹘骑兵，黑云骑亦不曾低头，亦敢以少战多，敢杀敢拼。”
田玄高举手中马刀，怒吼道：“告诉本将，我们是什么？！”
“黑云骑！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黑云骑！”
“随本将冲锋，为阵亡牺牲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
联军骑兵受黑云骑感染，战意骤升，也跟着高声大喊，冲锋而去。
关卫眉梢一扬，激动不已。
不愧是黑云骑。
只有这样的骑兵才有资格成为秦军骑兵的对手。
三千残兵在秦军骑兵手中，连一刻钟都没有撑过。
田玄身中十数刀，缓缓坠落马下。
余晓峰招手叫来一名士卒，道：“收拢联军士卒的尸首，妥善安葬之。”
“领命。”
眼前这支联军，值得尊重。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当秦州、秦军的旗帜插在广卫城头之上。
这座城池重归秦军之手，重回秦州治下。
从九月十七至十月初二，历时刚好半月，联军在灵州战场全线溃败。
广卫郡城和临泉郡城接连收回。
秦军占领两座郡城之后，旋即分兵各路陆续占领两郡下辖各县，并宣布广卫郡和临泉郡归秦州统治。
其中广卫郡下辖的十四个县，秦军只接收了十个县，与凉州接壤的四个县，秦军放任之。
广卫郡城。
秦牧骑马走在街道上，微微叹气。
赵武、彭英、公孙佑、刘元义、高佑等将领、军事佥事跟在后面。
听到秦牧叹气，很多人面露疑色，不知主公因何叹气。
公孙佑最能明白秦牧的心思，开口道：“主公，今年我军东出以来，灵州便一直处于战争之中。广卫郡更是核心战场之一，郡内百姓陆续迁移至凉州平顺郡或扶风郡、新丰城。
联军接手广卫郡城之后，便着手将其打造成一座军事重镇。城内仅剩百姓，包括老弱妇孺在内，皆被联军征调用以转运粮草辎重。”
秦牧微微颔首。
广卫郡的情况，黑冰台和军情处都向他汇报过。
他头疼的是接下来的治理。
彭英说道：“主公，微臣认为，广卫郡紧邻凉州，以大炎西北的局势发展趋向，广卫郡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偏向于军事。
并且，在李氏吞并整个代州后，广卫郡的驻守兵力还要继续增加。”
秦牧明白彭英的意思。
当初李鸿益写私信给秦牧，其中关键一项合作便是合力吞并凉州。
对此，秦牧心中一直有所疑虑。
“文若，你认为该如何看待凉州？”
公孙佑沉吟道：“微臣以为一切不好说。李氏的态度很明确，可顾氏的态度呢？又或者说，在李氏和秦州之间，是否真的不需要缓冲地区。”
公孙佑最后的疑问，亦是秦牧所顾虑的点之一。
不出意外的话，秦州和李氏将成为大炎西北的两大霸主。
两大霸主之间倘若没有缓冲地带，很容易出现问题。
广卫郡与平顺郡接壤的四个县作为缓冲地带，远远不够。
凉州确实很合适。
可貌似李氏却没有这种想法，李鸿益想法很简单，倘若秦州不愿意结盟，那么李氏一力攻打梁州。
倘若秦州愿意结盟，两家平分。
秦牧揉了揉眉脚，道：“凉州之事，往后再议吧。”
如今广卫郡和临泉郡接连收复，秦州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休养生息。
从年初打到年尾，秦军很累，秦州更累。
不论明年的局势如何，至少需要让军队和秦蜀两地休息半年时间。
秦牧看向赵武，问道：“还有多少牺牲士卒的尸首未找到？”
赵武沉声道：“七百八九十人，微臣已经派人前往水口镇下游及周边山林寻找。”
秦牧皱眉道：“尽量寻找吧，假若找不到，立碑墓即可。
五千士卒的名字、户籍信息是否完整？”
赵武说道：“秦军每军每部士卒的户籍信息皆记录在案。”
秦牧颔首道：“将此战所有阵亡牺牲的士卒，受伤士卒，退伍士卒等名录，尽快提交给都督府登记造册。”
顿了下后，秦牧看向身后一众将领，说道：“士卒的抚恤补贴，虽由都督府发放，但你们也要多上点心。
将士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让退伍将士、牺牲将士家人寒心之事，绝对不能出现。”
众将神色一肃：“微臣等明白。”
益州盐业一案，让秦牧对各级官员的警惕增加了一份。
秦军的退伍、抚恤补贴，逐年在增加，难保经手官员不会生出贪婪觊觎之心。
让军队多上点心，也是为了增加威慑力。
……
代州，天青郡。
城郊的田野间，李鸿益在官员的陪同下视察水利建设。
今岁并州多郡大旱，给并州的秋收造成非常大的影响。
李鸿益进一步认识到水利建设的必要。
并州秋收之际，李鸿益下令效仿秦州，秋收之后要在并州、庆州、代州三郡修缮水利。
李鸿益来代州，一是为明年大局做出部署，二是顺道巡视水利建设。
天青郡守张正指着前方的新修的水渠和正在搭建的水车，说道：“李公，十月底，天青郡的水渠便可完成修缮。”
李鸿益问道：“水车的打造手艺是从秦州学来的吗？”
张正回道：“是的。秦州并未隐藏水车的打造技艺，任何工匠都可学习。”
李鸿益笑了笑，道：“秦牧确实是一个有趣之人。”
李益快步走到李鸿益身旁，低声道：“李公，灵州的军报。”
李鸿益挥退众人后，问道：“败了？”
李益说道：“是的，广卫郡和临泉郡皆被秦军占领。”
李鸿益并没有感到意外。
昨天早上，粮草辎重被秦军摧毁的情报就送到了李鸿益手中。
李鸿益当时惊讶过后，便预见了灵州战场的结果。
灵州除却广卫郡四县之外的郡县，全数落入灵州之手。
李鸿益将军报看完后，不由得一笑。
“从今往后，我们再提到秦牧，可能需要换一个称呼了。”
当初代王执掌大炎朝廷时，曾昭告天下，进封秦牧为亲王爵，封号自取，条件是收复灵州。
如今这个条件，秦州已经达成。
秦牧随时可称王，并且天下也无人会反对。
李鸿益很想知道秦牧何时称王。
秦牧宣告天下之际，天下的局势或多或少会发生些许变化，尤其是大炎西北和中原的局势。
此番联军在灵州战场大败，十三万大军几乎覆灭。
这一战，秦州淋漓尽致的向世人展示了其实力。
不仅是火器军械上的强大，军队将领是有勇有谋之辈，军队士卒是敢打敢拼的好汉，后勤补给源源不断。
也就是说，秦州几乎毫无短板。
这样一个强大的势力，值得让大炎北方所有势力给予足够的重视。
而李鸿益和郑德堂期待的便是越来越多的势力注意并警惕秦州。
既然上半年的时候，李氏和郑氏以及顾氏合力都拦不住秦州，那就吸引更多的有志之士加入进来。
而今年，幽云和荆州就成功加入了。
明年，或许有更多的势力愿意加入。
李鸿益驱散思绪后，问道：“草原上的突厥蛮子到底是什么想法，还没有探查到吗？”
李益低声回道：“还未传回消息，我已经催促多次。一旦有消息传回，会立即呈报给李公。”
李鸿益眉头紧锁。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李氏便收到零散的消息，突厥准备南下侵略幽州。
半个月前，突厥的骑兵多次靠近草原与幽州之间的缓冲区。
肖原紧急赶回幽州，幽云两州更是全境戒严，幽云军严阵以待。
可如今半个月过去了，突厥依旧没有动静。
再拖下去，草原大雪纷飞，冰冻千里，突厥如何南下？
只有突厥南下，李氏才能更轻松的图谋代州全境。
李鸿益沉思良久，道：“永南，回鹘以及漠北的局势，墨斋楼关注过吗？”
李益低头道：“关注很少。”
“嗯？”李鸿益冷哼一声，道：“墨斋楼早就应该要改变，不能执着于中原。出了中原地界，墨斋楼对比黑冰台，太让我失望了。”
李益连忙道：“李公，墨斋楼去年便在大炎各地及草原上增加人手投入，建立据点。”
“那为何我想要消息，墨斋楼却拿不出？”李鸿益抬了下手，道：“永南，你休息一阵子吧，墨斋楼让齐维替你看管。”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也没有给李益任何思考时间。
待到李益惊恐的抬起头时，李鸿益已经迈开步子。
李公将他撤职，李益能够接受，毕竟墨斋楼在他手中，确实不如从前。
李益想不通的是，为何李公会将墨斋楼交给一个外人。
豫州，洛阳。
郑府。
郑德堂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郑荣昌，并说道：“灵州落入秦牧之手，益州豪族起事更是一场笑话。”
郑荣昌快速看完书信，道：“大兄，愚弟认为此战的结果，并非难以接受。根据情报上讲述，秦军伤亡亦超过了八万。
此外，此战最重要的便是将幽云以及荆州，都拉下了水。”
郑德堂轻笑道：“仲伟，你说的太绝对了。幽云和荆州是否被拉下水，要等到明年才知道。”
郑荣昌疑惑道：“大兄，明年家族的重心不是放在徐州吗？难道还要联合李氏弱秦吗？”
郑德堂说道：“徐州之局，确实是家族最重要的布局，但大炎西北亦不能放弃，陇州和岐州对家族也很重要。”
郑德堂喝了口茶水，继而道：“尚武在洛阳那段时日，虽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从他几次不经意的话语中，我能猜到，他很想独吞恒州，进而攻占登州。”
“秦牧和秦州出现后，世人皆喜欢用幽云和秦州做对比，尚武心中更是将秦牧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秦州先是阻击回鹘南下，继而吞并益州，东出灵州。秦牧成就霸主之路，走的非常顺利。
反观幽云和尚武，一路磕绊，且幽云短板过于明显。尚武很着急，很想向世人证明，他比秦牧更强。
上个月，草原突厥蛮子蠢蠢欲动，想必会更加刺激尚武。所以我才会说，要等到明年才知晓幽云是否真的被拉下水。”
郑荣昌苦笑一声：“幽云和崔氏之间交战，看来不可避免了。”
郑德堂微微摇头道：“天下只会越来越乱。幽云和崔氏在今年结盟，明年可能会兵戈相见。郑氏与李氏今年结盟，往后也会兵戈相见。
往后，秦州与李氏、与郑氏，也可能成为盟友。”
逐鹿天下的游戏当中，没有绝对和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郑德堂平静道：“仲伟，你安排一个人担任使者，前去咸阳祝贺秦牧进封亲王，并向其解释益州之事乃是底下人擅自妄为。”
郑荣昌颔首道：“愚弟明白，会尽快安排好。”
……
灵州，广卫郡。
水口镇。
一场盛大的祭奠仪式正在举行。
除却秦军各级将士之外，灵州令宁修和扶风郡太守洪进昌等灵州官员也皆在场。
举行祭奠仪式是秦牧的决定。
在古代，类似奠基仪式这类的大型活动，能够提振军心，收拢民心。
现如今，秦牧拿捏臣民的手段，已经越发炉火纯青了。
虽说秦牧带着私信，但在祭奠时对萧鹏等五千将士的尊重和感激，却是真情实意。
祭奠仪式之后，秦牧把宁修叫到一旁。
“之容，水口镇和泉水镇的合并重建，你要多上点心。忠武军的家人，陆续迁过来之后，安置工作绝不能马虎潦草。
往后的生活保障，灵州府也要多加关心。”
“微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