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十年,秦州收复关远郡之时,火蒺藜初次亮相,惊艳世人。
自那后,各大势力开始重新审视火器。
一边派遣暗谍试图盗取火蒺藜的打造之法,一边召集工匠,借鉴火蒺藜,改良大炎的火器。
今年,恒州战场和灵州战场,世家和幽云率先拿出各自研制的火器。
黄沱战场上,荆州和洪州也使用了火器。
就在各大势力以为追赶上秦州之时,震天雷在灵州炸响。
秦州用朴素无华的方式告诉各大势力,秦州的火器依然走在所有人的前列。
不论是程勇,还是冯连虎和王复,都不认为豫州或幽云的火器能够比肩秦州火器。
各大势力现有的火器,威力只有火蒺藜的四到五成,射程也落后不少。
倘若联军龟缩在临泉郡城中,等着秦军来攻打。
三人认为即便可以守住,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巨大。
冯连虎说道:“我认为步兵可在城中防守,但骑兵一定要出城迎战。”
王复点着头。
主公为何将一万黑云骑分别派往广卫郡和临泉郡,就是为了让黑云骑与秦州骑兵交手。
秦州骑兵未出现之前,黑云骑是大炎公认的天下第一骑兵。
秦州骑兵出现之后,黑云骑逐渐成为了并列第一。
对此,黑云骑意见非常之大。
军中有不少将领叫嚣一定要和秦州骑兵交手。
这一次,交手的机会来了。
冯连虎想要率领黑云骑出城迎战秦州骑兵,程勇自然同意。
上半年弱秦之时,豫州和并州骑兵正面与秦州骑兵交战。
联军骑兵虽说没有胜出,却也给秦州骑兵造成了很大困扰。
如今,号称纵横草原的黑云骑到了,自然要妥善安排了。
在程勇的部署之中,步兵肯定不能出城了。
上半年,抓住了秦军的疏忽,暗藏骑兵和步兵,阴了秦军一次。
秦军必定会有所部署,发动骑兵袭击之时,必定会考虑到联军会故技重施。
程勇的想法是黑云骑和豫州骑兵,整合兵力后,分别进攻秦军两翼。
虽说上半年弱秦之时,骑兵牵扯秦军的战术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成效。
但那是因为豫州骑兵和秦州骑兵的战力不对等。
如今黑云骑强势加入,程勇还是坚定的认为,想要缓解守城压力,就必须给秦军施加来自城内以外的压力。
否则,让秦军轻松自如,肆无忌惮的攻打临泉郡,那么就必须自信能够化解震天雷产生的威慑力。
听完程勇的分析后,冯连虎和王复大体上没有异议。
本来冯连虎考虑黑云骑独自进攻秦军的侧翼。
可转念一想,黑云骑只有五千人。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并州军和豫州军都领教过秦军骑兵的实力,那么黑云骑也不能自大。
议事厅中。
程勇、冯连虎和王复三人聚在地图之前。
程勇指着地图,说道:“灵州的地形极其特殊,新丰城之后,绵竹郡和临泉郡几乎是一片坦途。
绵竹郡前往临泉郡的道路,更是越靠近郡城,地势就越发平坦,临泉郡城周边更是无险可守。”
王复微微说道:“程将军的顾虑,已经很清晰了。一旦临泉郡陷入围困之局,除非白岩郡的援军能够解救,否则联军只能等死。
秦军在绵竹郡部署八万大军,亦有围困临泉郡的想法。因此,骑兵就成为联军一把尖刃,可以有效的阻止秦军绕过临泉郡,编织包围圈。”
程勇内心松了口气。
王复如此开口,就证明幽云军将全力以赴的弱秦。
这对程勇来说很重要。
冯连虎问道:“程勇,驻守在临泉郡的豫州骑兵的兵力是多少?”
程勇说道:“一万八千人。”
冯连虎不由得点着头。
加上五千黑云骑,联军骑兵的兵力高出秦军骑兵三千人。
这是实打实的优势。
王复问道:“程将军,你五月底便率军抵达灵州,并与秦军交手多次。以你的估计,秦军何时会出兵?”
程勇沉思片刻,道:“九月下旬,秦军十有八九便会出击攻打广卫郡。秦蜀两地的秋收已经接近尾声,且秦州地处大炎最西北,十月底便会下雪,留给秦州的出击时间并不多。”
王复沉声道:“看来,留给我军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秦州最大的短板便是秋收之后的时间很短。
倘若在初雪来临之前没有及时撤军,后勤补给大概率会断绝,前线军队哪怕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撤军。
秦州在秦关打造仓库,目的亦是防备天气突变。
忽而,王复问道:“程将军,听闻郑氏已经派遣使者前往益州,可曾有好消息传回?”
程勇摇头:“我目前还未收到消息。王将军等不及的话,可尝试联系谍报司或墨斋楼以及夜狮子,他们或许比我更清楚。”
益州的布局,乃是郑氏主导,李氏、幽云和荆州协助。
除却郑氏派出使者联络益州豪族之外,四大势力亦派出了暗谍。
……
益州,蜀郡。
江源县。
龚家名下的一处农庄。
秋收已经结束,庄内的农户都离开了。
夜幕降临之时,一辆马车驶入农庄。
龚家族长龚其瑞、晏家族长晏洲,以及冯家族长冯泰,三人听闻郑氏使者到了,连忙出来迎接。
郑氏的使者是郑氏门生,韩辉波。
此番,郑氏派遣韩辉波来益州,也是因为韩辉波一直都在江南活动,进入益州之后可以更好的隐藏身份。
此外,韩辉波多次前往洪州与顾氏洽谈,能力得到了郑氏的认可。
韩辉波从马车上下来,拱手一礼:“郑氏门生韩辉波见过三位。”
龚其瑞快步上前,笑道:“韩先生多礼了,欢迎你来到益州。”
郑氏是五大世家之一,如今更是中原霸主势力之一。
郑氏的使者,自然需要以礼相待。
双方客气几番后,进入庄内的前厅,洽谈正式开始。
韩辉波说道:“秦州去年吞并益州,出乎世人预料。一年多的时间,益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下一路来到益州,发现益州百姓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抹笑容。可在下同样发现,益州的豪族过得却并不如意。”
“庆阳侯在益州施行的改革,简而言之其实是抢夺益州豪族的土地和钱财,然后以一种施舍的方式散发给益州百姓,从而收获民心。”
龚其瑞、晏洲和冯泰三人不由自主的点着头。
他们作为益州豪族的族长,对此太有感触了。
益州一片欣欣向荣,各大豪族的日子却过得很不舒坦。
先是各大豪族名下的隐田被强制收归,随后又是普查人口,制定户籍,限制豪族豢养私奴。
紧接着,商业司统管秦蜀两地商业,私人钱庄开设受限,盐业改革。
等等改革,几乎是在刮豪族身上的肉。
纵观益州所有的豪族,也就江家和乔家铁了心追随庆阳侯,其余豪族私底下早就对庆阳侯颇有微词了。
这也是龚其瑞三人愿意与郑氏联络的主要原因。
他们希望得到郑氏的帮助。
即便以目前庆阳侯对益州的掌控程度,郑氏无法提供帮助,但万一呢?
毕竟,益州豪族那么多,倘若可以在郑氏的牵头带领之下,未必就怕了益州大营的五万大军。
前提是,郑氏真的愿意出面。
龚其瑞说道:“韩先生,你来益州,想必不会为了看益州豪族的笑话吧,郑公对益州豪族有何指示,不妨坦诚一些?”
韩辉波笑了笑,问道:“关于灵州战局,三位族长可曾知晓多少?”
晏洲说道:“秋收之前,都督府便在益州抽调粮草物资,想来是在为秋收后的战争做准备。秦军已经占据灵州三郡一城,剩下的广卫郡和临泉郡想来也是秦军囊中之物。”
韩辉波摇头失笑道:“晏族长或许不知,郑氏、李氏、幽云和顾氏,总计在灵州部署了十三万兵力。
难道十三万大军,还拦不住秦军吗?难道《秦蜀时报》上刊登的杂文说秦军是天兵降临,百姓相信姑且可说是被蒙蔽,晏族长也信了?”
晏洲没有说话,冯泰则是直接说道:“韩先生,直接说明来意吧。益州大营的五万大军,永远是悬在益州豪族头顶的利剑。
至于灵州战局如何发展,我们不感兴趣。”
韩辉波见三人沉不住气了,也没继续打机锋:“冯族长有所不知,灵州战局恰恰是益州豪族挣脱囚笼的最佳时机。”
“三位族长不妨设想一番,当秦州倾注十多万大军在灵州与联军酣战之际,益州忽然大乱,益州各地豪族纷纷起义推翻暴秦,益州大营的五万大军够用吗?”
听完韩辉波描绘的场景,三人并没有感到兴奋,而是陷入了沉思。
龚其瑞思虑良久,问道:“郑氏有多大的把握?”
这才是最关键的。
倘若郑氏只是动一动嘴皮子,那么也别谈了,韩辉波现在就可以离开。
韩辉波说道:“龚家是蜀郡豪族,晏家是巴郡豪族,冯家是广汉郡豪族。只要再联系三家豪族,每个郡两个豪族起事,大业可成。
在下愿意虽三位族长一道,劝说各郡豪族共举大事。”
晏洲问道:“汉中郡的豪族呢?”
韩辉波微微笑道:“汉中何家这一年生活异常艰苦,在汉中停留歇息之际,在下便与何家联络过。
何家族长何太林回复道,‘大势所趋,何家必定相随’。”
龚其瑞暗自冷笑一声。
何家被整顿一番后,何太林已经怕了,已经失去了豪族应有的血性。
随后,龚其瑞眉头皱起。
何太林的态度,也是益州其他豪族的态度。
让他们当出头鸟,绝无可能、
各大豪族只愿意审视夺度,伺机而动。
所以韩辉波的提议,想要实现的难度很大。
龚其瑞对着晏洲和冯泰使了个眼色后,三人起身朝着韩辉波施礼。
“韩先生,还望郑氏施以援手。”
韩辉波说道:“巴郡的钱家已经允诺,广汉郡的杨家亦有想法,梓潼郡曾家还在犹豫当中。三位族长,只要将杨家和曾家拉拢过来。
起事之后,何家与益州其他豪族必定会响应。别在犹豫了。”
韩辉波继而道:“在下已经邀请钱家、杨家和曾家的族长,他们明日便可抵达江源县。”
听到这里,龚其瑞、晏洲和冯泰三人算是放下心了。
郑氏确实做出了很大努力。
龚其瑞说道:“韩先生,明日三位族长到了后,我们进一步商讨大事,如何?”
“如此甚好。”
韩辉波也没有在农庄久留,约定了明日见面的时间,便离开了。
他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
赶马车的汉子,开口道:“韩先生,益州的豪族对庆阳侯的恐惧,是否过头了?”
韩辉波摇头道:“你随我从南方来到益州,不清楚益州的情况。庆阳侯年纪轻轻,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枭雄。
益州的豪族,倘若轻易就答应下来,我们就要警惕了。”
农庄中。
龚其瑞、晏洲和冯泰三人深入交谈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晏洲和冯泰相继离开。
三人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便是先观望。
倘若真的确认郑氏真的想要牵头起事,钱家、杨家和曾家真的愿意加入进来,那也没必要犹豫了。
龚其瑞坐在书房中,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着茶水,以此来缓解疲惫的身躯。
龚其瑞的三个儿子站在下方。
长子龚影祥说道:“父亲,真的要起事吗?益州大营可是有五万大军,各地还有武卫府。”
次长龚影铭也开口道:“父亲,我认为太鲁莽了。益州改革之后,各家不能豢养私奴,更无法通过土地逼迫农户,如何起事?”
三子龚影安刚想开口,就被龚其瑞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你能发表什么看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建宁郡的事被你搞得一塌糊涂,还要为父帮你收拾烂摊子。”
龚影安垂头不语。
骂完三子后,龚其瑞幽幽一叹,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如今的益州很陌生吗?现在的益州,已经快没有豪族的容身之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