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华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得回来吗?他赶紧捂住嘴巴,可是,就算扇自己几记耳光也无济于事。
古布和黄花同时怒从心起,却又没地方出气。
总不能拿师弟撒气吧?少不更事的小白脸儿,一脸无辜的表情,信口开河,信口雌黄,那张讨厌的乌鸦嘴,说是胡说八道,却说得头头是道;若是悉听高论,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人听见了就头痛,总不能给他的嘴巴上挂一道锁吧?
这是孺子难教,还是童言无忌?
其实,别说黄花和古布,就连华歌自己也感觉到,时事诡异,时局维艰,时而面临着一道过不去的坎儿,而且不是一道而已,是一道紧跟着一道,就像无形的锁链,时隐时现,却是在一步一步地,不紧不慢地包抄围拢过来……
而且,令人不解的是,视如性命的流星宝剑被盗,却风平浪静,当然风平浪静了,华歌也清楚了,当初,为了练阴阳十剑大阵,连师父寒铁铸就的剑合在一起是十柄流星剑,形制一模一样,真假难辨,而且江湖人士知之者却并不多,盗剑之人得手以后,或许正在庆功宴上喝酒呢。
所以,无论铁武父女、梅香和古布他们都很淡定,没有惊骇,没有悲伤,照样吃喝睡卧。
相反,素来呆萌善良的黄花却时而暗自满腹愤懑。
或许,自从雪夜脱险至今,一直有某处心伤难愈。
诚然,那段伤心往事,就是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
黄花走了几步又停下,背对着古布,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怯怯生生的看着他生气,她没有张牙舞爪,怒语相加,她只是抬头仰望着天空,久久沉默不语,她的沉默,不是没有代价的,虽然在沉默爆发之前,只能暂时的忍气吞声。
相信,有朝一日,她非讨回这个公道不可,必须连本带利的讨回,绝不会任由一个狂妄之徒逍遥自在!
当然,这是后话,但愿不是空话。
其实,她的心情怎么能平静,怎么能忘记那个痛苦之夜?怎么能忘记这个人面兽心的师兄……往事历历在目,平时呼哥唤妹,打情骂俏,其乐融融;翻脸时,说翻脸就翻脸,比翻猪肠子都要干净利索!
暂且不谈所谓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些年的倾情授艺,噂噂教导,精心栽培,身体力行,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须知,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纵然是一条狗,也学会摇尾巴了。
然而,江齐昧着良心,对恩师老医翁痛下杀手,对师妹黄花残酷而又龌龊的算计,令人不寒而栗,谁知道,这么多日日夜夜,居然不知不觉的与禽兽为伍,朝夕相处,同在药铺内学医谋生,同吃一锅饭,同住一座房屋,同处一个屋檐下,谁能想到这里隐藏着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物!
一味逃避,不争不抗,不怒不言!
一路追杀,不杀不休,不死不休!
古布心里,暗暗包藏着一团火,一图熊熊燃烧,而又憋屈难耐的火焰,烈焰腾腾的,按捺不住,可是又不得不拼命地按捺住!
猛然钢牙紧咬,怒目圆睁,一双眼睛瞪得就像气鼓气涨的铁皮牛蛙,他双掌一握,手指骨胳捏得咯咯作响,一双陶罐般大小的拳头,几乎要拍碎厚实的松木案板……
身为梅花山第一传人,所有剑士们拥戴的大师兄,却任凭意中人受辱,而不能复仇!
此心此胸,滔滔有狂怒。
此仇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时发怒,正是徒劳,匹夫受惊,拔剑而起,茫然四顾,不知道元凶究竟躲藏在哪里?现在,就连最有嫌疑的胡铜匠都遭到暗算了,这说明,危险就在眼前,幕后黑手就像幽灵一样潜藏,无处不在……可是,看也看不到,抓又抓不着!
胆敢在众人眼皮底下投毒!谁是下毒之人?
或许,谁都有点嫌疑,可是谁也没有证据。
这里每天风平浪静的,却平静得令人不安,让人坐卧不安,如坐针毡,这种感受有点令人头疼,这根本不是古布这种幽燕游侠所愿承受的,他不喜欢这样沉闷的日子,他宁愿痛痛快快的操刀亮剑,痛痛快快地拼杀一场!
可是,和谁打?与谁对决?
现在,就连对手藏在哪里都没有搞清楚,敌在暗,我在明,令人神经紧张,不敢半点松懈,而且稍不留神,就可能横遭不测,就像胡铜匠这死鬼一样,不死不活的,挺尸当场,不知道还能挺到什么时侯。
一整天过去了,胡石还是没有醒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呼呼大睡,睡得油光满面,怎么叫也叫不醒来,他的牙关紧咬,灌药是灌不进去的,用针灸技术也没有效果,就像扎在一头死猪身上似的,白费劲儿。
医术不精,何不请教黄花呢?
医者仁心,可是黄花却并不感冒,素来以救死扶伤为已任的医女,却对这病入膏肓的胡石不理不睬,不阴不阳,实在拗不过,就相征性的互掐乱扎一番,别以为再能创造奇迹,想当初误打误撞,歪打正着地治好山叔,这一次,可能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七手八脚,却是盲人瞎马。
根本就无济于事,医治不好胡石,查不出胡石究竟是中了什么毒,就算黄花硬着头皮,昧着良心来诊脉疗治,也是七搞八搞,实在是搞不出什么名堂来,闹了半天也摸头不知脑,毫无头绪……瞧这简直就是瞎子点灯,白废蜡烛。
华歌紧闭乌鸦嘴,不敢刺激黄花,也不敢因为她对胡石见死不救而不满,最好是保持沉默,言多必失,沉默是金,只因此时,他心里确实怀疑到一个人。
黄花走了,半晌之后,古布紧皱眉头,陷入沉思,他不得安宁,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究竟是何方妖孽在暗暗兴风作浪?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嫉恶如仇也罢,保护爱人,为之复仇也罢,古布无时无刻不在迫切的渴望,何时手刃余孽,拨开迷雾……他抱着脑袋想了半天,越想越头痛心烦。
夜深人静了,大家都睡不着,胡石却仰首卧床,呼呼大睡,睡意酣香。
古布小心翼翼的问:“师父,您看,会不会是……”
铁武闭眼养神,眼皮也未动:“是谁?”
“会不会是,毒豹宁成?”
“不像,”铁武缓缓地睁开眼神,摇摇头,若有所思:“宁成武功盖世,心狠手毒,要是想杀这小子,岂非易于反掌,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他们这番话,华歌很不爱听,当即喷出一句:“这还用说吗?”
古布嗤之以鼻:“你闭嘴。”
“我……”
“闭嘴!”
铁武闻言,认真的看着小徒弟,正色问道:“你有何高见?”
华歌人怂嘴不怂:“师父,他让我闭嘴。”
“是么?”
“是的。”
“那好,我让你说。”
“可是,我能说么?”华歌的眼光瞟向古布,见他把头别过去了。
“无妨,你想说就说。”
“师父,我哪有什么高见?”
“你,有话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
“说,直说无妨。”
“诺,师父,依我看,这,这肯定是李广利派人干的。”
“哦,何以见得?”
“李广利不是一心想要流星宝剑吗?如今,剑已到手,有可能会,”华歌并非瞎编杜撰,想起当初,师父寒铜和李广利的交易,还有那场暗杀,不禁心有余悸,他认真谨慎的补充一句:“有可能是,是,杀人灭口!”
这句话,铁武听了面无表情,他长吁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古布深深地长吁一口气,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华歌一眼,在他看来,平时确实管教不严,这小子一窍不通还自作聪明,李广利和江齐本是一丘之貉,他们是一伙的……哦,是李广利派人去干的?派谁去干,除了江齐还能有谁?
这不是废话吗?叫他闭嘴,硬是不闭嘴!
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胡石的病毒还是没有解,就算是黄花按捺不住了,亲自出手,认认真真诊治也毫无办法,尽管梅香已是大腹便便,还是硬撑着身子,前来探望,然而如今,不可能再用死马当活马医治的老办法了。
现在是什么地方?这可是龙潭虎穴!这里不是秦岭山脉的箭峪岭,如果真的闹出人命来,将会是何种下场……大家表面上保持沉默,其实内心充满焦虑,可以说是坐卧不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华歌更是茶饭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