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天坑屠场

与外面的激烈搏杀相比,密室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紫柔和梅香,卫甲和山叔,并没有淹没在涵洞内,更没有化身为渔民。

卫甲佩服紫柔的坚毅与气度,她在坚持什么?是作为梅花山主人的尊严?还是对天坑地宫情怀的眷恋?

不过此时,也许真的应该理性的撤离了。

洪水已灌满了地宫,也许主动撤离是明智之举,正如山叔说的那样,等积水排干了以后,再回来也不迟。

梅花山人雕像,宛若雾中的雄峰,孤傲挺立。

往事藏在胸中,父亲就在眼前。

他也是人,拥有拳拳慈父情怀,深深恋妻思绪,他并不是胸有成竹,也不是视死如归,他不甘心这场洪水就能将十几年来,亡妻留在地宫的美好回忆抹去……可是,难道因此,就将爱妻存世的唯一女儿置身如此险境?

女儿的性格,和她的母亲一样,温柔而又倔强。

父亲的希望,和女儿的希望,同呼吸,共命运。

自己不走,大家怎么可能走呢?是死是活,都会一起陪着。

终于,紫柔轻轻长叹一声,转过身来,高傲的容颜,沉默如水,她轻轻地挥手。

山叔见状,如逢大赦,颓然长吁一口气,赶紧示意,梅香给紫柔披上红色的披风,熟练地收拾好颈部的系带,以防风御寒。

紫柔伸出手,轻轻地托起了父亲的雕像,缓缓地移步而行,这一两百斤重的雕像,跟真人是一样的大小,横空而立在花季少女的曼妙手掌之上,却毫不费力。

梅香很放心,知道小姐内功精湛,托举几百斤重物,不费吹灰之力。梅香背着两柄剑,手提两个大大的黑檀木黄铜包角箱子,里面是早已收拾好的金珠宝贝细软贵器,梅香紧紧地跟随在紫柔身后。

山叔和卫甲快速收拾好壁上的十柄宝剑,放入一个大大的长方形黑色木箱子中,大家鱼贯而出,步入廊道,涉水而行。

紫柔和父亲的居室离地宫出口是最近的,所以他们并未费多大周折,就已撤出地宫,一行人走出紫云阁以后,走过广阔的庭院,山叔提着箱子,和卫甲并肩走在前面,他们来到露台的石栏前,上下察看着前方悬崖的高度。

紫柔托举着巨形的雕像,缓缓行走在潮湿的庭院。

前方,只见清淅的自然光线照射进来,石栏之外,雨丝密密的斜织,宛如珠帘随风曼舞,顿时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连日来的紧张气氛,稍微有所缓解。

以他们的轻功,须臾之间,就可以纵身凌崖而上。

然而,紫柔还没有走到石栏前,突然若有所思,停步不行。

梅香不解的问:“小姐,如何不走了?”

“二师兄呢,他现在如何?”

“这……”

此时,山叔也惦记着,古布始终没有出现,回头望着紫柔和卫甲。

尴尬,尴尬的沉默着,众人低头不语。

莫非……假设吗?最好不要假设!

在紫柔眼里,任何一种假设,都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从昨天晚上爆发冲突以来,地宫中的激战持续了一夜,伤亡如何,暂时无法统计。现在整个地宫,可能灌进了洪水,没有战死的,还有一口气,能逃出来的,早就逃走了,没有逃出来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沉默的紫柔,婷婷玉立的娇躯,矗立在雨雾中,久久不愿离去……

天坑的顶上,雨还在继续下着,从巍巍十几丈高的陡岩上倾泄而下,天坑崖壁上苔藓斑驳,藤蔓虬萝悬垂水滴,飞流而下的白色瀑布,已经逊色不少。

胡石爬上了悬崖,他抓住一根从崖顶垂下来的长索,深吸一口气,身体腾空而起,双手紧抓绳索,脚蹬崖壁,在乱岩盘藤的悬壁攀缘而上,远远看去,活像一只粗野的猿猴。

华歌眼看师兄胡石爬上崖顶,心里由衷的佩服,可是自己不敢爬,从来没有练过这个。只见胡石已经站在崖上,把那根长索丢下来,挥手示意华歌也爬上来。

这可要挑战胆量和意志,华歌站在洞府的露台上仰首望去,上方天坑的壁上悬岩突兀,似刀砍斧劈而成!

虽然没有恐高症,可是突然要爬这么高的悬崖峭壁,肯定有点心里发毛,稍一犹豫,冷不丁的一阵阴风袭来,几滴冰冷的雨滴突然滴入脖颈里,凉丝丝的,华歌情不自禁的浑身颤抖起来……

胡石在上面等得不耐烦了,以手势催促着,旁边出现了师父寒铜。

华歌不敢磨磳了,连忙抓住绳子,为了确保安全,他把绳子缠在腰上,还打了几个结,现在根本没有保险扣,只能是有什么,算什么。

小心手扶着石栏,往前探探脑袋,只见广阔的天坑尽收眼底,百丈深渊,不忍直视。

雨,依旧下个不停……

天坑下那座白石桥已经沉没入水,波影荡漾中,隐约可见,整个坑底平台都浸泡在水中,昔日乱石穿空,雪浪拍崖的碧潭,早已变成沧海幽湖,只是偶尔露出几块廋骨嶙峋的岩石。

现在祈祷有用吗?

不论是菩萨保佑,还是上帝保佑,那就多念几遍吧!

华歌把心一横,做了几个深呼吸,双手抓着绳索攀爬起来……

刚才,看师兄爬得那么轻松简单,一会儿工夫就爬上去了,可是轮到自己来爬时,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从上而下,细密的雨水,滴落在脸上和眼睛里,视线有点模糊。

双手把绳索抓握得紧紧的,感觉还是很有劲的,可是腿下却不听使唤。因为,悬壁非常湿滑,稍不小心就踩溜踩空,整个人,就像蹩脚的人体旗帜,悬挂在空中,晃悠晃悠,还有可能撞到坚硬的崖石上,疼痛难忍,很容易受伤的!

不过,华歌强忍着,没有惊叫出来。

虽然不善于攀岩,但是并不是孬种。

只不过,以前没受过正规训练而已。

崖上的师父寒铜示意,胡石和几个人一起抓着绳索,直接把华歌拖了上去。

终于爬上崖顶,也不管上面崖石草丛里是不是湿淋淋的,华歌颓然一屁股坐躺在地,长吁一口气,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这叫什么?叫荒野逃生?

逃跑的忍者?小蛇逃跑?求生之路?还是密室逃生?

华歌觉得,这应该叫魔窟逃生……在他看来,这下面简直就是魔窟,如今,终于逃出了魔窟,可喜可贺!

师父寒铜带着几位满脸杀气的怪客走过来,他们一共是七个人,华歌还认得,就是在磨洞里袭杀铁心十八剑的杀手!

他们的身高体形不同,但是人人面色冷峻,目光阴冷犀利……人人都是一身黑衣,不带兵器,无法从服饰和武器上辨别其身份特征和来龙去脉。

“讲!为何放走古布?”师父铁须纵横的脸上,阴森眼睛,射出冷箭一样的光芒!

“师父……”华歌的嘴巴有点发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旁边一位剑客脚尖挑勾,地上一柄残剑,径直飞到手上,他冷哼一声,冰冷的剑刃已经架在华歌的脖颈!

顿时,华歌感觉脑后的寒毛倒竖,脊梁直冒冷汗,腿脚都软了,完全失去逃跑的意识!

寒铜语音冰冷:“讲!”

“师父,请息怒……”此时,除了认错,华歌别无选择。

“师父,”旁边的胡石小声劝道:“饶了他吧?”

“你可知,这古布是何人?”寒铜怒视着,双眼喷火!

“师父,弟子知错了!”华歌当然知道古布是谁。

虽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是从目前局势来看,双方已是势同水火,已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这究竟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争斗到这种程度?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杀得一塌糊涂,天昏地暗?

他们之间,会不会继续厮杀下去,杀到何时了?

在华歌看来,古布不像坏人,可是师父师兄也不是坏人啊。

华歌的嘴唇哆嗦几下,心想,师父不会杀了我吧?

良久,寒铜长叹了一口气,恨恨地瞪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徒弟,本想责打一顿,又担心这白胳膊,细嫩腿,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承受不起。

在寒铜眼里,这只是一个年少无知的小徒弟而已,教训一番,吓唬吓唬,差不多就行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寒铜的酒糟鼻子,粗野的冷哼一声,兀自走开。

然而,那个执剑的怪客,凶恶的眼睛,不依不饶地逼视着华歌,手中血染的残剑,被雨水淋湿,犹在一滴滴的滴下淡红色的血丝……

华歌不敢言语,斜瞥着这柄抵在咽喉的凶器,他不希望自己若说错一句话,那家伙只要轻轻往前一送,就会插进自己的肉里!

胡石见状,走过来轻拍那人的肩头,劝解他收起了剑。

华歌愣愣地坐在地下,一时半会儿还真的爬不起来,经历这么多令人窒息的生死时刻,总算应该轻松一下了吧?

不过,华歌似乎感受到,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气息,令人不安!

胡石和七位剑客一行人走过之后,迎面走来一群群衣衫烂褛,手执凶器的恶人,他们身后出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莽原……

华歌的视线,被一幕惨烈的景域所震撼了!

沉重的乌云,漫空而来,笼罩着莽原森森!

天空与原野的苍茫深处,依稀可见,一根根锐长的器具黯影,斜插在一堆堆俯趴仰卧的躯体身上,有的器具顶端,还系着破烂的绸布条,轻轻摇曳在风雨中……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飘来了一阵阵浓烈刺鼻的血腥气!

仔细一看,这黑压压的一大片躯体,全部是人,而且是死人。

远远望去,遍地都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有的身上插着刀剑,或者是插着羽箭;有的尸体男女不辨,衣衫不整,赤裸着血淋淋的肉体;有的尸体肢离破碎,残损严重,不是这一具尸体缺胳膊,就是那一具没有腿脚……

有的死者,遗容惊骇痛苦,恐怖地扭曲着。

有一大堆死尸还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保持着撕扯和抓握的搏斗姿势……显然,此地经历过一场殊死的搏杀!

草丛中浸泡着一片片绯红的血水,乱七八糟的刀剑斧叉等兵器,散落在其中,有的地方,草叶上还遗留着血迹,在朦朦细雨的滴淋下,渐渐变淡,消褪了……

真的是,腥风血雨,尸横遍野!

尤其令人血贯脑门的是,远处还有很多零星的人影在活动,有的人提刀在巡查尸体,看见尚在奄奄一息的,就上前补刀!

有的人在死人堆里翻寻着什么,有的人挥着铁锹和锄头在挖坑,更多的人在抬运着一具具尸体,吃力地抛向坑内……

不敢看了,真的不敢看了。

心脏有点受不了哇,这是在虐待自己的眼睛和良知!

华歌突然像踩到毒蛇似的,一个鲤鱼打挺弹跳起来,朝师兄胡石的背影狂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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