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温暖的火焰,映衬着一张张爽朗的笑脸……
在前半夜还说话文绉绉的,到后半夜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大家相谈甚欢,非常投缘,这就是所谡的一见如故。
公孙敖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依然豪爽耿直,乐呵呵的样子就像小伙子,根本就没有将军的架子,他随身带着酒和干粮,还有上好的烤肉,就在火上烤得香喷喷的,差不多已经进入大家肚子里了。
华歌拿出前几天还没有吃完的野鸡野鸭和野兔,大伙儿七手八脚的帮忙,比平常他一个人干活效率高多了。
铜铸的酒葫芦比南瓜还要大,在火光照耀下金光闪闪,大家传来传去的灌酒,刚传到华歌手里时,感觉沉甸甸的,酒过几巡之后,他也能像公孙敖那样伸手就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谈笑风生。
月光下的密林中,弥漫着诱人的酒肉香气,可是老虎不见踪影了,华歌吃肉喝酒之余难免担心,时而东张西望,有点担心。
公孙敖会意,笑指魏相和丙吉:“壮士放心,他们的箭法还没练到家呢。”
魏相不好意思的笑:“只是射中了后腿,早就跑了。”
丙吉笑了笑:“若是射中要害,岂能跑得了?”
华歌点点头,这也不能怪他们,不知者不怪。
酒酣耳热,公孙敖打了个酒嗝,砸砸嘴,皱起浓密的眉毛,手摸着花白的络腮胡须,颇为感慨:“壮士,你让老夫想起一个人。”
“是么,谁?”华歌表情平静,而心里有点担心他会扯到霍去病。
“壮士可知卫大将军?”
“哦,是卫青么?”
“是卫大将军,”丙吉拍拍华歌的肩膀,眼神充满了崇敬:“那是大英雄!”
“嗯,听说过。”华歌点点头,他岂能不知。
“当年,老夫认识卫大将军时,也是在打猎。”
“卫大将军的箭法如何?”华歌宁愿多谈谈卫青,免得谈起霍去病。
魏相眼神一亮:“那还用说?”他的大拇指一伸:“堪称天下第一!”
丙吉抗声道:“弱翁兄,若说箭法,当数骠骑将军天下第一!”
“少卿兄,骠骑将军的箭法还是跟卫大将军学的吧?”
“是啊,那又如何?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公孙敖仰望夜空,长叹一声:“唉……可惜,多少年了?整整十四年矣!”
魏相神色肃穆:“将军,漠北大战时,骠骑将军真的天下无敌么?”
“当然,名不虚传。”
“当年,我才九岁。”
“我才七岁,”丙吉由衷赞叹:“漠北大战,封狼居胥,骠骑将军真乃一代英雄!”
“然也,骠骑将军天生神力,所向无敌!”公孙敖黯然垂首,唏嘘不已。
篝火熊熊映衬着众人的脸庞,沉默中,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华歌慢慢啃着野兔肉,尽量不说话。
半晌,魏相打破沉默,回头问华歌:“壮士,你为何保护这只老虎?”
“说来话长啊,”华歌并不想编故事,可是为了保守秘密,有时侯也不得不学会信口开河:“其实,我也是路过而已。”
“哦?我们看你一直坐着,”丙吉不解的问:“老虎就躲在附近,你当真不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是,那是一只猛虎啊。”
“那又如何?”华歌脸上陷入回忆,想起传说中的金雕与侠客的故事,迅速构思完成,他轻轻地呷入一口烈酒,砸砸嘴:“人说,万物皆有灵,老虎也是如此,虎通人性。”
“哦,好个虎通人性。”公孙敖点点头,深有同感。
“当初,我路过此地,发现一条蟒蛇。”
“蟒蛇?”
“正是,巨蟒。”
金雕擒巨蟒而受伤,侠士路过相救,金雕感思相报的故事,华歌只需把金雕换成为老虎即可,这一场精彩的猛虎大战巨蟒,讲得绘声绘色,魏相和丙吉两人听得入神。
公孙敖笑道:“好个龙虎斗。”
“龙虎相争,必有一伤。”华歌继续神吹:“其实,我发现,这只老虎早就有伤在身。”
“咦?早已受伤了?”
“嗯,我也不知它是从哪里跑来的。”
“哦,你是说,这只老虎受过伤?”丙吉瞧了一眼魏相,点点头。
“正是,若非老虎有伤在身,蟒蛇岂能逃走?”
“后来呢?”
“后来,老虎伤上加伤……”华歌现在讲的是真话,句句属实。
刚刚逃亡此处时,华歌发现老虎身上有好几处伤痕,这不是问题,师从老医翁,又受黄花指点,华歌略通医术,在大自然中随便采几种植物就可制成药膏药贴,伤风感冒,止血消炎之症,手到病除。
给老虎敷了几次药以后,伤口慢慢愈合,虎类体质远超人类,恢复得很快,狩猎能力越来越凶猛强悍,差不多每天三餐都有肉吃。
虽然是嗜血狂魔,其实是一只年轻的母老虎,它对华歌毫无敌意,凝视的眼神充满温和,时而还会凑近,庞然虎头和毛茸茸的鼻子亲蜜的碰蹭着,似在挑逗,也似嘻戏……
猛虎隐士,这是美女与野兽的浪漫传说吗?
“虎通人性?真有其事?”公孙敖深沉的回忆,就像打开了闸门的堤坝,一发不可收,他的表情凝重,苍桑的鱼尾纹挤压着湿润的眼眶:“当年,老夫也是听卫大将军所言,可惜没有亲眼所见。”
“是啊,将军,如今见到了。”魏相叹道,不可思议的望着华歌。
“真是大开眼界了,老虎也会报恩?”丙吉颇为好奇,听过各种江湖奇闻,这种奇遇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听说,骠骑将军在年少时,喝过老虎的奶。”公孙敖的容颜肃穆而果毅,花白的双眉浓重又紧密的凝聚,在熊熊火光照耀下,犹如剑穗霍霍!
“将军,这……这岂能……”魏相和丙吉二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老夫是听卫大将军所言,今日一见,人虎和睦相处,并非不可能。”
“老虎的奶,可以喝么?”
“老夫,并未亲眼所见,也不相信,”公孙敖摇摇头,仰首凝望着苍茫幽邃的夜空,长叹一声:“须知,老虎乳汁岂能是凡夫俗子所得,猛虎与人的血源焉能相融?”
“可是,听说,骠骑将军当年十三岁时,浑身就有千斤之力?”
“岂止如此?他还能飞檐走壁呢,随手一抓,即可捏碎石头!”
“听卫大将军说,铁链也锁不住,双臂一晃就挣断了?”公孙敖的疑问,丙吉也是颇有同感,他笑着问:“将军,人说九牛二虎之力,二虎是否当真可敌九牛?”
“二虎大战九牛?废话,两只老虎片刻之间可以咬死九头牛,”魏相在寻常时候,总是笑话丙吉的外号:“瞧你这书呆子,猛虎乳汁堪称神液圣泉,胜似灵丹妙药,比吃熊心豹子胆要强过百倍,懂吗?”
“是啊,骠骑将军天生神力,堪称真正的将门虎子。”
公孙敖和丙吉魏相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总是绕不开霍去病的故事,而这正是华歌必须绕开的,但是他逃不开一个事实,这也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被押入地下暗室时,面对嗜血狂魔,面对这只杀人不眨眼的猛虎,肯定必死无疑。然而,老虎毫无敌意且分外亲近,当时,老虎多次接近,用鼻子蹭,原来是在嗅他身上的气味……华歌梦然醒悟,他是霍去病的灵体,自幼受一只母虎喂养长大,猛虎的乳汁,赋予些许虎类基因,嗅觉灵敏的老虎,在他身上嗅出同类的气息。
好在,公孙敖没有继续追问,老人有点疲倦了,招呼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今夜,华歌睡得很沉,却根本没有睡着。
清晨,大家的早餐依然是香喷喷的烤肉。
吃完以后,公孙敖语气慎重:“壮士,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可否?”
华歌也很好说话:“将军请讲。”
“壮士精通医术?”
“谈不上精通,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壮士不必过虑,”公孙敖神情凝重:“老夫也是迫不得已,受人之托,定当善始善终,岂能半途而费?”
“将军言重了,”华歌见素来豪爽的老将军,说话居然转弯磨脚的,反而产生了兴趣,他当即慷慨呈辞:“在下只是一介草民,若能帮得上忙,原意效劳。”
“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