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漠鏖战

金风送爽,秋蒿熟黄,正是匈奴马肥的季节,草原上人饱马腾,野蛮的胡人挥鞭南侵,势如蝗虫雨覆盖大地,穿过沙漠,黄沙滚滚,烽火连天,此乃边关塞外一年一度的“黄祸”!

辽阔的大漠戈壁,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宛如春雨后春笋般,长出了一片片黑压压的树林!

或者,形如平静的海面上,突然间海风呼啸,海涛汹涌!

只不过,这不是树林和海潮,而是人马,不是普通的人马,而是骑兵……

十万匈奴骑兵隐藏在戈壁滩,正如当年兵仙韩信十面埋伏的翻版,又似当朝儒将韩安国策划的马邑之围!

伊稚斜单于从阴暗潮湿的地洞里钻出来以后,眼睛发光,双臂狂展,就像一只憋屈难耐的巨型乌鸦,满腔仇恨已积累成异形变种的疯狂!

此时,似乎闻到了死尸腐烂的气息,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他急不可待,排开十万大军的阵形,准备进攻!

伊稚斜单于恨透了大汉帝国,恨透了汉武帝刘彻,恨透了卫青和霍去病这两大杀星!他恨不得亲手把一个个汉将汉军撕成碎片……

……大漠苍茫,风鸣马啸,战旗猎猎,铁骑纵横……

此时此刻,天空中下着雨?

不是雨,而是金属雨,金属铁丝!

密密麻麻的金属铁丝,疾射如雨,漫空飞舞,带着尖锐的呼啸……看清楚了,那明明就是一根根寒光闪闪地利箭!

冷兵器时代,大规模的骑兵集团,就是将士的雄心,就是帝王霸权的保证!

自古以来,得骑兵者得天下。

千里奔袭,迂回包抄!

突击破阵,猛冲穷追!

就像钢铁的犁铧在耕耘田野,土地已经被开垦翻覆了,上面的花草就算是长得再茂盛,也只能埋入泥土,化做春泥,更能护花养草。

骑兵对步兵造成的恐惧,并不能证明步兵的无能,这是兵种不同的问题。

纵然再勇猛,再顽强的步兵,也只能阻挡得了少量的骑兵,根本就无法阻挡骑兵军团铺天盖地猛烈冲锋进攻!

与十几万匈奴骑兵相比,卫青的五万骑兵,确实是寡不敌众的,可是大汉将士的军事素质和武器装备远非匈奴可比。

汉匈鏖战多年,车骑将军卫青可谓知已知彼:一汉抵五胡,在正常战况下,一个大汉骑兵可以对决五个匈奴骑兵。

当然,十个汉军绝对能消灭十个匈奴人,那么一百个呢?

实战证明:一百个汉军就不一定能打败一百个匈奴人,一千人就可能是打不过……这就是骑兵的奥秘。

卫青深谙此道,所以竭尽全力,呕心沥血,运筹策划,组建了一支兵强马壮的大汉铁骑,以骑兵对骑兵,这是最好的克敌制胜之道!

外甥霍去病小小年纪,可谓英雄少年!

元朔六年,霍去病十七岁任嫖姚校尉,勇猛如小老虎,初战发威,率领八百骁勇善战的铁骑劲旅,纵横驰骋,深入大漠敌境数百里,大破匈奴骑兵,胜利凯旋,带回了二千多颗匈奴人的首级!

其中,甚至还有匈奴大单于的祖父籍若侯产,还俘虏了大单于的叔父罗姑比、相国、当户等王公大臣,两次战功显赫,勇冠三军,小伙子以一千六百户受封冠军侯。

元狩二年,霍去病十九岁任骠骑将军,率领一万铁骑进攻占据河西的浑邪王和休屠王骑兵。转战河西五国,越过焉支山,六天急驰千里,在皋兰山下大破匈奴,斩俘九千人,俘获匈奴祭天金人,直取匈奴圣地祁连山,俘虏了五位匈奴亲王,及其王母、单于阏氏、王子、相国、将军等百余人……

难道,这种好运气要终结了?

“报……启禀大将军,匈奴大军已经发动进攻!”

卫青踌躇满志,拔剑出鞘,毅然下令:“传吾将令,全军立即布阵,武刚车自环为营,准备迎战!”

众将齐声怒吼:“遵令!”拔剑指挥,排兵布阵,展开迎击之势!

战鼓“咚咚咚咚”与胡茄“呜呦呜呦”这两股巨响,抗声相迎!

震荡着战场上双方人马的耳膜……紧张的气氛,令人血脉贲张!

战马可能没有意识到死亡来临,有的噪然踢蹄刨土,有的悠然打着响鼻,缕缕白气从鼻孔里飘逸而出,弥漫在骑阵如海深处……

旌旗飘飘,人海烈烈,步骑浩荡!

成千上万的健壮步兵走卒,推动数不清的武刚战车,摆得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队伍井然有序,缓缓地移动着,却顷刻之间已经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阵!

人马可躲在圆阵内,也可突出圆阵,进攻突击。

进可攻,退可守。

庞大的圆形车阵中央,猛将和锐士的环护之下,卫青一身金盔金甲,横剑立马,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此乃霍去病之杰作,这小子鬼点子有点多。

密密麻麻的战阵上空,青穹凝碧,阳光洒红,照耀着金戈铁马群,反射出阴森的寒光,敌我双方,每一位战士的脸庞,似乎都躲不过一道道橘黄色的光线照射,就像躲不过死神的光芒照射……

睛带雨伞,战携盾牌。

若不然,面对漫天箭雨的血阳斜照,必然死到临头!

一望无际的漠北戈壁,一望无际的金戈铁马,一望无际的万箭齐飞……

寒风惊沙卷大旗!

箭鸣马嘶风萧萧!

铁雨飞蝗弥天网!

卫青大军正好躲在圆形车阵内,还有一片片盾牌密布成雨伞巨阵,委实减少了伤亡,然而还是有些不幸的人们和马匹,惨遭乱箭的射杀……惨叫声接连响起,抢救伤员的行动,也在紧锣密鼓的同时进行!

箭雨的问候,只是见面礼……

每逢大战,匈奴人率先发射大规模的箭阵,万箭齐放,箭雨排空,蔚为壮观,却是绚丽的死亡信号!

通常情况下,会发射两三轮箭雨,甚至更多,而这一次,只发动了一轮箭雨。

当然,上万枝崭新的大羽毛利箭,一瞬间齐射出去,伊稚斜单于有点心疼了,因为,箭头太珍贵了!

伊稚斜单于瞪着一双邪恶的鹰眼,就像一只秃鹰紧盯着沙滩上爬行的乌龟,这位猛人胸中复仇的火焰,顿时燃烧起来,烧得急不可耐,手中马鞭向爱将霸昭一挥!

霸昭得令,弯刀出鞘,发号施令:“前锋军,马上派出一万铁骑,上!”

令旗闪展,匈奴骑兵开始进攻了……

万马启蹄,齐如枫林。

须知,骑兵的冲锋,要讲究队形阵法的,不能一声令下,人人扬鞭策马,操起家伙就蜂涌而上,这是难成气候的部落民兵,或者是智商不高的流贼马匪。

骑兵不同于步兵。

战马奔驰的速度越快,越是要驾驭这种速度,整个庞大的马群,就越能形成强大的冲击力,这需要排布严整阵法,纪律严明。

平时严格训练,战时严格执行。

要不然,成千上万匹战马,一下子呼啦啦地狂奔乱窜起来,如果控制不好,很容易产生互相冲撞,扰乱阵形。

人马绊倒摔倒以后,会被踢伤踩死,不等敌人进攻,内部已经乱套,不战自乱!

匈奴骑兵已经开始奔跑,刚开始时,匈奴人马摆成漫长的阵线,延绵铺盖十几里远,非常壮观而吓人……

一匹匹健壮的战马,迈着整齐地零罗细步,首先是助跑,边跑边调整步调,逐渐摆好阵形,随后再加速,一路小跑,进一步排列成阵……

当越冲越近,达到冲刺的距离时,率队指挥的将官发出口令,骑兵们开始加速起阵,再加速冲阵!

大将军卫青横眉冷眼,见伊稚斜单于排兵布阵,果然有章法,不禁暗暗称奇!他并没有急于发令进攻,并不是胆怯,而是全军长途跋涉,将士疲惫,最好是让他们喘一口气,赶紧抓住机会,恢复珍贵的体能!

然而,将士们哪里有心情休息?

眼前铺天盖地的杀神,已经越来越逼近!

随着匈奴骑兵的逼近,汉军大营的旗号,在飘动,发出了作战信号!

庞大的圆形武刚车阵,缓缓启动,一座座阵门打开了,一队队的盔甲明亮,横刀竖枪的骑兵,徐徐巍巍而出,密密麻麻而行……

这只是普通的轻骑兵,他们在圆阵的外围环布阵形。

赵信远远看到了,估约五千骑兵而已,不解的问:“大单于,汉军骑兵不会只有这些吧?”

伊稚斜单于的鹰眼一翻:“哦,听说,在沙漠里死了不少,管他呢,先铲平了再说!”

霸昭冷笑一声:“哼,躲在乌龟壳里就没事儿了?我踩死他们!”

渐渐地……万马奔驰!蹄声如雷!

渐渐地……铁蹄震地!喊杀刺耳!

紧张的气氛由远而近,达到令人窒息的恐怖,这正在考验着将士们的勇气和韧劲!

卫青毅然下令:“全军严守武刚车阵,后将军曹襄何在?”

“末将在!”曹襄年轻气盛,犹如初生牛犊不怕虎!

后将军曹襄是大汉开国元勋平阳侯曹参之后,父亲曹时(也称曹寿)是平阳公主的驸马,卫青当年在平阳侯府为骑奴时,爱马爱美人的曹寿发现人才,正如伯乐慧眼识千里马,此次,让曹襄随军远征,实在是有心报效旧主知遇之恩。

然而,面对强敌,车骑将军卫青却不徇私情,决然毅然,特意派遣曹襄第一个冲阵!

卫青剑眉虎目,断然喝令:“曹将军,令你亲率五千轻骑迎战!”

“诺!”曹襄年少气壮,应声而诺,策马按剑而出,话已出口,他才突然发应过来,暗自寻思:

五千轻骑?

迎战匈奴一万铁骑?

这……这位初生牛犊,有点面露难色,纵然胆量再大,也难免有一点满腹狐疑,嗯?谁说初生牛犊怕虎,真的么?

卫青手按剑柄,铁面无私|:“依计行事,违令者斩!”

曹襄壮起胆子,把心一横,暴声应诺道:“得令!”

旌旗如海,步骑如林,车阵如盘,骑突如潮……

风沙,在漫天飞舞!

铁蹄,在群滚飞踢!

骑兵,在弯刀飞扬!

大地在颤抖,人马在狂啸,辽阔的戈壁,就象深褐色的海岸线上卷起黑色波涛!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