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哭的样子

山闻老师目光看向荀夫子,指望这个平日掉书袋的老家伙说些什么。荀夫子什么都没说,依据族规现在举行族长大选并无不妥。荀家世代教书育人,尊敬的都是贤人们留下的书本之言。

山闻老师收回目光,望着自己面前的桌子,狠狠砸了一下。

大殿中的巨响让大殿外的北芒和静流的心一颤。

“是山闻老师吗?”北芒看向静流寻求赞同。

静流沉默片刻道:“不知道。不过,六位长老里面会如此明显表示自己情绪的大概只有山闻老师。”

“祁阳的性子同样很单纯。每次输给风空大人的时候,无论他怎么表面上假装没事,眼泪都很诚实的在眼眶打转。”北芒用怀念的口气说道。

“单纯?”静流语气中带着怀疑。

“有什么问题吗?”北芒问道。

“没事,希望只是我想多了。”静流将心中的怀疑暂时放按下不表。

风城,风院。

以石为盘,以叶为棋,清风拂过,棋局变幻莫测。

风过,人落。

不宁悄无声息出现在旬苏的对面,旬苏轻夹一片树叶伸向面前棋盘的手指僵在半空中。

“何事?”旬苏问道。

“族长大殿之上此刻正在举行六长老会议。”不宁说道。

旬苏把手中的树叶轻轻发在石头上,风吹过,裹挟着树叶飘远了,他的目光也紧随着风远去的方向追去。

不宁在旬苏的对面坐下,问道:“你在迷宫中遇到了什么事情?”

旬苏的瞳孔瞬间微缩了一下,他收回目光看向不宁,久久没有回答。

“什么事情可以让你一直以来修的心静不下来。”不宁直视旬苏的目光,不让他有分毫躲闪的机会。

旬苏仰头看了一下周围的景色反问道:“你相信迷宫里看见的事情吗?”

不宁的心一动,表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我没有去过迷宫。句芒去过,他回来之后描述只是部族以前古老的住所。”

旬苏脸上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旬家的仆从此时垂首安静地端着茶水过来,两人一时之间无语。仆从走后,旬苏亲自给不宁斟了一杯茶。

不宁端起茶盏,一阵清新顿时扑鼻而入。

“你不同意句芒的描述?”不宁问道。

“迷宫不是唯一的,也不是不变的。进去的人不同看见的东西也不同。”旬苏平静说道。

不宁静静看着他,等待旬苏的话。

旬苏的目光却触及到不宁腰侧的玉珏上,朦胧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眼眸颤抖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旬苏,你现在还是风空大人侍卫队的一员。”不宁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旬苏抬头看着不宁,他的眼神十分认真,仿佛这是两人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他要把不宁的容貌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是真是假。”旬苏淡淡说道,“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有些事情还没有发生。”

“迷宫的预言吗?”不宁的声音低沉下来。

旬苏点点头:“关于迷宫的历史记录中记载,当年九大部落战败失意,他们把那时的许多东西都埋葬在了一个地方。这便是迷宫的由来。被埋葬的那些东西在先祖们看来是承载记忆的物体,在现在的我们看来则是无法解释的玄妙。”

不宁想到了一件东西。结界,将这片土地和外界直接隔绝开的结界是古老世代传承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比如,呼风唤雨,点豆成兵,现在的我们听来都只是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事情,那时却真实存在过。”旬苏微笑说道。

“所以,预言成真也并无不可能。”不宁试探说道。

旬苏的脸上微微变了,他的手中握着茶盏,水面泛起涟漪。

“你挂上了玉珏。”旬苏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不宁温柔地看了一眼自己腰侧的玉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身为同伴的旬苏比谁都清楚这个意思。

“听说祁阳打败了他父亲,成为了新一任祁家家主。”旬苏又说道。

“祁阳一直以来的目的只有打败风空大人,成为风族最强者。”不宁平静说道。这是祁阳第一天加入侍卫队当着风空大人的面对所有人说过的话。

“所以,他会参加下一任族长大选。”旬苏隐忍话中的激动之情。

“若是举行族长大选的话,他一定会参加。”不宁表示赞同。

“你不参加。”旬苏的眼睛凝视着不宁的玉珏说道。玉珏代表,不宁这一生都是风空大人的侍卫,自然不可能参加族长之选。

“你要参加?”不宁的眼光中有光芒浮动。

“无论我的意愿如何,爷爷都会推选我出来。”旬苏着大口饮下杯中的茶水,他只觉得苦涩。

“当年风空大人不到七岁就参加族长大选,她是什么心情呢?”旬苏的眼神有些茫然。

那时候,他们所有人对比自己年幼的新一任族长只有满心羡慕,从没有人想过她的心情是什么。

“等风空大人从迷宫中出来的时候,你可以亲自问她。”不宁说道。

旬苏摇摇头,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侍卫队的信物,一块淡蓝色的木牌。

“有你和句芒在,我很放心。”旬苏说道。

“你要成为第二个祁阳吗?”不宁问道。

旬苏淡淡说道:“你应该最清楚,我们回不去以前那样平静的日子了。幼小时候种下的淡淡的倾慕之心,会随着时间消散,也会随着时间成长。比如你我,比如句芒。”

“风空大人已经选择了终身的伴侣,待祭典之后或许他们就会成亲。”不宁平静说道。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人,但是他相信风空大人的眼光。

“若是风空大人当初没有出去,许多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旬苏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若是她一直没有出去过,自己看到的充满悲伤的未来一定不会发生。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预言?”不宁隐隐不安问道。

旬苏望着新一杯满满的茶水,觉得里面都是自己看见过的泪,以泪洗面的话只是杯子里这样小的量远远不够。

“旬苏!”不宁的声音严厉起来。

“风空大人哭的样子。”石桌上杯盏中的茶水全部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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