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军被何舟山瞪了一眼,赶紧把嘴捂住,小心地往身边看了一眼,说道:
“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此时会议室里只有李鲤和傅英明的家属。
李鲤来九陵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激化矛盾。
在处理问题前需要做的就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鲤当然不会只听死者家属的一面之词,她在跟死者家属谈话后,还会找院方了解情况。
最后再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
会议室里没有其他人,李鲤起身给傅英明的母亲和妻子拿来两瓶矿泉水,说道:
“正式自我介绍。
我叫李鲤,是省卫生厅卫生应急办公室副主任。
对傅医生的遇害,我深表遗憾。
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悲剧。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总是需要面对的。
我刚才大概听到你们与院方发生冲突的原因,能在详细地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吗?”
“妈,她是省里的领导,如果她都不能为英明做主,我们就真没办法了,还是我来说吧。”傅英明妻子名叫申云,是名小学老师,如果不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她也不会带着孩子在人民医院大吵大闹。
申云把儿子递到婆婆的手里,整理凌乱地头发,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说道:
“李主任,让你见笑了。
前天晚上本来不该英明值夜班。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当值医生临时有事,打电话给英明,请他去医院代班。
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申云的话又引得傅英明的母亲把头埋在孙子的怀里抽泣起来,申云拍着婆婆的肩头,安抚一阵才继续说道:
“我们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英明遇到这样的事,我们不怪让他代班的医生,也不怪医院,都是英明的命。
只要医院按照程序办理英明的后事,即便医院的人态度冷漠一点也没关系,毕竟人走茶凉,在哪里都是这个道理。
可、可是我们来医院办理手续,陈副院长却不愿意认定我们家英明是因公死亡。”
“院方有给你们解释原因吗?”李鲤面前放着一支录音笔,她依然用笔记住申云的话,放下笔好奇地问道。
“说了!”申云无奈地点头,说道:
“陈副院长说英明的行为属于擅自调岗,没有向科室报备,所以无法认定英明出现在医院到底是不是因为工作。
所以……”
“他们放屁!”傅英明的母亲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她哭着对李鲤说道:
“因为英明不是医院的正式编制,他们不想负责!
领导,你一定要为我们家英明做主啊!
我的儿死得冤枉啊!”
“傅医生没有编制!”李鲤感到有些意外。
出现在人民医院的医生,还真不一定就是医院的医生!
这话听起来可能有点绕。
但是这确实是当前医疗系统的现状。
有些医生护士在医院工作,他们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编制,或者编制不在本院。
比如最常见的合同聘用护士。
还有外包科室里的医生。
等等情况。
他们虽然在医院工作,可是待遇跟有编制的医生护士有明显的区别。
说得难听点,医院也没把这部分人当成本院的人,存在歧视,甚至是霸凌的现象。
很多问题都被一件神圣的白大褂所掩盖。
老百姓不知道,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这也是很多纠纷的根源。
傅英明没有九陵市人民医院的编制,就不是医院的医生,现在人死了,医院就想推卸责任,不愿意负责。
申云解释道:
“李主任,英明是规培生!”
“噢!”李鲤明白了,申云的话为李鲤揭开了问题的根源,她已经猜到怎么回事啦。
规培生,全称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生。
是医学生毕业后教育的组成部分。
规培时间一般为三年,在培训期间需要在各个科室轮流学习,积累临床经验,并通过相关的考核。
医院对于规培生的管理各不相同。
有些医院在招聘规培生的时候会提供编制,也有以合同制或者其他形式招聘,不提供编制。
傅英明的情况显然是属于后者。
可即便是合同医生,医院也应该为傅英明购买了五险一金啊,家属要求医院出具因公死亡认定书,向工伤保险提交理赔申请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九陵市人民医院的领导在这件事上为难死者家属,是不是太不近人情啦!
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李鲤把疑问压在心里,又向申云了解些其他情况,收拾录音笔和笔记本说道:
“阿姨,你们的情况和诉求我基本了解啦。
你们先坐一会,我去找院方谈一谈。
有什么结果,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谢谢李主任!”申云搀扶着婆婆站起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对李鲤说道:
“李主任,我知道这样闹不对,可是我们实在没有办法。
我希望医院不要再因为这件事给我的学校打电话。
我和孩子将来还要生活,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李鲤收拾笔记本的手僵住,表情变得愈发严重起来,虽然申云只是含糊其辞,但是她听得出来,院方为了把这件事压下去,通过关系向申云工作的单位施压。
这是对付信访纠纷的常见手段。
没想到院方用在自己职工家属的身上。
这就有点过分啦!
如果申云因此丢掉编制教师的工作,保不齐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霄在家经常跟李鲤谈论工作的事情,李鲤记得杨霄说得最多的就是在社会治安维稳工作中预防大于严打。
恶性案件发生了,即便抓住凶手也是亡羊补牢。
李鲤看着走投无路的傅英明家人,瞬间感觉肩头的责任重起来。
李鲤打开会议室的门,对早已经等候在门外的院长何舟山和副院长陈军说道:
“何院长、陈副院长,我去办公室谈吧,给傅英明家属一点时间,让她们冷静一下。
其他人都回工作岗位吧。
有问题我会让陈副院长请你们。”
过道上聚集的其他院方领导逐渐离开,陈军领着李鲤走进何舟山的办公室。
李鲤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
“李、李主任!”何舟山上前拦住李鲤准备打开录音笔的手,谄媚地笑道:
“录音就不必了吧!
既然省里的领导出面,我们院方一定配合您的工作,不让您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