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只是噩梦,而是地狱。
"做小三的人,就活该被人辱骂,被人殴打。"
"打小三没话说。"
"这种小三听说还有个大律师朋友。"
"大家快来看看,现在小三都比正室嚣张了,瞧瞧小三还怀孕了,这个杂种也好意思生下来吗?我要是你,早就羞耻地去自杀了。"
南北太疼了。
天色暗沉着,黑云压城,乌云翻滚,大雨瓢泼,雨水将整个世界都朦上了黑压压的雾气。
她趴在了旧工业区的水泥地上,因为用力地挣扎着,她的指甲被活生生地撕开,血肉模糊,露出来的皮肤也被摩擦得伤痕累累,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原本白嫩的皮肤沾染了泥土和血迹,全身都已经湿透了,黑发湿漉漉地贴在了她的脸上。
她紧紧地咬着唇,口腔里充满了血腥的铁锈味,脸色苍白似是白纸。嘴巴都滴下血来,她的眼睛里都是绝望的漆黑和猩红,红色的雾气迷茫。
她肚子好疼,全身颤抖着,下腹坠痛,有什么东西一阵阵地流了出来,泥土、雨水和鲜血汇聚成了一大片的殷红。
这时候,她嘴唇轻轻地翕动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无声地叫着宋清然的名字,她的后背被人重重地踢着,她想去摸肚子,却动不了,太疼了,疼得她想杀人,更想杀了自己。
是她对不起孩子,她真的后悔,她该早点离开,她该注意保护孩子,她该勇敢一点的……
是她剥夺了孩子出生的机会。
不知道疼了多久,她才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抱起了她,那人的手指冰凉。声音焦急带着颤抖:"北北,你别睡,乖,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南北听出了是言喻的声音,她想回应,却没有力气,手无力地垂落,她闭上眼,眼睛泪水滚烫……她的孩子……
陷入昏迷之前,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方才还凶狠,现在却又那么恐惧,他在求饶,嗓音颤抖又慌乱:"姐,言喻姐,我是听了你的话才来的,姐,你要救我……姐,我是你的弟弟,姐夫,你不要再打我了……"
南北满脑子混沌,她觉得荒谬。她根本不相信会是言喻指使的,只是觉得幕后的那个人太过荒谬。
言喻琥珀色的瞳仁猛地收缩了下,瞪着那个跪在地上求饶的男人,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她的手上都沾染着南北身上的血迹,南北晕倒的瞬间,刺目的红色鲜血,就像是一把把刀在刮着她的心脏,她抬眸失声大喊:"快叫医生!听到了没!!"
言喻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手脚发软,摔了一次,她又站了起来。
她害怕。她看到那样一滩血,心里的恐惧告诉她,南北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医院里,充斥着苍白和冰冷,言喻背靠着墙壁,垂着头,她的脸色,比墙壁还要白,还要冷。
手术室的灯光一直亮着,医生们争分夺秒地挽救生命。
言喻紧紧地攥着手指,她的指节因为用力,泛起了白色,而她的掌心里,却全都是早已经干涸掉的血迹。
陆衍慢慢地坐在了言喻的身边,他侧眸,看着言喻,半晌,一直沉默着,他不善言辞,在这种时候,能做的。就只是陪伴在她的身边。
言喻的脑子很空,很空,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掌心里都是濡湿的、黏腻的。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了,门缓缓地打开,医生率先走了出来,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说道:"大人没事,陷入昏迷了,但是孩子已经没了。"医生似是有些犹豫,"有可能会影响病人以后的生育。"
他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时候,言喻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落下了,她抿紧了唇,鼻子一阵阵酸涩涌了上去,眼泪如同落珠,又似是雨雾,迷蒙了她眼前的世界。
她的心脏太疼了,为南北疼的,疼得让她以为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宋清然在南北身边安排了人,但这天南北发现了,她让这些人全部离开了,还特意避开了他安排的人,宋清然在言喻赶到的时候,才收到消息,他立马赶往了医院。
这时候的南北已经抢救完毕,送回了病房,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的血色,瘦削的手背上插着针管,正在缓慢地输液。
宋清然站在了病房门口。被言喻拦住了,但他的目光里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南北。
宋清然整个人也清瘦得厉害,即便西装革履,也能看出来他的憔悴,唇畔隐隐有胡茬冒出,他绷紧了凉薄的唇线,眉眼阴鸷,黑眸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看到南北虚弱的模样,他瞬间紧紧地攥起了手指,手背上青筋起伏。
言喻冷着一张脸,克制着愤怒:"宋公子,这里不欢迎你。"
宋清然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直直地往前走,想要走到南北身边去,他这样的一个男人,自从幼年之后,就再也没有流过泪了,此时却不禁意红了眼眶,他咬紧牙根,轮廓绷紧。
病房里。
宋清然慢慢地走到了南北的病床旁,他周身都萦绕着凉薄的冷气,他轮廓的线条显出了冷冽,那一双黑眸里雾气浮现,情绪起伏。
他慢慢地弯下腰,眸光一瞬不瞬地垂眸看着她,从她苍白的皮肤上滑了过去,她的唇有些脱水,显得干燥,唇纹明显,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让人心疼。
宋清然移开视线,看到床头柜子上有一个棉签。和一瓶水,他伸出手,取出了棉签,沾了水,动作细致温柔地给南北润唇,手指却无法自控地颤抖了起来。
他的另一只手,顺着盖着南北身上的被子,一点点地往她腹部上滑去,覆盖在了她平坦的腹部上。
那里,平坦的。
原本里面的孩子,已经不存在了。
宋清然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眼眸深邃,呼吸有些沉重,又带着粗,病房里安静得只听的到他的呼吸声。
现在的南北不适合怀孕,不然,他不仅保不住孩子,也保不住北北。孩子没了也好,只有一个北北,他还是能护住。
南北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地翕动了下,宋清然的呼吸都喷洒在了南北的脸颊上,他的手指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抚摸着,逡巡着,从她的额头,落到了她的唇上,带着无尽的眷恋。
他忽然开口,低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北北,你恨我么?"
南北慢慢地清醒了,她对他的气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现在也对他的气息厌恶到不能再厌恶,她全身都疼,腹部很疼很疼,但最疼的不过是她的心,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他现在过来,又置她于何处……她疼得呼吸艰难,她还记得那些人骂她是小三,她南北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男人,却落到了这样难堪的地步。
还有她的孩子,她可怜的孩子。
那些人若是针对她就算了,可是她的孩子是无辜的,是被她和宋清然拖累的……
南北久久没有睁开眼。只是睫毛动了动,眼角却慢慢地滑落了下一连串的透明的眼泪,她苍白的鼻尖,泛起了一丝红。
宋清然声音甘冽,一个吻,落在南北的眼皮上,她眼皮很薄,温度灼热,他的唇在落下的瞬间,就感受到了眼球的微动。
"北北。"他又叫她,"对不起……我爱你。"
他低沉的嗓音轻得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羽毛轻轻地落下,寂静无声。
"北北,你不能离开我,你等我,我迟早会给你,你想要的所有东西,等我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就娶你,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再也不分开。我会是你最好的依靠。我会永远地爱你,疼你,我们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天都在一起,你永远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后。"
他越说,眼底的黑越是纯粹,越是一眼望不到底,如同深渊,让人不敢久望,他的偏执让人觉得隐隐的可怕。
南北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手指紧握了起来。指甲因为用力,掐入了掌心之中。
她猩红着眼睛,平静得绝望:"我不想见到你。"
宋清然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他眼底的神色,越发的深情,凝视着南北,带着无尽的情意。
"北北。"他的每一声,都是嘶哑的、低沉的,"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好不好?"就仿佛只要南北说句让他不满意的话,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囚禁了她。"北北,如果你不会长大,该多好?"
这样的话,听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南北震了震,想起了之前被困在别墅里的日子,宋清然不让她接触任何的外人,不让她工作,不让她出去。
"宋清然,我们不可能了。"
宋清然仍然置若罔闻,他的态度前后就没有任何一丝的变化。
在这样无声的对峙之中,南北终于有些崩溃了,她落泪:"宋清然,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我说分手!我说我们分手!我说我们不可能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再也没有希望了!"
她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水,根本无法控制,"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因为我做了小三,所以他离开了我,我没有了孩子了……我太疼了。"
宋清然没有说话,空气里是无声的寂静,这样的寂静,几乎要夺走人的所有呼吸,让人窒息。
南北躺在了床上,神情崩溃,她紧紧地捂着胸口:"宋清然,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痛,我有多难受!我太难受了,我一想到,孩子没了,我就恨不得替他去死……"
宋清然轮廓紧紧地绷着,他的眼眸里就只有南北,他对那个孩子,没有什么情感,他只要南北还在就好了。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从喉间挤压了出去,为了安抚南北,他还是没说出他的想法:"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不会有了。"南北回答得很快,"我们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我也再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宋清然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睛的猩红更可怖,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北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彻底地戳中了南北的心室,让她疼得发颤,让她流泪,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哭。
宋清然脸色沉沉,心脏阵痛,他的南北,就只能靠着他。在南北的世界里,只有他是实景,而所有人,都应该被虚化成背景,包括言喻,南北最亲近的朋友。
南北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你看,这个男人,嘴里说着爱我,却又让我这样难过。
外面日头灿烂,病房内。光线却苍白冷淡得可怕。
宋清然走出病房的时候,冰冷的眼眸里黑沉似潭水,深不可测,门外站着言喻,言喻眼角眉梢染着讥讽:"宋公子,你是有夫之妇,你的妻子还在等你,麻烦你不要再来找南北了。"
宋清然没理她的话,冷笑了声,看的是陆衍:"那个人呢?"
陆衍知道他问的是谁,直接带宋清然去。
今天对南北动手的那几人,都被陆衍捆绑着,就在地下停车场,宋清然的眼神越发的红,他唇线抿成了直线,脸上似是被寒冬腊月的风雪覆盖,径步朝着那群人走了过去。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泛白,只觉得怒火吞噬了他的理智,陆衍没有吭声,递给了他一把瑞士军刀,只是淡淡说了句:"别弄死人。"
宋清然轮廓紧绷。
他一步步地走了过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回响着,让人听得毛骨悚然,那几人害怕地颤抖着、蜷缩着,其中一人说自己叫赵东,是言喻的弟弟,但他似乎早已经被陆衍收拾了一顿。
陆衍冷笑:"不用当他是言喻的弟弟,是赵家先放弃的言喻。"
宋清然也没跟赵东客气,猛地就拽起了他,面无表情,一拳就狠狠地砸在了赵东的眼睛上,那一拳用力得让人觉得像是听到了骨肉分离的惊悚之声,他捏着赵东的下颔,像是来自的地狱的阎罗:"谁指使你的?言喻?"
陆衍拧眉,带着警告:"宋清然。"
宋清然继续道:"还是……江笙?"
赵东只说不是,连连摇头,宋清然接近失去理智,他失去耐性,咬紧牙关,忽然就直起腰,一把松开了赵东,狠狠地一脚踢在了赵东的头上,将他的脚踩在了地上,辗轧着。
赵东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宋清然知道不能弄死人,所以他将几人都弄得半死不活,连连求饶,他像是没听到一样,弄断了几人的手,甚至直接徒手掰开了其中几人的指甲,鲜血淋漓。
那把陆衍递给他的刀,他没有用到,但残忍的程度一点都不输于刀伤。
赵东膝盖上已经有陆衍军刀插入的伤口。
宋清然拽起了他,单手撑住他,一拳又一拳沉沉地击在了赵东的肚子上,他绷紧牙关,太阳穴青筋起伏,他的眼前仿佛浮现了南北被打的画面,那样的血色刺激了他的神经,激起了他的暴虐因子。
最后还是陆衍怕出事,拦住了宋清然,好一会,宋清然才冷静了下来。
宋清然到了医院,江笙没多久也知道了宋清然的踪迹,她和江老爷子一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