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怔怔地看着宋清然倒了下去,她四肢僵硬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周围充斥着尖叫声、脚步声和警车的鸣笛声,她醉意似乎一下就清醒了,只是手脚都没有力气动弹。
言喻看南北状态还行,慢慢地松开了她,赶紧去看宋清然。
宋清然的后腰侧处,红色的血慢慢地浸透了他的衬衫,渗出了一片阴翳。言喻问:"宋清然?你还好吗?"
宋清然紧紧地咬着后牙,他的眼前眩晕着,渐渐地暗了下来,他强撑着,抬起眼眸,望向了南北的方向,他撑着眼皮,也只看到了她模糊的轮廓。
眼前骤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他的耳畔却似乎听到了撕心裂肺却又遥远的喊声,是南北在喊他的名字。
救护车来得很快。宋清然被匆忙赶来的医护人员送上了车,有个医生喊着:"谁是家属?"
南北站在冷风中,酒后的脑子是迟钝的。
言喻想着南北今晚喝了酒,不太清醒,肯定不适合跟着去医院,但是宋清然今晚怎么说也是因为她们俩才受的伤,这时候不管他也不太好,她抿了抿唇,刚想应声过去。
"是我。"南北的声音很轻,她抬起眼皮。看着医生。
医生说:"赶紧过来吧。"
南北点点头,转头对言喻说:"我去医院了,你先回家吧。"
言喻不放心,南北身上的酒味还这样重。
南北说:"没事的,我现在挺精神的。"话音刚落。那边的医生又开始催了,南北赶紧过去。
救护车呼啸着离去,车里坐着南北、两名医生和躺在担架上的宋清然,他脸色苍白,眉峰微拧,双眸紧闭,薄唇失去了血色。
医生给他的腰伤做了应急的处理,止了血,剩下的要等到了医院再处理。
医生拿了一份文件,让南北签名。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南北垂眸,睫毛轻轻颤,她抿唇,然后轻声道:"妹妹。"她在宋家长大,他们一同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年,她也算是他的妹妹吧。
她接过笔和文件,在右下角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到了医院后,她太阳穴仍旧隐隐作痛。
医生把宋清然的外套递给她,让她去办理手续,然后匆忙地推他进了手术室。
南北在外套里找到了宋清然的钱包,她盯着钱包看了会,胸口轻轻起伏,轻笑,她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钱包是多年前她送给他的某个礼物。他收下后,明明就不怎么喜欢用的,在她离开了之后,他却又翻出了这个钱包,一直用着。
她打开钱包,想要取出宋清然的英国身份证件,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钱包相片夹里放着的是他们两人的合照。
少女笑得天真浪漫,漂亮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歪着头,黑眸灼灼地盯着镜头,她的头靠在了男人的身侧,半挂在男人身上,手也是紧紧地抱着男人的手臂,男人则是面无表情,薄唇抿着。眉峰微压,黑眸沉沉,眉眼间仿佛带了点不耐烦,但却又不得不忍着。
南北眼圈泛红,她抿唇。默不作声地抽出了宋清然的证件,走到窗口那边,开始办理急救住院手续。
南北回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宋清然还在里面,她慢慢地坐在了门旁的长椅上,又重新打开了那个钱包。
钱包有着常年使用的痕迹,但也能看出它的主人有多爱惜它。
一整排的银行卡中夹着一张黄色的护身符。
这几年,宋清然似乎真的变了挺多,他以前可从不相信这些他认为是虚无的东西,而现在,他的钱包里居然还会放着护身符。
南北的眼前忍不住又浮现出他后腰都是血、沉沉地倒了下去的模样,她最恨他的时候,恨不得让他替孩子去死,但刚刚他倒下去的时候,她居然心慌了。心脏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压抑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没过一会,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们也来了医院,让南北配合他们做一个简单的笔录,笔录做完后,宋清然也被送到了病房里了。
医生说:"病人还没醒,你先陪着病人吧,他的后腰车祸受过伤,伤得很重,好不容易休养得好。有了好转,现在又受伤了,你们得多多注意一下啊。"
车祸?
南北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她并不知道宋清然曾经遇到过车祸。
vip病房很安静,空间也很大。宋清然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床上,床头的光影流淌在他的脸上,他沉睡着的模样,没有了乖戾冷漠,倒是难得地带了几分柔和。
南北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脑海是放空的,她只觉得好累好累,被压制下去的酒意又隐隐出现。
她想回去了,她去找宋清然的手机,他手机的锁屏照片又是他们俩的合照。
南北感到一股股莫名的烦躁,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手机屏幕显示让她输入密码,她直接对着宋清然的脸扫描识别,然后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管家的备注,拨打了电话,她告诉管家宋清然受伤的消息,管家自然就懂得该如何安排。
管家来得很快,还带了家里的保姆,他恭敬地问南北:"少爷的后腰是再受伤了吗?"
南北点了点头。
管家叹了口气,语气忧心忡忡:"好不容易才养好的,少爷的后腰当年伤得太重了……"他语气欲言又止。
南北的心脏倏然跳得很快,仿佛要蹦出嗓子眼,她手指蜷曲了又松开,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慌乱,她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了,让产生了逃避的心理。
她不想听了。
可是管家看着南北,轻声说:"少爷很不容易的,南小姐,你介意跟我出去门外下么?少爷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但是我觉得,南小姐会想听的。"
凌晨三点多。南北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言喻的家,她没有开灯,安安静静地陷在了沙发里,她抱膝而坐,埋头下去。手上的力道慢慢地收紧,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眼眶渐湿。
言喻听到开门的声音,就从卧室出来,她打开灯,就看到南北纤细的背影,她像是在啜泣。
言喻担心她,连忙走过去:"北北,怎么了?"短短的等待南北回复的几分钟时间里,她都联想到了是不是宋清然快不行了……
南北的嗓音有些闷:"没事。"
言喻坐在了她的身边,从后背整个人将她纳入了怀中,轻轻地安抚着:"没事的,不哭了不哭了,北,我会心疼的。"
南北抬起头,转过身就抱住了言喻,言喻安静地陪着她,等着她情绪稳定,良久,南北才再次开口,嗓音带着些微的沙哑:"管家说,我离开的那天,宋清然就开着那辆救了我一命的车子,他因为差点没了命,后腰疼就是那次车祸的后遗症。"
言喻微微怔住。
南北说:"我该怎么办?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我太难受了……"
言喻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北北,你觉得愧疚是吗?换个角度想,救你是宋清然自愿的,有什么后果是他自己应当要承担的,你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对他好了这么年,也是你自愿的,你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都一样的,不用太愧疚。"
南北轻轻地摇头,眼泪落下,睫毛如禅翼一样颤抖着。
她为他付出了青春,但是她也曾得到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