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江发源于雁渡山火莲池,流出十余里后分作两股,一股自西向东,穿过崇山峻岭后从永安城中流过,最后灌入大海,水流较小。被称作洺江。
另一股水先为南北走向,后自西流向东,蜿蜒前行,流经阳啟,也流过靖国,依被称作胭江。
胭江一路东行,沿路皆有水流汇入。
一股水从靖国苑城北端发源,灌入胭江,此水也属靖国,被叫做澜水。
澜水一带有城。
名为苑城。
苑城面朝东北,背靠澜水与胭江交汇的北端。苑城往北是大周领地。往南是阳啟的领土。此处国境线狭长,宛若靖国国君费洺的一只手,贸贸然穿入阳啟与大周广袤的领土间。
倚仗澜水为防御,苑城与阳啟边境小城鹭城隔水相望。
鹭城属阳啟,背靠胭江。
北面为澜水。
西南面另有一条大河。此河从蓉州流出,最后也汇入胭江。因沿路支流繁杂,被称作氿水。
胭江,澜水、氿水三江在鹭城处交汇。
鹭城隔澜水见靖国的苑城。
往东便是靖国。
依山势而建,扼胭江咽喉,战略地位极重。
与阳啟别处相比,鹭城水网较为密集,气候温润,有不少白色水鸟,故而被称作鹭城。
花翥带三千轻骑兵抄小路,准备征用民船过胭江,依照杨佑慈的命令,直奔鹭城。
走了一半路程却想到,鹭城为三江交汇地,土地比北地松软许多。
骑兵在多水处行走较为困难。
略作思索,花翥索性避开鹭城,借用民船在胭江平缓处搭建通畅船道助骑兵渡河。
竟是直奔苑城而去。
苑城城外有一小片矮山,名为薛玉山,山矮,属阳啟,山下十余里外便是苑城。
她在薛玉山下属于阳啟的地方屯兵,小心眺望苑城动静。
刘三花不解。
那日杨佑慈召集军中高官商讨行军之法,议事毕,花翥便带三千轻骑兵与大队伍分道赶往鹭城。
她军职不高,只听说杨佑慈有心鹭城有失,让花翥带军保鹭城。
花翥竟让兵驻扎在苑城?
一切安排妥当,她才缠着花翥追问缘由。
花翥笑道,鹭城多水,重水军。骑兵难以发挥最好的作用。
“将军,这与绕道来边界,盯着苑城有何关系?”
厉风北南下,为一统天下。
灭靖国。
也要灭阳啟。
大周军队屯于胭江以北。
靖国若不联合阳啟,便会被厉风北轻而易举攻打下。靖国若联合阳啟一道抵御厉风北,战场定设在靖国。
阳啟出兵,国中空虚。
出军前议战。
众人皆认为,厉风北军队人数比阳啟与靖国的联军多出七十万。实力差距太大。而厉风北为人傲慢,军力强大,素喜长驱直入,歼灭对手有生力量。故而他南下走得慢,等待阳啟军队到来一举歼灭两国联军,一劳永逸。
大周出兵多,守国的也不少。
虽部分阳啟将领有乘机主动攻击厉风北的念头,却被老将司马枭与林渊否决。
“阳啟国内军力空虚,应固守。毕竟不敢赌,也赌不起。”林渊道。
兵行七八日后,厉风北接连屠二城之事传来。
杨佑慈后沉思一夜,清晨召集将领,道:厉风北爱惜本国民力,也爱惜本国军力,故而屠杀他国两城百姓,威慑另外三城投降,不费一兵一卒。
厉风北喜欢彰显力量。
彰显力量的一个表现便是不伤及自己军力令对方遭遇重创。
刘三花喃喃:“说得头头是道。可陛下从未打过仗……书生也能打仗?”
“三花,此种话在本将这处说说也就罢了,在别处说可会被判一个不敬之罪。”
“属下知错。”
那日,杨佑慈道:胭江北岸的大军定没有百万。厉风北定会分出两支队伍从别处进攻。
目的就是阳啟。
其一,便是从北境进攻雁渡。
花翥道:“雁渡北境已无蛮族困扰。厉风北若愿意,可派骑兵从雁渡山北南下,攻打阳啟。虽有雁渡天险,却不是毫无胜算。一则关隘尚未修建妥当,防御相对不足。二则,厉风北的士兵中应该有不少长于山林作战者,对付他们不会像抵挡蛮族那般容易。”
刘三花连连点头:“故花将军要令吴忧赶回雁渡?”
“没错。”
“可将军不是说,除非必要,厉风北绝不会从雁渡以北南下攻打阳啟。”
花翥点头。
且不说雁渡天险易守难攻。雁渡往南多为草原,逼得当地百姓与官军适应蛮族不吃粮米、依靠牲畜为生。
若是攻打雁渡,耗费时间,且难得军粮,难以战养战。
派吴忧回去只为添一分保证。
杨佑慈也这般认为。
故那日杨佑慈道,厉风北出军北境,一定是佯攻。
而昨年起,厉风北平定了国内几次农民起义,今年更有不少地方因受灾而产生大批流民。
从中至少可窥见一件事厉风北救灾不力。
杨佑慈道:朕推测大周的粮草绝不充盈。而今厉风北屯兵胭江北岸,只要打下靖国,便可获得大量粮米。
厉风北傲慢,耐心不足。
没兴趣与阳靖联军久耗。
为帝者,征伐者,何为荣耀?
速战速决。
故,杨佑慈推断,厉风北定会佯攻雁渡,吸引阳啟国内守军将目光放在北境。
厉风北要进攻的是阳啟的鹭城。
只要夺了鹭城,便可从氿水逆流而上进蓉州。林渊在天靖城守城,林安默带大军出征,蓉州只剩林安适。
易夺。
蓉州洞天福地,少有水患。
有粮。
占据蓉州便是占据阳啟最重要的粮食产地,可以逸待劳,轻而易举断了阳啟的军粮输入,对靖国的战局也会产生一定影响。
“这般听来,陛下似乎挺懂……”
花翥微微颔首。
她也未曾想到。
“可将军,陛下说的是保卫鹭城,您守着苑城作甚?”
“鹭城多水,骑兵难行。”花翥望着不远处的苑城。苑城东北处一马平川,澜水细小,影响不大。若要攻打阳啟的鹭城,必须先打靖国的苑城。
守住苑城,便是守住鹭城。
刘三花大喜道:“既如此,不如顺便占了苑城!”
花翥摇头道不可。
苑城在前,抵挡鹭城的烽火,难道不好?
那是靖国之事。
“将军说得对!”
一旁谷羽笑出声。“三花真是脾性随意,任由将军如何说,你都道将军说得对。”
刘三花讪笑着,吐了吐舌。
安顿好士兵,留谷羽守营,花翥带刘三花与贺紫羽朝薛玉山攀登。
与火莲池崎岖陡峭的山势不同,薛玉山山势平缓。
八月初,生机勃勃,翠色怡人,绿树成荫,深草葳蕤,繁花盛放。鸟雀藏于高高低低的绿意下,叫声婉转,清脆悦耳。
站在山顶眺望,北面的澜水似一道银蛇从铺满深深浅浅绿意的平原穿行而过。
南面的胭江却绿得像一块长长的翠玉带子。
正是清晨,鹭城被掩于迷蒙的白雾下,雾散去,沿河的水泽上围聚着白色水鸟,有的头上顶着一髻儿伸展得洋洋洒洒的白毛,有的头顶一簇优雅的红,大小不一,形态也有差异。一只不过手指长、有又长又尖的喙白色小鸟从水面掠过,头朝水中猛地一扎,叼起一尾小猫鱼在水面滑了片刻,飞向天空。
向南远眺。
鹭城藏于大江之后,隐于迷蒙的水雾中,若隐若现。
薛玉山上有民房,居住在此处的百姓打猎,种地,下水打鱼。
山民见来了带利器的外客,握着砍柴刀严阵以待。看过花翥官印,又见他们一行人无恶意才松懈。
有人径直回屋,重重合上柴门,留拴在门口的花狗冲花翥一行人狂吠。
也有人与花翥攀谈,刘三花与他们说起厉风北南下之事,不少人问厉风北是何人?难道是杨佑慈的亲戚不成?南下,难道是来走亲戚不成?
“还真是一群无所事事的闲散百姓。”刘三花絮絮道。
花翥却有几分羡慕。
这些人生存于这边境山林中,无蛮族之苦。
天下、朝政,与他们似乎无丝毫干系。唯需留心一日三餐,春耕秋收。兴之所来,钓几尾鱼,拿去靖国城市苑城售卖,换一些盐米。
“不知出了何事,前段时日便进不得靖国。”一老者道,他塞了两个红果子给贺紫羽,笑道自己大孙子与贺紫羽一般年纪。皱眉捻须喃喃这世道变了。不然怎会有女将军?
从老者口中花翥知晓那靖国苑城太守名为张庆哲,年近六十,战乱频发之年这个年纪也是高寿,张庆哲成婚早,儿女成婚也早,家中已是四代同堂。张庆哲年幼拜于大儒门下求学,脾性温和。平日薛玉山的阳啟百姓去苑城做买卖颇受其恩惠。是个好官。
花翥本欲主动拜见。
还未下山,谷羽便道张太守请将军进城小叙。
不带兵器,花翥身边只跟着贺紫羽、还有他在天靖城招揽的那十余个小孩。
孩童嘻嘻哈哈,全无半点儿军容。
张庆哲见他们闹得欢喜,一脸慈祥。果真如薛玉山的老者所言,温和有礼。
他备下酒宴,款待花翥。
听花翥言明来意,张庆哲大笑道:前哨早已探明,厉风北大军一支直奔北面而去,剩下的尽数屯兵胭江北部,无人前来苑城。
“若说要担心,也应是阳啟担心。”
他复又将花翥上下打量,愁眉不展,甚至操心,道:“这位女将军年应二十有二。老夫这个年纪时长子已有七岁。古往今来并不乏巾帼英雄,可终究得随大流,建功立业与儿女两全一样是人生大幸。”
花翥含笑,不与争。
偏是贺紫羽插话道:“前年听户部说,百姓人均寿命三十七八。超出这个年纪的,难道得去死?”
“贺紫羽!”
撇嘴,贺紫羽埋首扒饭。
张庆哲也不生气,捻须笑,说起阳啟、靖国的皇帝皆与民休养生息,皆是贤帝。轻描淡写将争端绕过,绝口不再提。
一餐饭吃得不慌不乱,花翥谢绝张庆哲的邀请,不住城中太守官邸,回阳啟境内与兵将一同休息。
一路看来,苑城百姓生活竟颇为富足,厉风北之恶行传遍,苑城人面上却无担忧之色。被人问及,只道陛下自有定论。
他们对皇帝费洺亲之,信之,说话做事更无丝毫边境小城子民的戒备。
“与阳啟百姓不同。阳啟有北蛮,西蛮之危,时常有战事。唯有这鹭城,虽与苑城隔水相望却互不干扰,与别处相比多了几分宁静。”
花翥最忧心的还是张庆哲那句“无兵事”。
张庆哲之言证实了厉风北的确朝北面出兵,做出攻占雁渡之意。
可为何此地无兵事?
是杨佑慈判断有误?
还是前哨常年未有战,判断失误?
得格外小心谨慎才是。
贺紫羽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望着她,忽从怀中摸出一个红果子塞给花翥。薛玉山那位老者给了他两个,他留了一个给花翥。“姐姐,这个好吃,很甜。”
盯着花翥咬了一口,才心满意足道:“很甜,对吧?姐姐,鹏鹏今日又懂了!”
“知晓自己有错,知晓在长辈面前不可随意胡言?”
“自不能胡言,不管他如何说,毕竟是盟友,毕竟是长辈,姐姐都不气,鹏鹏没资格气。可鹏鹏懂的不是这个。”
花翥含笑,仔细听着。
“鹏鹏问过,张爷爷不到六十便四世同堂。十四便成了婚。”
“嗯嗯。”
贺紫羽提声道:“那便是说,鹏鹏再过两年就可以娶姐姐了!等鹏鹏六十岁的时候,也就四世同堂。”
花翥:“……”
“啪!”
被一脚踢出军帐的贺紫羽摔在地上。揉着屁股,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站起,昂着回头,龇牙咧嘴乖乖回自己住处。
花翥扶额。喃喃鹏鹏还是五六岁的时候讨人喜欢。
目光落在地图上,愁眉不解。今日与张庆哲闲谈,此人是个好官,也是个富贵闲人,麾下有军将,但不多,多为步兵,有水军,无骑兵。
鹭城也如此,有水军,无骑兵。
大周多骑兵,极少有水军,那寥寥几支水军定压在胭江北岸,与阳靖联军隔江对峙。
若杨佑慈推断无错,厉风北的确会派出小股队伍偷袭苑城、鹭城,进而从水道进蓉州,那么来的一定是骑兵。
她要如何战?
若对方长时间不来,她又是否该违背杨佑慈的命令,弃鹭城奔赴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写清楚了吧……
话说这一话差点儿把作者君写崩溃,因为这种文儿,一步错,后面便步步错,所以总得前后推才行。这几天作者君成天拿着家中的盒子杯子笔画地形图,还用花花绿绿的黏土自己做了个地形图出来哈哈哈,折腾这么久,希望写清楚了。给大家比心希望之后写得顺利点儿……感谢在2021091422:01:152021091718:3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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