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后,李元春带着男兵中最能言善道者,牟齐儿带着女兵中最牙尖舌利者穿着厚重的铠甲,立在城墙选了个最是安全的位置大声呼喊,将蛮族首领祖孙十八代拖出挨个用言语鞭打,言语间不带一个脏字,却令人恨不能用棉布塞住耳朵。
许多蛮族都不懂这些绕来绕去的中原话,可紫炎关城中有的是同时精通中原文化与蛮族文化的大儒,若有心自可了解词句中的意思。
朱曦飞最初说让人用蛮族叫骂,花翥却道紫炎关蛮族颇喜欢中原文化,上回去时是冬日他们却还摇着扇子,这喜欢不过是画虎类犬、附庸风雅。城楼下骂得热闹,他们定想知晓究竟在骂什么。
人都有强烈的好奇心。
这便换人上阵,日夜叫骂。
城中守备空虚,若蛮族被这般骂几句便能出来一战,倒也省了不少事。
接连骂到围城第三日。
守城的蛮族面上怒意渐重,却依旧死守城门。
“城中没多少蛮族士兵。”朱曦飞笑道。
也在这三日,张多福收顽石为基,添加泥土在征北军军营中心连夜搭建了顶面长38尺,宽52尺,高近13尺的梯形垒土台。正对紫炎关城楼。类土台上搭建了四顶大帐,朱曦飞、花翥等征北军将领从大帐中出出入入,夜间也在帐中休息。
第四日。
秦芳眼中满是血丝,唇上毫无丝毫血色与一众男兵从一间大帐中走出,未走几步便跌入花翥怀中几乎不省人事。
城中蛮族目睹,大笑道征北军中男人的待遇着实好。
花翥令牟齐儿带秦芳好生休息,冷眼直面蛮族的戏弄,照样与朱曦飞成双入对进出大帐。
城墙上嘲讽更甚。
当夜傍晚,红霞漫天。
第五日。
花翥麾下来自第一山庄的士兵臂上托着一只鹰兴致勃勃来寻花翥。
这鹰便是信号。
南宫烁已带大军沿着道路从第一山庄到西域,从西域转道奔向紫骨山。他将大军藏在紫骨山下后便带小股队伍上了紫骨山,从峭壁处潜入紫炎关城顶部。
这只鹰被南宫烁一路带在身边,抵达紫炎关顶后便会被放出。鹰经过训练,听见征北军中主人的哨音就会飞来。
北地多鹰,蛮族不会在意。
进攻的最佳时机已到。
将士们扯下垒土台上的帐篷,这几日趁着李元春与牟齐儿与蛮族骂战,征北军在白日建垒土台,乘着夜间蛮族疲劳将投石机运至垒土台上,人为缩短垒土台与城墙顶的距离,确保投石机可准确将火.药袋投入城中。
为做掩饰,在投石机外搭帐篷,朱曦飞与花翥看似成双入对只为掩盖真相。
初到紫炎关城下那日花翥说清自己的后招也问起朱曦飞的后招。
朱曦飞道围明荣城得围四面,攻打紫炎关却只能靠近一面,毕竟紫炎关只有南北有城门,北门通向草原。
花翥当即明白朱曦飞之意。
朱曦飞意为强力攻打紫炎关南门,令城中不可呆。逼得城中人从北面离开紫炎关进草原,届时,花翥的人再潜入紫炎关,即便城中有守军,也可轻轻松松开门迎征北军,夺取紫炎关。
此计也有漏洞。
其一,如何顺利破城。
其二,紫炎关当年是麒州的军事重地,房屋等修建皆比别处结实,一般的手段根本不能驱赶城中百姓离开。城中的中原百姓又该如何处置?
其三,如何开门迎军?
最后,即便计划成功,又该如何对付出城的那些蛮族?难道放任他们四散寻找援军?
“如何开门,如何对付出城的那些百姓,相信猪妹妹比猪哥哥有办法。至于攻城自然得靠猪妹妹的火药袋。”
“可朱大哥你也道城中水多,蛮族定会在四处备下水。既有水,火又有何用?”
朱曦飞笑道:“猪妹妹做过饭油锅起了火,浇水灭火会如何?”
原来如此。
从明荣来时朱曦飞便带了不少油装入大大小小的瓦罐并将其混在军粮中。花翥未曾管过军粮之事,即便她负责也不会太在意。
“况且,猪哥哥听说猪妹妹从明荣城带了几个百姓来紫炎。说不定,攻城会非常、非常容易。”
回忆起当日之事,花翥抿唇轻笑。
他懂的,她都懂。
她想的,他也明白。
抛去争权夺利之事,朱曦飞就是她最好的战友。
商量定下计策后,这几日花翥除了紧盯蛮族与垒土台搭建,便是帮秦芳改制火.药袋。
这几日秦芳带着一干等手脚利索、做事精细的男兵在帐中连夜改制火.药袋,他们将装满油的小瓦罐与火药袋捆绑至一处。担心难以点燃,用来捆绑的是干草。
小瓦罐上还帮着浸泡了油的干草。
点燃火药袋,抛掷入城中,火.药袋炸响的同时,小油罐也会摔碎,油飞溅,遇火星必燃,燃烧速度极快,遇水,热油飞溅将烫伤更多人。
因过于劳累,秦芳出了大帐便栽倒在花翥怀中,昏睡了整两日。
第五日。
正午时分,天干物燥,攻城开始。
恢复精神的秦芳带着头盔立在投石机旁下令。
“进攻”
因小瓦罐中装满了油,点火的士兵与看管投石机的士兵比之前还要小心谨慎。
引线的长短更是再一次被精心计算。
点燃引线,新制的火.药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砸在紫炎关城墙上。
油飞溅,火.药袋炸裂时飞溅火星,遇油即燃。
守城士兵慌乱泼水,正在燃烧的热油遇水便燃烧得更加厉害,甚至四处飞溅。那带着火星的滚烫的油恶狠狠咬住蛮族士兵裸在外面的皮肤,点燃他们的衣衫,他们欲在地上打滚熄灭火焰,偏偏满地都是热油。
求救声,痛苦的声让白日的紫炎关城墙顶宛若地狱。
水越多,火越烈。
被点燃的士兵化身为一个个火球,在城墙上拼死逃窜,求救声几乎撕裂云霄,薄云遮挡住太阳,漏下的几缕光仿若被火舌肆虐过,奄奄一息。
一个“火球”奔向城墙边缘,厉声嘶吼着一跃而下。
“啪嗒。”
“火球”在地上燃烧,血肉毛发被燃烧的味道混着火药味在空中团成混沌,散不开。
花翥远望,高高扬起手。
“下一步。”
秦芳快速调整投石机。
新抛掷的火.药袋稳稳砸入紫炎关城中。
爆炸声,燃烧的噼啪声,城内居民的惊呼声。
南麓的杜鹃花色如泣血。
最是绝望,最是妖冶。
黑烟从城中升腾起。
青空变得混沌,湮灭飞鸟的气息。
暂停攻击,花翥令军中嗓子最响亮的士兵对着城楼呼喊道:城下是征北军,知晓城中人大都是原本的紫炎关居民,只要投降,绝不再抛掷火.药袋,进城后定绝不伤害城中居民分毫。
花翥令从明荣城带出的几个胆大且有立功得好处想法的百姓现身说法,道只要开城投降征北军绝不滥杀。
那几人嘶吼得嗓子几乎哑掉。
花翥等待,听城中的哭喊声似乎更重。
可城门却始终紧闭。
即便如此也无力派军出城攻击,城中守备的确空虚。
花翥抬手,第二轮攻击开始。
火.药袋若流星飞入。
处处是爆裂声和火星爆裂的噼啪声。
负责火.药袋的士兵接连多日劳累,太过劳累便易出错。
一个负责点燃引线的士兵失手将点燃引线的火.药袋落在地上。小油罐炸裂,引线点燃了火!一旁的木箱中满是紧紧捆着小油罐的火.药袋!
众人大惊,唯有秦芳稳重而镇定,她扬起铁锹将一早堆积在投石机旁的土抛在燃烧的火油上!
“噗”一声闷响。
火熄了。
因过于疲惫而失守的女兵吓得面色青白,额上、鼻尖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翕动嘴唇,欲谢却说不出口。
“翥小将军说可这般灭火。”秦芳轻描淡写。
“既有灭火之法,为何紫炎关城中之人不使用。”一人问。
秦芳摇头道不知。
花翥立在一旁望着不断抛掷去城中的火.药袋。
用土灭火之法是她、朱曦飞、秦芳三人一道想出的。
城中难以用此法灭火之事则是朱曦飞说的。
“秦芳,集中火力攻打东南角。”
秦芳不问,只快步道另一台投石机旁,此投石机从一开始放置便朝向紫炎关东南向。
朱曦飞道紫炎关常年驻军,城中除了商人便是士兵,几乎无人务农。不管是当年麒州的驻军还是蛮族的驻军,都多马。城中常年漂浮着浓烈的马尿、马粪便的味道。
多马,又不务农,紫炎关内的各条道路都被马匹踩得分外扎实,城中的铁锹、锄头等农具都被收在军械库,平日只用来修建城墙。
城中多马。
蛮族喜欢干透的牲畜粪便冬日燃烧取暖。
每户人家的院中都有专门的存放马粪的地方。而军中的尽数堆积在东南角。
当年紫炎关要抵御蛮族进攻,便是为了防止蛮族用火攻点燃粪便,故将粪便堆积在东南角。
蛮族占领紫炎关后并未细思为何这般做。
马粪的堆积处未变。
“抛”
一枚火.药袋准确砸向东南角。
无人看得见东南角的具体情况。
但任谁都看得清楚,东南角腾起黑烟。
火在墙角疯狂燃烧,马粪燃烧后的臭味与人被烧焦的味道混杂在一处,令人恶心得几乎想要呕吐。
慌乱的气息在城中四处蔓延。
即便城中有水,若处处是油,处处是火,也无济于事。
火.药袋还有许多。
花翥与朱曦飞目光交换,第二次令秦芳停止攻击。
复又令人对着城中喊话。
只要投降,不杀。
“众位皆是麒州臣民,何不杀光城中蛮族迎征北军!只要投降,只要开城门,不杀!征北军绝不动诸位的财产!”
城中喧闹得更厉害。
牟齐儿抓紧婉眉刀,皱眉问花翥何时总攻。
“等。”花翥笑道。
很快就将迎来攻击的最佳时机。
一只鹰从征北军营地飞起,在黑烟与炸裂声中飞得慌乱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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