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将刘三花一行人编入牟齐儿麾下。
刘三花因要逃亡从军被刘老九剃了阴阳头,她本因此面有羞惭,可见牟齐儿顶着光头也笑得阳光灿烂,便也不觉自己这副模样难堪,甚至找了剃头的小刀将被剃掉头发的半个脑袋剃得干干净净。
她对紫炎的生活适应极快。
因常年干农活,又与一众女人四处躲避蛮族,开山垦壤,刘三花身子比一般女子强健许多,力气比花翥大很多,一般男子在力气上根本不是对手。很快便在花翥的指导下使得一手极好的铁板斧,使用铁板斧就像一双筷子夹菜般轻松随意。
“师父说得不错,本将还真是没天赋。”花翥苦笑。
“那翥小将军还真厉害,没任何天赋都能凭借本事坐上这个位置。”夏闲影笑道。“听说军中不少人都说三花妹妹脾气坏。”
“泼辣。与军中男人几次三番起冲突,次次占据上风。那些男人吵不过也就罢了,赤手空拳也打不过。”花翥笑道。若赤手空拳,揍她这般模样的女子对刘三花而言,就像逗弄一只小兔子。
当年她设计婉眉刀便是为了弥补女人与男人在力量上的差距,遇见刘三花后才知晓原来对有的女人来说根本用不着。
有些羡慕。
夏闲影装模作样安慰她几句。
拿出修改后的遗鞋记。笑道改了许多。
花翥小心翻开。
一口水呛入咽喉。“男人,生子?”
夏闲影眼中放光:“可有趣?”
“你……”
“这可是翥小将军你教的!”
花翥瞪眼。她何时教过?
“那日在红叶村,你说那群人有爹无娘,妹妹脑中灵光一闪,便想到男人生子之事。男人不是喜欢儿子吗,那便让男人自己生啊!可有趣?”
花翥哑然。
夏闲影却又失了兴致,趴在桌上苦着,盯着笔墨纸砚道:“不写写这些,妹妹还能做何事。妹妹依旧觉得阿红传的戏本子中差了点儿东西。却又想不透到底差了何物。”
“若我说终有一日能想明白,可算是糊弄你?”
夏闲影侧着脸对花翥甜蜜蜜笑开。“不算,毕竟翥小将军全然不懂。”
相视一笑。
“翥小将军,你说这男人生子的故事可有趣?”
“闲影,公鸡……生不了蛋。”
“故才有趣。翥小将军总说男人可做的事女人也可做,但凭什么男人不能生孩子?”
“似有几分道理,细想又毫无道理。”
七月初六。
风又起。
新官到任,官名为北地太守,负责管辖北地二城:紫炎,记别。
陈中友重新规划,将汀丘划出北地。
新太守不驻记别,驻紫炎。因紫炎远比记别兵强马壮,因紫炎是双将军,也因这两位将军皆战功赫赫。
出城三里,朱曦飞与花翥带军中高级将领一道列队迎接新太守。两人等得烦,朱曦飞寻故将花翥唤去远处,并欠身对花翥低语道:“汀丘那天气就比天靖城寒了几分,本也算不得北地。宰相大人这一招着实是妙招。”
“且可避开司马枭。避开皇亲国戚。”花翥面上笑吟吟,心里警惕重了三分。
从雁渡归来花翥便听人说起此事,当时便明白这“太守”是陈中友为遏制北地将领权势过大而特设。
不然,为何南方林家,林渊是大将军同时又是太守?
为避免与司马枭冲突且拆解司马枭与花翥建立的共同抵抗朝中文官势力的联盟,陈中友便将汀丘划出北地。钟平长于端水,汀丘不论在北还是在中,都在他的管辖下,他都是太尉。
何况汀丘的天气的确算不上北地,当初被划作北地也因阳啟国小。
“猪妹妹可觉麻烦?不忧心司马枭会与陈中友联合?”
花翥不担心。
且不说朝中文官、武官的纷争。单看后宫,而今皇后、皇贵妃皆无所出,陈中友与司马枭的争斗才会勉强缓和。
可那一日的到来,或许将漫漫无期。
被南宫冰凌送入后宫的两位西域美人曾修书给花翥抱怨杨佑慈至今懒得看她二人一眼。若只是不看她二人也就罢了,从花翥离开至写信那日,杨佑慈日日住御书房,几乎算是懒得敷衍后宫嫔妃。当年章叶雨失了的那个孩儿,竟是建国后后宫唯一曾存在、也早早失去的孩子。
“若不是因为有这个孩子,百官不定认为陛下不行。”
花翥见别的将士离得远,不担心隔墙有耳,这才质问朱曦飞怎么说这种话。“小心脖子上的人头。”
朱曦飞苦笑:“猪妹妹,哥哥不过是忧心这天下。陛下膝下无子,无人继承大统,民心不定,天下不稳。百官、百姓皆不安心。不说儿子,就算有个女儿也很好啊。”
花翥复也陷入沉默。
朱曦飞说的在理。
“猪妹妹可知为何陛下每日睡御书房?”
“为国事。”
“是,也不是。陛下尚是大公子时便是被天靖城姑娘记在行踪的美貌又专情的公子。心动一人,便是这一人。再多的莺莺燕燕也比不过当年种下的那株紫藤。可若再无继承人……”朱曦飞欲言又止。轻声长叹。
花翥心中也不由得忧心几分。
百姓都望着多生几个儿子继承家业,偏是这有万里江山需要继承的皇帝陛下,却似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有子。
除非……
花翥记起杨佑慈来覃山时,一夜坐在树下,手中拿着的是一只看来像是婴儿穿的小鞋。杨佑慈说自己的那枚有“杨”字的玉佩丢了。他是富家公子出身,却会做农活。
而戮夜阁阁主丁戜常年不在呦鹿岛,总在外,曾有人道阁主在找人。
难道……
花翥微微咬住手指。
杨佑慈,应该有个儿子。
在民间。
陈中友,司马枭都将家中女儿嫁入宫中,都望着自己家族的后代成为下一任帝王。
而杨佑慈自己麾下无兵。
难怪,连找人都得悄悄进行。
难怪他每日睡御书房。
若是那般,真像朱曦飞说的,杨佑慈的确是个专情之人。
心里却敲起了小鼓。杨佑慈当年从紫炎逃出应逃得不远,处处都是战乱,那孩子,真的还活着?
南面可见烟尘。
新太守到了。
花翥挤出笑意走回原处。
太守到了。
太守是个中年男人。
身形肥胖,身比腿长,略走几步便气喘吁吁。有妻有子。
“本官蔡岳。”
喝过接风酒,令妻子先行,蔡岳小心翼翼掀开第二辆马车的车帘牵下一个女子来。
花翥心中肚明,看来又是个宠妾,不定还想着灭妻的男人。
好对付。
不想蔡岳竟是牵着那女子来花翥面前介绍道此女是他的红粉知己,他与她,发于情止于礼。清清白白。
“本官得宰相大人重视,来北面这荒凉之地做这太守只为满足这红颜知己的心愿。”
那女子掀开头纱,生得明眸皓齿,身段窈窕。张口,对花翥娇滴滴道:“花将军好。小女子邱香香。一早便从他人口中听得姐姐威名,特来投奔。”伸手,拽着花翥衣角轻轻摇了摇。越发声音娇娇滴滴,道:“姐姐。”
花翥呆了片许,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又想在世人眼中女孩便得这副模样,倒也未曾在意,毕竟平日珑儿与她说话有时也有几分娇俏。
“小女子久仰将军姐姐威名。一心想在姐姐麾下做成一番事业。特拜托蔡大人来小女子来此。姐姐切莫多心,小女子与蔡大人不过是知己。”微微仰头,面带笑意。“清清白白。”
花翥心道邱香香若想来,来便是,她紫炎的门随时欢迎前来投奔的女子,何苦还特意找个男人引荐?
也不问,只接风洗尘。
毕竟前来投奔的女子越多,越可强大力量,成就事业。
蔡岳一行人被朱曦飞安置进城中空置的一套宅院。
蔡岳满心怒火,甚为不满,道此地着实太差,还嘟噜着让花翥让出与朱曦飞住的宅院。“本官委屈算不得事,总不能让香香姑娘受苦。”
他的跟班,一个叫余永财的也在一旁帮腔。
朱曦飞笑道:“朱某那地方简单朴素,配不上太守。花将军那处住的人太多,太守收拾着实麻烦。”又道:“再说,香香姑娘既是太守大人的红颜知己,以客人身份住在太守院中便是。”
花翥闻言,与朱曦飞目光交换。
两人皆知。
此番不过是狂风骤雨来前的征兆。
夜间摆宴。
蔡岳与邱香香坐一桌。
为助兴,夏闲影唤来戏班子,随意唱了一出常见的戏。
“唱得好。”蔡岳道。
余永财盯着玉蝉,目光怎么都挪不开。
花翥担心出事,叮嘱了刘三花几句,整夜,刘三花始终围着戏班子打转,盯着玉蝉,不敢离开分毫。
珑儿送来美酒,蔡岳见珑儿生得娇俏动人,目光移不开,邱香香轻笑道;“太守若是喜欢,带回家同寝便是。”
花翥闻言尚未发火,那蔡岳便拍桌道自己是正人君子。怎会淫女?!
一句话,憋得花翥将火气吞下肚,还得说两句“太守大人不愧是清官”。
夏闲影喃喃:“翥小将军,小心。”
花翥浅浅抿了一口酒,当夜让珑儿睡自己那处。
珑儿睡熟后她走入院中。那个余永财,她总觉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此人也有几分眼熟。
可越想,便越想不起。
不想贺紫羽竟然知道。
“鹏鹏听说那余永财在皇帝上回举办科考时中举,第一百九十三名。陛下总共招了两百人。他已年过三十,他姐姐知晓弟弟高中,在天靖城大宴宾客道光耀门楣。”
“第一批?我怎不知?”
“当时唐道哥哥得了文状元,姐姐得了武状元。姐姐怎会知晓一个百余名的?”
“鹏鹏怎会知晓?”
“当日街上热闹,鹏鹏去看了热闹,当时便见那个余永财殴打自己的姐姐。嫌弃酒菜不够好。那人的姐姐便立刻与一群男子进了小巷,余永财收了三两银子。”
花翥沉脸。
“贺紫羽!那也是你该去看的!?”
面上一白,贺紫羽抱住头,喃喃道:“鹏鹏错了,鹏鹏错了。姐姐不要打鹏鹏。”
忍住火,花翥复问。那么多举人,贺紫羽怎么就盯着那余永财不放?
贺紫羽抱着小脑袋小心翼翼抬头:“鹏鹏总觉得见过。声音,名字都熟,还以为是当年明荣城家中的人。”贺紫羽便说,声音越小。
花翥心生怜意,不再责备。
只是她隐约见过,贺紫羽也隐约见过?
姐、弟?
难道……是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哈,有人记起来不,是谁?感谢在2021061914:32:182021061921:1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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