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风北将柳花小心放在床榻上。自己就势脱掉大氅上了床榻。他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划过,常年习武,他手指上有很重的茧子。他用眼神将她上下打量,在他的目光下,柳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不着丝缕。
揽她入怀,厉风北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逼着她同自己对视。
“小美人,还没问你的名字。”
“柳花。”
“柳花,柳莺花燕,好名字。”厉风北笑着,指尖朝外一勾,她外衫滑落,厉风北的手滑向她腰上的带子,素来板着的脸上挂着让人生惧的笑。
“别怕,花儿,我会对你很好——”
灯火幽微,厉风北的笑意越发重了。
柳花一把抓住他的手。
厉风北察觉她手指微微颤抖,见她眼神飘忽不定,神情甚是不安,说话的声音便故作温柔了好几分,这种故作的温柔却让柳花心中的不安更甚了几分。
“花儿,害怕?别怕,我会很温柔。”
“十三爷,奴婢有话说。”
厉风北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他在她面上亲了一口。“小美人想说什么?”
“十三爷,刘大公公素来喜欢美人,奴婢不知十三爷将奴婢带回家是看中了奴婢的模样还是看中了奴婢奇货可居,但今日之事已是闹大,定会被心有所图之人告诉给刘大公公。”
厉风北眉头狠狠拧成团,却很快放开她。
果真,厉风北甚是害怕刘大公公。
她心中略松了一口气。
“倒也无妨。”厉风北沉思片刻,逼近柳花,面上笑意冷冷。“只要我玩够了再送给手下,事发后只要说我未曾知道,不过是军中将士所为也就行了。到底,不过是个女人。”
厉风北的目光甚是阴骘,一把将柳花摁在床上。
柳花一时只觉口干舌燥,厉风北的手、他的唇在她身上游走,恶心的感觉越来越重,她用力推开厉风北趴在床边一阵干呕。
长辫子被厉风北一把扯住向后狠狠一拉,重重一耳光落在她面上,柳花头晕目眩,唇上有些湿润,原来是鼻血。厉风北的眼神也恢复了冷意,紧抿着唇,几欲将她生吞活剥。
“不乖的小鸟,可是会——”他的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忍着目眩与疼痛,几日前遇见的一些事在脑中浮现。
柳花知道很危险,但她决定赌一把。
一咬牙,说出实情。
“十三爷,我一直在廊下,对大公公房中每夜发生何事都一清二楚。自然能分辨出大公公和别的男人的脚步声。”
原本面上已有不悦的厉风北神情更加冷厉,他的额上青筋清晰而分明,似乎还在微微跃动。
到底不过是与虎谋皮。
柳花微微提声:“前几日送去刘大公公房中的女孩是你买回来的,也是十三爷你夜间潜入刘大公公房中破了那女孩的身子。断指不会重生,枯木不会逢春。刘大公公依旧是阉人。”
厉风北钳子般的手掐住她的脖子,“你——想死?”
“不,我,想和十三爷在一处。”
柳花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渐渐小了一些,她大口喘着气。
东郭先生说,她而今唯一的优势与武器就是美貌。
厉风北这种人还未生生拧断她的脖子不过是因为她这世间难以寻觅的甚好皮相。
柳花努力挤出一丝笑,伸出手,指尖在厉风北面颊上轻轻摩挲,他脸上的胡渣有些扎手。
“我小时候过得很苦,十三爷,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想要留在十三爷身边,我也只愿自己属于十三爷。”
她伸出两只手臂揽住厉风北的脖子,眸子黑亮又清透,长睫蝴蝶翅膀般扑闪,少女特有的纯净。
口中却赫然出现荷叶糖的清香味。自从娘亲过世,柳花一直未能吃上一口糖,直到遇见东郭先生。
厉风北彻底松手,靠着软塌,沉着脸。
柳花接连咳嗽,小心靠近厉风北,见他不排斥才娇娇弱弱地攀着他的手臂,下意识撒娇。
“我想要和十三爷在一起。”
厉风北喜欢乖巧听话的小鸟。
她便再度娇声道:“花儿,不想离开十三爷……”
终于,厉风北原本紧抿的唇角放松了片许,眼神却依旧严肃。“是我失策了。你必须回去!”
柳花心中暗喜,同东郭先生的约定之日还剩两日,若能在明日回去,她便能顺利完成先生要求她做的事。
便在他耳边柔声道:“十三爷。刘大公公是阉人,即便将我送给他破不了身子,我这身子照样是你的。那夜发生的事,只会再发生,花儿,也会给十三爷开门。”
闻言,厉风北一阵惊愕,面上冷笑。“你只有十三岁?”
“是……”
“年仅十三岁的小丫头怎么会这般狡黠?”
柳花垂首,微微浅笑。
狡黠?
她五岁时亲娘便因“不贞”而死。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不狡黠,如何能在那大宅院中活下去?
“我喜欢聪明女人。”厉风北哈哈大笑。“花儿,既然进了宫,可得帮我在刘大公公面前美言几句。”
柳花揣测那被送入宫中的女孩要做的就是在刘大公公面前“美言”几句。刘大公公年事已高,身边有张李两位大公公,还有十三个养子,一个个争权夺利,用尽全力奉上美人与金钱。
即便厉风北与刘大公公有血缘关系,在此事上厉风北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只看谁做得更妙。
故而厉风北一定会想到,她的相貌在女子中数一数二,若他将她送出,旁人很难寻到更好的。
而柳花心中也生出一个疑问,刘公公的住处有重兵把守,每月一换。本月才过半,带兵把守在外的就是那个唇角上有痦子的男人,刘大公公叫他小三子。
既有重兵,那厉风北又是如何混进去的?
除非——
见厉风北欲走,柳花赶紧道:“柳花有一个请求。十三爷可否将前几日送去的女子换回来,若是公公不要她了,她也一定很愿意回到你身边。”
若是不回到厉风北这里,那个女孩不过是另一个皇太后。
厉风北走得很快。
并未答复。
柳花不安,想了许久却又放下心来,厉风北一定会带走那个女孩。
他不得不带!
夜色落,柳花躺在厉风北的床上寻思着对策,床上有太阳的香味。
很久没有躺在这种干净、整洁的地方,竟然怎么都睡不着。
柳花想到了那只小鸟。
如果那只小鸟凭借自己的力量穿破牢笼,它或许就不会死,或许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自由——不是旁人给的。
那只小鸟为了冲破牢笼,羽毛四散,喙上全是血。
自由——是自己拼命争取的。
第十二日,柳花睡醒已是正午,吃过饭后又睡了一阵子,今夜漫长,得养精蓄锐。
厉风北午时过了才来,待她沐浴浸香后才拿出一身素白的衣裙让柳花换上。
除了一根玉兰花羊脂玉发簪,她身上没有任何饰物。
玉娘抱着小白猫目送柳花被厉风北送入轿中,沉沉松了一口气。很快趾高气扬起来。
端坐轿中,柳花将轿帘撩开一道小缝,路两旁依旧凋敝,却也有富户满身绫罗,左拥右抱。
轿子在宫中落下。
厉风北扶出柳花:“父亲,孩儿将狗拖回家后,家中奶娘觉得臭便将这条野狗拖去洗了个干净,却不想——这般佳人,自然要献给父亲。”
他一把扯下柳花头上的白色风帽。
柳花站在大殿中央,一身白。更是衬托得长发和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漆黑如墨,未施粉黛,可上薄下厚的唇也似若涂了胭脂,皮肤白若凝脂。长发简单梳成辫子,只插了一根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兰花发簪。
柳花努力站直身子。
忍着恐惧,拼尽全力露出一丝浅笑。
不笑已美艳不可方物。
她一笑,几乎倾了山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无法离开。
不管是正常男人,还是阉人。
刘大公公眼中的光越发亮了不少,亮得有几分诡异,眼眶下的黑眼圈也比之前重了不少,满脸憔悴。
看见柳花后他大笑:“来人,让丫鬟将这个绝色美人送入朕的房中。今夜,朕要□□。至于以前那个——”
厉风北向前一步:“父亲若是不想要了,何不赏给孩儿?”
柳花知道厉风北一定会带走宫中的那个女孩。
若是那个女孩像之前的女子那般被“处理”,谁知道她会不会告发厉风北深夜潜入公公房中之事?
而柳花也被小三子带去刘大公公宫中。
她刻意看了眼之前的“家”。破旧又肮脏的被褥已经消失不见。只在柱子上留下铁链的痕迹。柱子与墙面间有一道缝,里面还躺着她之前摔坏的瓷碗的一角。
小三子一直紧跟着她,碍于刘大公公,言语行动间虽不敢越界,目光落在她身上却走不动道。
他距离柳花很近,柳花甚至能嗅到了他口中的臭味。
可她不声不响,只在刘大公公进屋后,扯着他的袖子撒娇。说小三子之前打过她,今夜让小三子在宫外执勤,她害怕。
刘大公公当即应下,在日落前换了宫外的侍卫。
柳花笑得含羞带怯。
厉风北为何能进入刘大公公房中?
为何正好是这个月?
——
厉风北和那个小三子本就是一伙的!
她要走,厉风北就决不能出现!她还不信了,刘大公公身边的人,全是厉风北那伙的!
为了顺利逃走,她只能用幼稚而简单的方式尽力避免危险。
今夜,她就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