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心目光柔媚。
眼带媚光,在花翥身上上下打量。媚笑道:“凭你。”偏是朝那男人身上蹭了蹭,一双细腿在男人身上缠得愈紧。
那男人微仰头。
青心就势环住他的头。
男人在青心肩窝猛地吸了一口,青心的肩窝中有浓烈的沙漠之蜜的香气。
花翥去第一山庄时从南宫冰凌处得知沙漠之蜜用得少便可做媚.药,用得多,便可令人精神短时间内极度兴奋。吸入此物,杀伤力,破坏力都比平日可怕许多,若吸得多了,在刀砍斧劈下也无丝毫痛觉。
那男人吸了几口浓烈的沙漠之蜜,瞳孔渐红。咧嘴,牙缝间渗出几丝血。像是方才生啖了活人。
青心缠得更厉害。
男人仰头,两人竟是旁若无人地深吻起来。
高处,蛮族大军越走越近。
上坡牛,下坡马,青心麾下的蛮族大军将马丢在坡下,手握长刀分散在四处,无人靠近青心与那个男子,他们却都望着花翥与眠舟指指点点。
周昌依旧匍匐在地,全力舔着那男人沾满泥土的马靴。忽一脸谄媚仰头说话。
花翥听不见,却见青心哈哈大笑,点头应下。
从紫炎被抓来至此的杨恩业的嫡系被蛮族从四面八方驱赶而来。
蛮族雇佣兵也越围聚越多。
处处响起马嘶声。多马,马被丢在各处,无人照管。
青心平抬起手,细白的指尖指着花翥,将她指给别的男人看。他声音尖利,似若要生生撕裂人心。
“此处便是你二人葬身之地!为兄真想看看师父收的唯一的女弟子被一群男人压在地上是何等有趣模样。”
四周蛮族喧哗声一阵紧接一阵哄笑。
杨家的旧部渐渐聚拢。
趴在地上的周昌扬起头,面上满是污垢,牲畜粪便与湿哒哒的泥混在一起,沾黏着几根青草。
人谄媚到极点,便成了狗。
他仰头向青心祈求一亲芳泽的机会。
“若还能活着,便是你的。”青心微微侧脸。“小师妹,害怕吗?”
害怕吗?
花翥微微一笑。
青心未有丝毫变化,他依旧企图用言语,用恐惧,没用恶劣的笑将她吞噬,将她淹没将她撕成粉末。
逼着她摇尾乞怜。
青心要的终究不过是这个,只要她投降,她便是他最宝贝的小师妹。
“小师妹,若是害怕跪下来,求师兄。”
花翥浅笑。
她与眠舟不过二人,对方是千军万马。
若任何人自以为占据此等优势,自会傲慢,自会不将对手放在眼中。
她心底冷笑,忽然忆起东方煜曾说的话。
小花猪你要记得,若是该杀之人,定要立刻杀了,切莫别与他多言。他是将死之人,你的布局、谋划对他而言丝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立刻死掉。你若优哉游哉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他,不过是增加他生的机会。
当年东方煜讲的那些,青心还真是桩桩件件都未曾记在心中。
又或者,东方煜说如何做。
青心便偏不如何做。
“青心师兄,您还真是除了床笫之欢,未曾从师父那处学会任何东西。连当年围困明荣城说到底都是师父的计。”当年,那个在蛮族大营凶狠恶煞的青心,原来不过如此。他驻足于原地,她却一路朝前奔。
她已经彻底追赶上了他。
偏是青心嘻嘻哈哈,看她像在看一件无用的器具,他笑语晏晏,吗,言语间满是讽刺:“又如何,二师兄与小师妹不过二人,难道还能……”
侮辱的言语堵在喉口。
嘲弄的笑声尚未发出。
周昌竟是从地上蹦起,抽出挂在腰间的尖刀狠狠扎进了那男人的后背!那男人手一松,险些将青心落在地上。
几乎同时,杨恩业的旧部集体躁动,他们以钉锤、砍刀为武器,夺过最近的马,砍杀最近的蛮族。
一如周昌说的,这些当年被夺了兵器驱赶来雁渡的男人都是长年训练的士兵,当年更是麒州最精锐的军队之一。
即便身陷囹圄,即便被摧残,也从未放弃反抗之心。
一早,花翥就察觉到周昌不对劲。
他知道得太过详细,可细想,却又觉得他不过一无所知。
花翥可以选择逃走。
却又舍不得深入雁渡的机会。
何况,除了古怪,她也听出一丝潜藏的机会。
她留意到周昌说的是杨太守。
杨恩业太守?
这群人连杨恩业已过世都不知晓?遑论杨佑慈登基!
他们或许还以为北唐的统治者还是那个被东方煜扶起的无能王爷。
但从周昌的话音中花翥也听出他对杨恩业的敬意。周昌所属的军队是杨恩业的直系,早在杨恩业还是个普通将领便一直跟随。故当初章容夺权,头一个要彻底诛灭的便是这只远在紫炎的杨恩业的嫡系。
章容下了死令。
可青心要扩建住所。舍不得杀,便将他们尽数绑来雁渡,开山凿石,大兴土木。
青心师从东方煜,为了彻底控制这群人,他甚至没有告诉他们杨恩业已死,以防这群人生出回紫炎关报仇、追随杨佑慈的心思。
他说杨恩业割地,将这群老部将尽数抛弃,断了他们离开的念头。
至于花翥,因众位将士都称呼杨恩业为“杨太守”,周昌一直以为花翥是北唐的女将。北唐朝廷昏庸,刘大宦官既然做得出四处收纳“秀女”交予鹰犬玩弄,任用女人为将军,也算是胡来?
花翥便与周昌说笑,让他知晓她的确懂用兵之道,不是个靠着相貌与身段登上高位的女子。
于是,一夜,花翥“看似无意”提起现在的皇帝,说是章容。
“章容那厮,也配?!”周昌怒发冲冠,眼中几乎充血。颤声问起杨恩业太守的去处。
花翥终于直言相告。
那一刻周昌的神情,花翥永生难忘。
这群人是杨恩业的直系,在麒州有家,有娘,有妻儿,有挚友。
他们想回麒州。
回阳啟。
周昌机关算尽引诱花翥入瓮只因青心一句将那个女人引诱来此处,就放你们回麒州见杨太守。
青心认定周昌早已在自己掌控中,认定他绝不会背叛。又担心被花翥看出端倪,从遇见周昌开始,周围没有任何监视。
周昌也知晓或许这不过是一句谎话,却也不在意。
陷入绝望的人连一丝光都想要抓住。
青心太过自信。
他总会忘记,他与花翥皆师承东方煜。他会的,花翥都会。
他不会的,花翥也会。
他用谎言断了周昌的念想,逼着他听命于自己。
花翥便用真相给周昌希望,令他记起家中的老娘。
“原来如此,太守大人,还有老夫人已经……”那夜,坐在火边,周昌伸手抹了抹眼睛。
“大公子称帝了!阳……啟吗?”周昌伸直枯瘦的手,张开,接朦胧的火光,眸中溢泪。
“阳啟啊……若能见一眼,便好了。”
花翥挥刀杀向青心。
花将军,你可知何为思乡?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母,有牙牙学语的幼童,还有一人支撑整个家的娘子。思乡,归家。
大公子称帝……大公子秉性温和,如何做得了皇帝!他一定,很苦吧……末将若有一线生机也要回阳啟辅佐大公子!为花将军马前卒!
花将军,射人先射马。属下做马前卒,你我等而今活着,也与死了无异。可惜了,若有机会再吃一口娘做的炊饼,多好!
花将军,若能寻到属下老娘与家中娘子,只望将军照顾几分。
“军中将士可愿听令?”
花将军,我等跟随太守大人从底层挣扎脱身,从离开紫炎的那一日起便一心念着归家。多年来,始终未曾放弃。我等有暗号。其一,“回家”;其二,“杨恩业太守麾下”;其三……
其三,刺杀青心,或是他身边的那个男人。
三个暗号聚齐。
反。
青心身边的男人小心放下青心,这才高举手中的砍刀从,砍刀落下重重砸在周昌脑门上。
花翥惊叫,她远望,她亲眼目睹那个男人一刀又一刀,狠狠砍在周昌身上。似乎想要将他剁成肉泥。
周昌四分五裂,血从矮台上滚下,滴滴答答。
花将军,属下愿用自己的性命为将军开路。
花翥挥舞婉眉刀,疯狂砍杀周围的蛮族,杀向青心。
眠舟紧随其后,协助她杀向敌阵。
山谷中,一衣衫褴褛的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高处,手指放入口中吹出长而有力的哨音,四面,马蹄声哒哒,蛮族带来的马以浪潮之势从通往两条山谷中蜂拥而出。
烟尘起,众马嘶鸣。
周将军,此处可有马?
小人不过是个小将,配不上“将军”二字。马?有。当年的紫炎老将军还活着,他本就是养马人出身,早年与邢丰老将军一道练过骑兵。年纪大了,别的事做不得,马养得好,一声哨音,万马奔腾。便带着小儿子被那群人赶去养马。他的长子与次子早已过世。
这般,花翥便有一计。不仅可救人,还可夺取马匹。可真的如你所讲,所有人,都愿信我,与我走?
自是不信。我等蛰伏于此,不过为了等待时机。三个信号,缺一不可。老将军曾道,这群蛮族是被一根绳子系住的蚂蚱,绳子一断便四散开去。若要令他们相信,便得斩断那根绳子,即是杀青心,或是杀他身边的那个男人!
花翥终于穿过重重包围杀入矮台上!
婉眉刀高高举起,朝着青心面门狠狠劈下!青心被身边那男人一推,男人手一抬,婉眉刀的锋刃狠狠撞上那男人手中的板斧,剧烈的震颤震得花翥的手麻木而生疼。
男人单手握斧,用力,人力与板斧的力量结合出刀砍斧劈的力度,剧烈的震颤从花翥握刀的手指尖到她的臂膀。
站立不稳,花翥跌倒在地上。她迅疾翻滚一转,从地上爬起,再度朝前冲,复又开始新的攻击。
青心倒退三步。
花翥在他目光中看见了惊诧,他不安,惊讶,甚至恐惧。看花翥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乎怎么都想不到为何花翥能挥刀穿过层层封锁杀向自己。
她往前,他却停滞。
她终于追上了他!
山谷中,将士们与蛮族厮打在一处,不少人多马夺路而逃,白发苍苍的老将倒了下去。
他身边的一个少年顾不得收敛尸身,少年翻身上马,纵马狂奔,吹出长长的哨音。
头马领阵。
群马紧随。
少年跃跃欲试,欲夺路而逃。
花翥要向山下的士兵证明自己的确有心杀掉青心,便努力与男人厮打在一处,却怎么都寻不到极好的时机攻击。
在沙漠之蜜的作用下,男人化作野兽,对身上不断增加的伤口毫不在意!
似乎已不知晓何为“疼痛”。
幸得眠舟杀来!他双剑并用,化作两道剑光打断那男人的袭击并深深扎向那男人!“小师妹先走。”
他说话极快。
花翥还是头一次见他说话这般快。
那个男人,的确不好对付。
而青心更是在那个男人的护佑下已逃远,花翥也不追。东方煜当年对付永安城的宦官团体时曾道,围城,不要困守,要留给对方一线生机。
花翥若追上,定能将青心斩于马下。
但若青心死了,有一人便会彻底销声匿迹。
冽泉。
而今,花翥要让青心相信她没能杀掉他是马失前蹄,给他与冽泉联手的机会。这才能实现自己真正的目的,一网打尽。
她要青心去拉格部族搬救兵,要离间这对盟友。
更何况,她对雁渡不熟,不可随意深入。
小花猪,你要记得。有时,也可留必杀之人一条性命。却是不为彰显自己的本事,为了实现而是更大的目的。狼崽子,当你是狼,对方是兔,你便用不着在乎是否狡兔三窟。兔子,闹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兔子。
花翥提刀冲下山坡,一路劈砍,杀人夺马。
回头望,眠舟已与那男人扭打在一起。在沙漠之蜜的作用下,男人嗜血而狂躁,眠舟应付得竟然有几分困难。
那带着杨恩业旧部与蛮族作战的引领马匹前行的少年引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直奔花翥!
花翥快跑几步翻身上马,未备马鞍的黑马感受到赫然增加的人的体重,一度狂躁。没有缰绳,花翥单手揽住马脖,双腿夹紧马腹,单手拉扯下捆发的长发带充作马鞭与缰绳,黑马高高扬起前提,整个身子几乎与地面垂至,咬牙抱紧马脖,花翥双腿更用力,长发带沉沉抽在马身!
隐约听见那少年道再忍耐一刻。黑梦除了他父亲只会服从强者。
花翥用尽全力。
终于,名为黑梦的马不再挣扎,任由花翥驱使。
花翥感受到自己额上滚落了汗珠。
顾不得擦拭,她高举婉眉刀。“效忠于杨佑慈大公子!而今阳啟的皇帝陛下!”
杀人夺马、夺刀的将士们闻言短暂不安,却又在须臾连声高呼。“永效忠于大公子,效忠于陛下!效忠于姑娘!”
“杀!”
“杀”一声“杀”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婉眉刀更适合马战,花翥单手握头绳控制黑梦,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婉眉刀又沉沉落下。
蛮族士兵有意夺马挡路,却怎么都控制不住马儿,马儿在少年的口哨声下紧随花翥的黑梦,顺着来路狂奔!
花将军。我等皆是铁血铮铮的汉子!离开故土,多年来从未放弃反抗,放弃归家之心。即便青心那厮始终絮絮叨叨说太守大人早已遗忘我等。
花将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花将军切莫为小人悲伤。总得有人做这必死的马前卒。能这般死掉,周某不甚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亲了,前几天病了一场,胃病、感冒、腰伤齐发。后来病好了,精神崩了几天,所以现在才更。其实这一章的写法早就想好了,发上一章的时候也写了一半了,结果没想到现在才更新。对不起了……亲们……我这次又是身体病,又是精神崩溃,啥都写不了,然后隔壁那本就永黑了……哈哈……
亲们坚持下,这几天过了,我就稍微有点儿时间了,到时候会写得快很多。比心,爱你们。感谢在2021052623:54:352021060400:3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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