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愣了愣。
牟齐儿见她不懂有些急,又不知该如何说。
眠舟身子一歪对花翥耳语道:“意为公公欲与儿媳不干不净。蛮族人中公公抢儿媳的有,抢孙媳的也不是没有。”
身子一僵,花翥终明白那蛮族大夫人眼中的愤怒是何意。若不是被眠舟用力拉了一把,她险些冲去苏尔依那边将她劫走。
“冷静。”眠舟轻声道。
花翥咬牙,逼着自己沉心静气。
苏尔依又与那大君说了一句话,花翥几人便被邀请一道用饭。
桌上摆了马奶酒与加了酥油的热腾腾的饼。
洪老大心慌不安,带着吃人生最后一餐的觉悟颤颤入座。牟齐儿与秦芳不懂蛮语,虽说也算见多识广此刻却也略有几分惊惶。
眠舟看似饿了,吃得很快。眼神却比平日锋利许多。
他的锋利让花翥心定了几分。
她只是不敢再看苏尔依。
怀中古代小羊便咩咩叫了几声,叫声中有几分洋洋得意,似乎知晓自己逃离了被割脖取血的命运。
花翥忽生出强烈的不安。
阿特图与苏尔依订婚的羊被眠舟抢了,大君格古拉却似乎并不太生气,甚至言笑晏晏,眉眼间满是喜色。
为何?
想到牟齐儿说的“扒灰”,心口一凉。她瞄了眼格古拉,那男人一双色眼死死钉在苏尔依身上,枉顾自己身边的大夫人的目光,更未将儿子阿特图放在心上!
花翥意识到这蛮族大君可能想借机悔婚!让苏尔依嫁给自己!
可苏尔依若嫁他便只是小夫人,不用复杂的婚礼,只要这男人将她带去大帐便可!
若那般花翥便没有多少机会带苏尔依走!
花翥一早定下计划抢羊只为接近苏尔依,蛮族大君至多用马鞭将他们狠狠抽一顿。未曾想到格古拉有这种念头,竟会生出这种祸事来!
她来此只为带苏尔依走,却也知晓自己得做好苏尔依不与她走的准备。
事情是她惹下的。
可若苏尔依不走,总不能
花翥心乱了几分。
她从东方煜口中听了一些蛮族的习惯,可哪些知识在此刻似乎没多少可用之处。
正一筹莫展。
那大君格古拉忽提及抢羊之事。
花翥乘机道自己一行人做此事不过为了送礼,为请罪,定会在来年送来金银珠玉与丝绸锦缎以示歉意。
话未尽,格古拉便分外豪气摆了摆手,道此事不足挂齿。接过奴隶小心递来的酒碗,用力喝了一大口,豪气万丈。
道:“是王子无能,连羊都抢不了。这婚便定不下。”
蛮族大夫人的脸又黑了几分,才开口说话就挨了大君恶狠狠一巴掌。格古拉警告她道男人说话,女人不可多嘴。
格古拉之心,蛮族众人皆知。他们互换眼神,唇角笑意诡谲。
阿特图暴怒。
苏尔依的兄长格穆尔却气定神闲。
花翥她不留意瞄了一眼格古拉,寒意更盛。
格拉古手中的酒器是人骨!
杨佑俭……
姐姐。
那孩子眼睛很大,闪着聪慧的光。最苦的那段日子,他总是紧紧牵着贺紫羽,怕他跑丢。
杨佑俭……
花翥用力咬了舌尖,浓烈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补上一口酒,用剧烈的痛楚逼着自己冷静。
鼻尖却添了几分酸意。
终于,蛮族贵族中有一老者道不可这般。
那老者器宇轩昂,口中虽说蛮族,却又给人几分优雅气度。他道中原人不懂蛮族礼仪误入抓羊仪式,怪不得中原人。
王子阿特图未曾料到会发生此事才会失手,怪不得王子。非要找错便是是守卫之错。由此建议格拉古重办抓羊仪式。
蛮族不少贵族男子道此法极好。
格古拉不为所动。
他只上下打量眠舟,道:“羊已抢了便不可重来。诸位想在明日举办婚礼倒也另有办法。此人抢了羊便是我草原的新郎。虽只是个中原人,尚不如奴隶。却可给他一个贵族身份,为我所用!可谁家有未嫁的姑娘?”
与花翥相识的贵妇赶紧起身道她女儿尚未婚配。不少贵族妇人皆言自己家中有未嫁的女儿。
花翥倒抽一口凉气。
事情的发展全然脱离她的预料。
洪老大低声说蛮族崇拜武力,他之前抢羊时动作行云流水,在蛮族中极少有人能做到,将来定会受到重用。何况眠舟还有一副甚得女人喜欢的皮囊。
眠舟一口回绝。
蛮族大君面有怒意,质问难道草原的女儿还配不上他这个中原人。
“配不上。”
眠舟坦言,厉光一闪而过,眼眸恢复一贯的懒洋洋。“你们这里的姑娘皆不如吾生得好。吾本浮萍,连杨佑慈都无资格管吾。你是何人?有何资格管吾?”
花翥头一次听眠舟自称为“吾”。
那蛮族大君似想要发怒。
先前说话那个老者复又开口。
他道中原人身份低贱,即便相貌英俊、孔武有力又如何配得上蛮族的贵女?
至于抓羊仪式,蛮族无古法,无规定抓羊仪式因在何时举办,因一日举办几次。
“我等千里迢迢前来此处参加王子的婚礼,总不能让我等空来一次,也不能让我等喝与身份不衬的一顿婚酒。阿古玛的女儿是草原最美的月亮,拉格大君的儿子便是草原初生的太阳,天生一对,何况太阳对月亮用情极深。父亲总得为儿子想想。”
花翥心道这老人厉害!三言两语便将格古拉的心思,夺取儿媳之事有伤父子情感之事说得隐晦又明白。
她留意到格穆尔与老人坐得很近,坐在他二人之间的美人是阿香娜。
这位老人应是阿香娜的父亲,格穆尔的丈人。草原另一支实力强大的蛮族的族长。
心里略松了一口气。
格古拉面露窘态。
其他贵族也纷纷进言王子与公主天生一对。
格古拉终于悻悻然决定再举办一次抓羊仪式。
奴隶们欢跃。
大夫人面上也舒坦了几分。
阿特图顺利抓到小羊。
小羊被割断脖子,鲜血流入酒中。
苏尔依与阿特图一口饮下羊血酒。
就此定下婚约。
紧接着便轮到奴隶们一起抢羊,他们用拳头、顽石、木棒做武器彼此攻击,鲜血四溅。
他们中许多人从未吃过一口羊肉。
贵族们看着他们争抢,欢跃不已,宴会也添了一丝热闹。
花翥喝着酒,酒每次划过舌尖上的伤口都疼得她微微一颤。
她有意今夜将苏尔依带走,不通过紫炎关径直往西去向西域,洪老大在那处有熟人,一行人可通过小路避开紫炎关进关而后去第一山庄。
只要苏尔依愿意同她一道走。
不留意抬眼,格古拉的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憋着满腹的怒火。
祸事未完。
果然,奴隶抢完羊后,格拉古忽打断说笑的众位贵族,道不管如何,眠舟抢了不该自己得到的羊便是犯了大错!他又不愿娶蛮族贵女,更是罪加一等。
眠舟懒洋洋抬眼。
奴隶抱来一只尚未断奶的小狼。
一群奴隶抱来栏杆在宴会中间的空地搭出巨大的围栏,牵来十条饿得眼睛发红的狗关在里面。一只小羊被割伤腿丢进了狗圈,在众目睽睽下被饿狗分食。
格古拉高举起手中的小狼。
拿起弯刀,他割伤了小狼的前足。缓步走向围栏,高高举起。
栏中的饿狗嗅到血腥味,疯狂吠叫,有几只欲跳出围栏,又被奴隶一棍子打回。
“此番在狗群中抓狼。”
花翥后背冷汗涔涔。
疯子!
根本是个疯子!
她要带苏尔依走!
她必须带苏尔依走!
眠舟起身,慢条斯理。
格拉图见他不怕,便指着花翥道:“你来抓。”
众人喧哗不已。
苏尔依瞪大眼。
眠舟面上隐有怒火,起了杀心。
花翥拉了一把他的手。
她相信眠舟之能,可若此刻动手,他五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决不可轻易动手。
花翥长吸一口气,她不会劝慰自己当年连狼都杀过,难道还害怕狗?她记得东方煜曾说狗来源于狼,一群恶犬比独狼可怕千万倍。
何况抓狼不可带刀剑。
但她记得东方煜也曾说,行武时,“快”是极好的方法。
花翥只冲苏尔依一笑。
告诉她:切莫担心。
起身,脱掉累赘的披风,女子曼妙的身形显露无疑。担心“男子模样”进不得苏尔依的房间,她今日未缠胸。
格古拉盯着花翥,色眯眯将她上下打量,目光落在胸口便舍不得离开。
之前说话那老者见状赶紧道让女人抓狼太过残忍。
立刻改口让眠舟做此事。
“啪!”苏尔依砸了杯子,却只是嘟着嘴,不说话。
格古拉赶紧陪笑道都不抓了,大婚前杀人终究不好。
牟齐儿与秦芳松了一口气。
高高举起手中的小狼,格古拉朝狗群顺手一抛。
几乎同时,花翥大跨步翻过栏杆,一把拽过奴隶手中的木棒,趁着那群饿狗扑向小狼挥棍左右出击生生打出一条路来。
也不靠近,只用棍子用力一挑。地上的小狼化作一道弧线朝她的方向落来,腾跃一把抓住。脚落地时丝毫不敢耽搁,挥棒打走最靠近自己的那只饿狗,脚步家快,三两步跑至栅栏边,丢了木棍,单手抓住栅栏借力翻出!
一气呵成。
那群饿狗晚了一步,被奴隶们打回。
原本喧闹的宴会登时静默了几许。
“啪。啪。”轻轻两声鼓掌,是眠舟。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赞美声不绝于耳。
花翥低头看手中的小狼,小狼呜呜咽咽,用力朝她手心钻。畜生也知感恩。
她缓过气来,不忘对蛮族大君行礼。
抓羊之事终于过了。
格古拉心有不悦,将那只小狼送给了她。
落坐,继续用饭。
接连吞了两杯酒,花翥紧张的心绪才略微平静的几分。
抬眸时花翥不留意撞上苏尔依的目光。
苏尔依眼中有泪光,却又很快笑了。
宴会再无波澜。
宴会后眠舟会去“拿”杨佑俭的遗骨。
格古拉非常喜欢那骨碗、骨笛,每日都会小心把玩,想没有丝毫风险拿出比较困难。
行动前眠舟道自己或许会消失好几日。让花翥先走。
洪老大混在一群蛮族少女少妇中与她们逗乐,将剩下的货物兜售一空大赚一笔。
花翥终于得了机会给苏尔依送礼。
进门前先被两个蛮族妇人上下摸了一把确定她的确是女人方才放她入内。
苏尔依支走蛮族妇人,牟齐儿与秦芳在外看守。
大帐中只剩花翥与苏尔依。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终于写完了……为啥这个时间才写完……我又改了这一话的设定……“抓狼”本来打算写得细一点,繁琐一点儿。后来又觉得不对,当年小花猪杀狼写得多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年纪还小,都这么多年了,她在成长,绝不会还像当年那样迟钝结果几句话就写完了……
下一章写完了,但没有改好,或者说没改到我心中那个好,所以“今天”更新不行了,但是保证亲们明天早上起床就能看见哈……四舍五入也算是双更了……你们睡,我继续加油哈!感谢在2021022223:04:142021022323: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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