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翥唇角一抽,当尴尬到极点,竟是连逃走都不知如何寻找方向。
偏是夏闲影叼着才烤好的肉慢悠悠进帐,见此情状,站在原地,眨眼。
分外恭敬地行礼,道:“将军,好好享受。”
出帐。
花翥清楚听见点在营帐中的灯火烧得响了一声。
欲逃,忽听帐外,贺紫羽结结巴巴问:“享受何事?”
“你有”恨不能天下大乱的夏闲影顿了许久,嘀咕道:“也可叫嫂子……”复又语重心长道:“展鹏,你有嫂子了。”
士兵们哄笑。
贺紫羽静了静,竟哇一声哭了。小手才刚撩开帐门,小脑袋还没来得挤入大帐就被夏闲影一把拧住后脖颈子拖走。
整个营地只听得见贺紫羽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不行!!”
花翥唇角抽了抽。
珑儿却已贴近,玉臂环住她的腰肢。神情娇娇怯怯。“公子……”
一退三步,花翥解释得结结巴巴:“妹妹,我是女的!你我之前还在司马家见过一面!”
立在原地,珑儿盯着花翥看了许久,终记起那日之日的争吵,面上红得厉害,眼中水雾弥漫。
花翥松了一口气,却也知晓自己大抵伤着她了。
毕竟那日在司马家两人相处不甚愉快。
被仇人救了,多惨?
不想珑儿却软声唤道:“将军姐姐。”
花翥松了一口气。
女子间也可一笑泯恩仇。
“姐姐,妹妹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花翥眼前一黑,缓过神。一把抓起地上的衣裳和被珑儿小心叠放在床上的披风将珑儿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塞进被褥,她逃得像草原上被雄鹰盯上的兔子。
账外,夏闲影抱着哭成泪人的贺紫羽,笑吟吟道:“可享受好?”
“闭嘴……”手摁在前额,花翥一声长叹。
委委屈屈的贺紫羽顶着一张哭花的小脸坐在花翥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放。
夏闲影声音幽幽,夹杂沉沉的叹息,道:“她也可怜。生不了孩子的女人无人愿娶,无家,无身份,任人欺.凌。偏遇见一个相貌堂堂还强有力的对她好的人,自然满脑子以身相许以谋得依靠。人之常理。众生皆是浮萍。”
花翥不自觉望着夜空,月已残。
刘志说可从阿古玛部族购买马匹。她也有此意,毕竟东方煜与杨佑慈皆有扶植阿古玛部族之意,何况那还是苏尔依的母族。
可紫炎关下的全是拉格部族的人。
从西域绕路第一山庄入紫炎?
太远。
上回第一山庄军队成功借道是因西域本就厌恶蛮族,且又收了第一山庄大量好处。
可马匹值钱,大量马匹过境若吸引西域人注意定会遭遇袭击。
只能走北境。
可北境全是拉格部族的人。
攻打拉格部族?
草原苍茫,紫炎关而今的马匹与军力不足以支撑攻打整个草原,阳啟的存粮也在征北、伐南二战中消耗得七七八八。
眼下不是最佳战机。
到底该如何买马?
始终听几人对话的贺紫羽忽然道:“军队里有大马啊,大马可以生小马,小马长大了又生小马。不就有很多很多马?”
一群成人被贺紫羽这番话震得说不出话。
“对啊,此事容易啊。”夏闲影道众人一道钻了牛角尖。
“不过是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花翥苦笑道,揉了揉贺紫羽的小脑袋。
军马都是骟马,蛮族部族中的许多马也是骟马。因为骟马更温顺听话,服从主人的要求。不管是蛮族还是中原人,养马人都只会留下最强壮、最优良的马进行配种。
“原来如此。”
信号弹忽然划过空中,打断众人的商谈。
有军情!
花翥即刻令夏闲影带贺紫羽去珑儿所住的军帐躲避。“马拴在军账外,若我等抵挡不过,立刻逃走!”
夏闲影慢悠悠推开花翥递来的马鞭,气定神闲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懒洋洋道:“翥小将军这般聪慧,又让闲影逃走,想必已猜到袭击者是何人。
“此处距离汀丘不远,征北之战后又剿过匪。若有大军压境,只会是汀丘司马家的队伍。
“可此地距离记别城尚远,即便我三人逃了,一个孩子,两个女人又能逃去何处?若真到那一刻,闲影自会杀了珑儿再自杀。”
她转身便进了军帐。
“厉害。”
花翥松了心,收了马鞭,抬起婉眉刀。
贺紫羽握紧小刀,一脸紧张站在她身边。
那个当年在蛮族大帐中吓得不敢哭出声的孩子也长大了。
哨兵很快赶至,道有一支人马正朝着这方奔赴。根据身影推断应有五百余人。
敌人很快到了。
林家军将士手握利器,点起火把,火把照清那群人的模样。
花翥蹙眉,站在最前方的便是之前被她赶走的那群男人。后面的是汀丘的司马家军队。
一时她几近被怒火压倒。
她欲北扩,若要北扩北方必须稳固。故争得紫炎大权后花翥便着力与司马家和好,她不愿在汀丘生事,所以之前才放走司马家的那群人。
这群人竟然带这么多士兵前来!
更让花翥意外的是领头是司马元璋。
不过一个被送人的侍妾,不过一场纷争,值得司马元璋亲自来?
火光下的司马元璋唇角已冒出胡茬,满脸戾气。
征北后司马枭便大力削减了司马元璋军权。最近更是确定此人烂泥糊不上墙,便有心推了别的司马家的子弟上位。
花翥能理解司马元璋的愤怒。
此人自出生便被捧入云端,一着不慎便坠入泥沼,越挣扎,沉得越快。
越是骄傲之人越是不愿忍受。
越是走歪道,越挣扎不起。
迁怒他人,可理解。
到底她不过抢了一个司马元璋不要的侍妾,司马元璋为何会带这么多人亲自来抢?
花翥脑中生出一念,心跳加速。
除非……
她俯身对贺紫羽说了一段话。
贺紫羽眨了眨大眼睛,虽不解她的用意,却还是用力点着小脑袋,牵着小狼月亮从暗处一溜烟跑了。
花翥这才笑吟吟迎上。
“好久不见,司马少爷。”
“本少爷还以为谁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疾风将军。征北一战疾风将军大出风头。不曾想疾风将军身为朝廷命官竟会做出强抢民女这种恶事来!”
被花翥“强抢民女”的男人名为李杰,是司马元璋的心腹,当年征北时更是他的亲兵。
做将军为何会为亲兵做到此种地步?
花翥冷笑。
越发确定自己的判断。
便刻意站在最前,面带嘲弄说起之前之事。末了道:“你既不要,花翥抢到了,便是花翥的。”
“一个做了幽闭之刑的女人你也要?难怪花将军这么多年从未碰过男人,原来如此。都已年满二十,再不找个男人,可就嫁不出去了!还是在征北中收了苦处,看似高傲,实则无脸出门。”
司马元璋的身后的士兵哈哈大笑。
花翥冷眼。
阳啟婚律上说得明白,女子十五岁便可嫁人,大多女孩十八岁前便被嫁出门,若二十一二还未嫁人,走到各处都会受尽冷眼,备受奚落。
人们会嘲弄那未嫁的女子相貌丑陋,身有恶疾,品性极差。或者便一定在男人那处受到各种凌.辱、伤透心,这才无脸嫁给男人,迷上与女人鸳鸯戏水。
李杰更是道:“就算不是如此,被男人弄过便知男人的好处了。”
花翥微微一笑:“你被男人弄过后定也会知晓男人的好处。”
李杰暴跳如雷。
花翥瞄了眼暗处,贺紫羽小小的身影蹲在土堆旁,寻机而待。
她高举婉眉刀,大声道:“今日若想抢人,须过花翥这一关!”
司马元璋大笑道:“在军中你带着千军万马自然厉害。而今不过一人,单打独斗难道你一个女人还打得过男人?”
“司马少爷可以试试。”
花翥话音落,提刀冲了上去。
司马家的士兵与林家军也厮打在一处。
众将士混战。
毕竟都是阳啟的士兵,双手动手会留有余地,不伤对方性命。
大营外乱做一团。
军帐中,珑儿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夏闲影握着刀,面不改色。
“姐姐……不怕?”
“怕什么?而今的动乱难道比得过当年章容军围城?屠城?”顺手替珑儿掖了被子,夏闲影笑吟吟,声音温柔:“别怕。翥小将军很厉害。若真到了那一刻,我会一刀取你性命。”
火星“噼啪”一声响。
营地中,贺紫羽趁乱从暗处窜出,灵活闪躲避开打成一团的士兵,径直奔向李杰那处,趁其不备,恶狠狠一脚踢在他膝盖上!又伸舌做怪相刻意挑事。
李杰抽刀欲砍,落下的刀刃却被刘志稳稳挡住。
乘机跑开,贺紫羽复又伸舌捏耳刻意激怒李杰。
怒火冲天,李杰提刀追了去。
刘志立在远处,目送贺紫羽引着李杰藏入月光照不见的黑暗深处。
花翥提婉眉刀与司马元璋扭打在一处。
司马元璋使的戟沉重而锋利。
在地上搏斗花翥时不能借用马战的优势闪躲,婉眉刀较轻,每次与戟相撞时都会在强烈的撞击下嗡嗡打颤。
司马元璋虽在实战中较为无能,却多少习过兵法,长于军武之家。一对一在平地上打斗靠着体力终究占据几分优势。
花翥倒也不慌。
司马元璋武艺上天赋比她高出许多。但身为家中嫡子常年备受宠爱,被司马枭保护得极好,虽被封为小将军然实战经验极少。无法适应诡谲变化的真实战场。
花翥即便不参战,也总会与军中最善战的将士比试。
实战极多。
她一面全力抵挡一面寻机闪避,待摸清司马元璋用戟规律后便秉承东方煜当年教导的以速度与灵活为先的打法,攻其不备。手中的婉眉刀刀杆较软,可轻而易举避开正面交战,蛇一般从侧面快速突入。
婉眉刀轻、快的优势终在越来越快的攻击下彻底显现。
相较下,司马元璋愈发手脚无措,疲于应对,无力反击。
穿过夜色,刀刃上泛起月色的残影。
寻到时机,花翥用力一挑,司马元璋手中的戟打着旋儿朝空中飞去!重重扎入篝火中心,飞溅的火星落在被踏平的雪上,静悄悄熄灭。
周围不断争斗的双方士兵霎时停下纷争,蓦然静默。
花翥提着婉眉刀,微微喘着气,笑道:“有谁规定过,女子就一定打不过男子?”
周遭越发安静。
司马元璋捂着手上的伤,冷笑道:“花将军还真是不顾旧情,亏得本公子多年来倾心你一人!”
司马家的士兵立刻哄笑起来。
林家军不知如何回应,人又少,声音被很快湮灭入哄笑下。
待他们笑够了。
花翥手指轻轻拂过婉眉刀的锋刃,漫不经心道:“花翥就算有朝一日要嫁,也要嫁个比自己厉害的。你太弱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连着更新了五天!其中一天还更了一万字!为自己鼓个掌!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