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缪樱如端华圣公所言进位浩瀚,亦如约嫁到了东陵世家。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眼前的景色,却隔不住周围的欢声笑语,然而缪樱的心却是冷的彻底,甚至连一个虚假的笑容都挤不出来,还好有个盖头挡着,不然所有人都会惊讶新娘脸上竟毫无喜色。
她早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嫁入东陵世家,但所想的却不是今日这般模样,那个送她花灯的人并不是她要度过一生的人,从今日起他们二人再难像之前那般相处,或者说从许久之前开始他们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因为翼熙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翼熙的失踪对于东陵世家来说好像并不算什么大事,不仅没有大肆寻找,甚至还敲锣打鼓的办喜事,就好像失踪的人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东陵家主与翼熙兄弟之间关系如何缪樱是知道的,绝不像她同御辉那般一个利用一个憎恨,所以东陵奉新如此不在意弟弟的去向让缪樱忍不住猜测,不是他知道翼熙在哪,就是他知道翼熙是因何故离开。
翼熙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脾气,尤其是在他得知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婚事被亲兄长强行夺去之后更加不可能毫无作为,想来兄弟二人大吵了一架才是翼熙失踪的真正契机,而东陵奉新不去寻找应该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弟弟。daqu.org 西瓜小说网
盖头之内传出一声叹息,却被周围演乐笑闹之声掩盖了个彻底,一条绾花红稠牵着一对新人向前,男方一脸的喜色,女方却是步伐沉重,只是却没有人看的出来。
东陵奉新早已没了双亲,所以堂上两把椅子空悬,只桌上摆着两个灵牌,以此来作为高堂。
“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俯身跪于蒲团之上,缓缓下拜。
“二拜高堂。”
新人正要转身,却听见厅外一个声音高声喝道:“且慢!”
喜事被人打断,厅中众人自然都是一阵错愕,齐齐朝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东陵奉新面色一怔,本是心中无限紧张,却在看清厅外之人时不禁松了口气,接着便带着三分怒气的说道:“何人搅扰我东陵世家的喜事?”
盖头之下的缪樱也在被人打断之时心狠跳了两下,然而细细回味那声音却又嘲弄的勾了勾嘴角,那日她话说的决绝,他又如何会来截亲呢?
来人一袭黑衣,神色不卑不亢的说道:“非是搅扰,我是受人所托,前来送礼的。”
大喜之日高朋满座,所以东陵奉新也不好发脾气,只是脸色略有阴沉的说道:“既是送礼,将礼单交给家仆即可,何必搅扰婚宴,我今日且不与你计较,你赶紧入席观礼吧。”
那黑衣人似是没有情感,前来贺喜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东陵奉新态度不善他也不发怒,只是依然面无表情道:“那可不行,托我送礼之人要我务必将这份礼物亲手交到贺兰浩瀚手中。”
在场众人瞬间哗然,不仅公然打断仪程送礼,还要亲手交给新娘,这是哪里的规矩!
黑衣人见缪樱纹丝不动,继续说道:“委托我之人说,他曾许诺过在贺兰浩瀚大婚之日以厚礼相赠,贺兰浩瀚不记得了吗?”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曾向缪樱允诺厚礼,他在毁去莲花灯之时说了,花灯寄托情思,要送给心爱之人,不是叔嫂该有的礼数,他日长嫂入门自有厚礼相赠。缪樱本以为那是一句气话,却不曾想他竟当了真,那么他所谓的厚礼又是什么?
缪樱已完全将礼数抛在了脑后,抬手掀起了盖头,引得堂上又是一片交头接耳。她眼眶微红,缓步走到来人面前,接过他手中递来的锦盒。
“缪樱!”
东陵奉新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而觉得面上挂不住,一脸不满想要喝止住缪樱,然而缪樱却当他不存在,只是盯着锦盒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托你送礼的人呢?”
黑衣人依旧是不卑不亢的答道:“他自是不便露面,礼物既已送到,在下也不便再多打扰,就此告辞。”说罢他也不顾阻拦,风一般闪出了厅堂,消失不见了。
周围人的议论还有呼唤缪樱似都没有听见,只是颤抖着一双手将那锦盒打开,盒中放着一只小巧的琉璃瓶,装着半瓶鲜红色的液体。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心中突然有些恐惧,茫然的伸手将那琉璃瓶取出,托在掌心端详,这鲜红的液体分明就是血,翼熙送她半瓶血到底有何深意?
缪樱疑惑的将那琉璃瓶来回晃了晃,却突然发现血液之中还泡着一个白色的物什,形状似球却又不甚规则,泡在血中却又沾不上丁点血迹,当真奇特。
虽然她不认得此物,但厅中不乏德高望重的长者,见到她手中之物都是一声惊呼。
“这……这是安阳世家的秘药!”
缪樱连忙循声看去,看向一位发须皆白的东陵世家长辈,眼神中尽是疑惑之色:“您识得此物?”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缪樱一眼,轻咳两声说道:“此乃安阳世家秘药,更是神药,无论外伤内伤且伤势多重,只要一息尚存,服下此药则可保性命无虞。”
原来这药如此神奇,当真是份厚礼!缪樱握紧了手中的琉璃瓶,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是……”那老者话锋突变,继续说道:“凡事有得必有失,此药如此神奇,如同再造生命,那炼药便也要以生命为代价,需生挖活人之心来炼药,药成之后也只能存于琉璃瓶中以同源之血来滋养……”
缪樱豁然睁开眼睛,双眼布满血丝,盯着那老者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剜心?那剜心之人结果会如何?”
这问题问的甚是没有意义,故而老者只是看她一眼便不再作答,人若无心还能有何后果?难道还能活吗?
缪樱全身发软,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她低下头又看向颤抖的右手,仿佛此刻手中托着的不是什么秘药,而是翼熙血淋淋的心脏。
她浑身一颤,左手的锦盒掉落在地,摔出了夹层之中的一封信,缪樱连忙捡起,展开来读,清楚的认出这就是翼熙的字迹:
既已允诺,不敢食言,今日剜心以赠,唯望君安。
寥寥数字,缪樱却觉得读完已是沧海桑田,她曾质疑他的真心,如今他便以心相赠,如此深情却又如此残忍。
泪水不可避免的滑落,缪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厅堂之中满目鲜红此刻都如同跳动的血液引得她双眼刺痛,她想笑,但发出的却是一声哽咽,绝望就如同一张大网将她牢牢的困在其中。
“……翼……熙……”
她绝望的声音自唇角溢出,在此时异常寂静的厅堂之中显得格外突兀,但她不在意,因为这可能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肆意呼唤他的名字,他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在记忆的长河里,慢慢变得无人问津。
婚礼并没有因为这场意外而就此中断,即使厅中亲友此时都已经明白了其中隐秘而面露尴尬之色,缪樱被人重新盖好盖头从地上搀起,满目的鲜红似又将她困于四方天地之中,找不到出路也逃不出去。
之后的仪程她都是浑浑噩噩,只是手中一直紧紧攥着那只琉璃瓶和那封信。